()更新时间:2012-09-05
白绫腾空血已干,勤思御风下黄泉。
一生果然无孝子,正对青鸿昨日言。
俗语云:患难见真情,死后鉴人心。
十年前,御风靠着一张破席裹身,一件破衣遮体,在那寒风凛冽的严冬之中,硬是躲过了阎王吴钩,无常锁链,十年后,躲不过兄弟情义。呜呼?壮哉!正是——剖开胸膛分六脏,可见左右两昆仑?
诚如御风之言,正对勤思猜测,那京城来的‘催命三鬼’,如今正在赵兵曹府中密谈。
此时赵府,院中无下人,正堂门紧闭,随光而入,只见堂内书香浓郁,墙壁上挂满了奔马翠竹、名家字画。堂中主客各归其位,你看那三位大人,是何模样——
宾席第一见书俊,青墨乌沙盖眉须。
身穿五尺白布袍,脚下官靴显贵气。
二三将军硬石面,双手扶膝稳如山。
根根利指如鹰爪,炽火狼烟见龙气。
赵兵曹一番打量之后,又暗瞟了香台上的圣旨,心中甚是舒爽,见三位大人一言不发,拱手道:“敢问刘大人,不知何时动兵?”为首的刘大人回神之后,还礼道:“失礼,学道观兄长面色,可有半百?”赵兵曹闻言,慌忙道:“不敢,大人这一声‘兄长’真是折煞下官,回大人,下官已活四十八载。”
刘大人将其扶起,笑道:“有何不敢?愚弟今年岁过四九,论起长幼,理当唤上一声兄长。”语毕,指向堂壁东侧的狂书,说道:“不瞒兄长,愚弟自幼甚喜书画,方才出神失礼,正是因为此字。此字洒月兑不拘,近观潦草,远观方见青山俊貌,真乃大家气度。敢问兄长,此字是何人所写?”
赵兵曹顺指望去,心中甚欢,笑道:“大人夸赞,正是下官拙笔。”刘学道神情惊喜,人画之间看了数次,拱手礼道:“学道真是有眼无珠。”语毕挽起赵大人手臂,又道:“学道甚喜字画,今见兄长字如山水,其形见道,心中不胜欢喜。故此,学道厚颜讨上一贴,还请兄长赐上一笔。”兵曹欢喜,含笑道:“下官拙笔,难道大人喜爱。然,下官神中无诗,不如先行皇命。待那厮被擒之后,大人赐下一诗,下官再动笔,不知大人意下如何?”学道轻手拍着额头,醒悟道:“多谢兄长提醒,不然学道已误皇命,还请兄长出兵助我。”
俗语云:十个武人,不急书生一智。
果然不假,这新来的老爷果是厉害,三言两语之间,赵兵曹便被他捧的是——心儿开花神儿乐,拂衣敛袖抖精神。二人堂中细细商计‘捉贼’之计,却不知‘青山之上有云霄’,赵大人得了妙计,又唤来管家去请自家侄儿,三人来个里应外合,不动声色的,已将整个小城封锁。
汪大人府中,数十名穿着明甲的将士,已将四周团团围住,慌得管家不敢开门,先行通告自家主子,匆忙的推开堂门,却见堂中哪有一人?!府外打砸之上越来越响,管家为保性命,连忙唤下人打开府门。
刘赵二位大人入府之后,只见诸下人、群美妾跪成一排,颤颤巍巍、头手伏地,去不见汪大人来迎,闻赵兵曹将管家一扯,拔剑怒道:“好胆!尔等竟敢包庇反贼!说!那厮何在!”
管家怎么也想不通昨日老爷,今日怎就变成反贼,骇得他屎尿并出,惊恐道:“赵大人恕罪,小的不知老爷身在何处,方才小的本想去唤老爷来见,却发现堂中已无人影。”刘大人掩面止气,皱眉道:“汪大人之前可在府中?”管家颤道:“回大人,方才老爷还与高幕僚喝酒哩!三坛酒后,幕僚说老爷正在堂中醒酒叫我等莫扰,大人来之前,未见老爷离开房门半步,谁知小的再一看,堂中毫无人影。”语毕,转头对跪地的下人们问道:“尔等可见老爷出门?”
诸下人问言慌忙摇头,乱呼‘未见’,刘赵对目之后,赵兵曹将管家一甩,厉道:“莫在此地恶人,去将屎尿洗净再来!”管家闻言如蒙大赦,提着裤子便朝西房跑去。刘大人白袖轻舞,纵观脚下之人,笑道:“尔等可知那高幕僚所居何处?”诸下人、美妾闻言,皆不敢答话,忽闻队尾之处,一婢女道:“回大人,奴婢知晓。”
刘大人闻声望去,见尾婢女一身翠衣,低头伏地,抚须道:“你来。”婢女起身之后,低头慢步离大人三尺,万福礼道:“奴婢莲儿见过大人。”学道见其方寸有礼,提目细量之后,笑道:“既然莲儿知晓,何不说来?”婢女暗喜,又见一礼,低头道:“那高幕僚唤作高鸿羽,字勤思,乃是汪老爷心月复,城西有一杂草小院便是他家。”
刘学道满意点头,轻袖一挥,命其退去,转头又对赵兵曹礼道:“兄长可知那幕僚府邸所在?”兵曹还礼笑道:“自然知晓,大人不必多礼,不论何事,只管吩咐便是。”学道笑道:“既然兄长不让愚弟见外,那兄长再唤愚弟大人,岂不是见外?愚弟有意与高幕僚喝上一杯,不知兄长可否代请?”
此话听着绕口,兵曹大人却闻的欢喜,见他眯眼笑道:“哈哈,贤弟有命他怎敢不从,左右何在?”左右甲士应声称诺,又闻赵兵曹道:“去将高幕僚请来。”待左右出府之后,兵曹又指着婢女莲儿道:“除她之外,将其余之同党,统统关入大牢。”
此言骇的跪地之人是有喜有悲,诸下人、美妾皆哽咽求饶,那群将士如狼似虎,怎容他等恬噪。半盏茶不到,院中便清静下来,刘大人见莲儿低头恭敬,手脚不抖,越看越顺,笑道:“还不去谢赵大人天恩?”莲儿恭敬称‘诺’,小步来到赵兵曹身前,礼拜道:“奴婢多谢赵大人不杀之恩。”兵曹叹道:“快快请气,想必你也是被汪逆贼强抢至此,你今日得以月兑身苦海,全是刘大人高德。我县有句俗语:有恩不报非男儿,女子也知身报恩。你还需谨记,莫要失自身德行。”莲儿心喜泣道:“奴婢万死不忘刘大人恩情。”礼毕,转身哽咽道:“大人天恩如海,还请大人允奴婢左右侍奉,永世报答。”
刘学道暗暗心畅,眉头一皱‘这……’,转头又对兵曹道:“敢问兄长,尊县真有此俗?”赵大人点头道:“依愚兄之见,兄长何不成全莲儿,一番感恩之心?”
莲儿趁机跪地拜道:“奴婢见过老爷,老爷万福。”刘学道呵呵一笑,亲手将其扶起道:“‘万福’可不是这般行哩。日后倒是要苦了你。”莲儿喜道:“不苦,能侍奉老爷左右,乃是奴婢十世福缘。”
好心莲,当真是——
婢女冒险博生机,不想德行合君意。
三泣换来兵曹助,新县暗喜受美人。
那莲儿一日换三主,终得一世福,也该她造化。见自家老爷和赵兵曹同步入堂,莲儿急缓有度的跟了过去。刘学道纵观堂内,只见——碎屑满地,酒气满堂,桌子歪歪扭扭。椅子倒立不一,四壁倒是干净,无字无画,装饰倒是朴素,皆是青瓷。细观良久后,侧面对莲儿道:“莲儿,我来问你,方才那管家所言可真?”莲儿低头道:“回老爷,那赵顺所言的确属实,自从高鸿羽走后,汪为便一直在堂中,奴婢未见其出门。”
刘学道点头深思,片刻后,抚须道:“那你可知高鸿羽所来何事?”莲儿稍作思量,说道:“高鸿羽才来之时,奴婢无意间冲撞了他,不想他大发雷霆,狠狠的扇了奴婢一掌,随后又赔笑赔礼,奴婢觉得……”学道目光一聚,点头道:“但说无妨。”
莲儿端庄一礼,猜测道:“奴婢觉得那高鸿羽定是有事,并且已察觉大人前来。”刘大人问道:“何处此言?”莲儿思道:“高鸿羽此人度量甚大,莲儿记得三月前,有些闲汉在街中辱骂他,不料被他听到,闲汉跪地求饶,哪知高鸿羽含笑离去。今日奴婢不过碰到他,他却大发雷霆,其性甚是反常,随后又连忙赔礼,看样相似遮掩什么。故此,贱婢受老爷点拨,心中猜测那高鸿羽,是不是已经得知老爷前来?”
刘赵闻言深思,赵兵曹抚掌道:“贤弟,莲儿猜测有理,那高幕僚虽与愚兄少有来往,但其性正如莲儿所言。莫不是贤弟行踪,已被其耳目察觉?”此言听得刘学道眉头更紧,见他徘徊几步之后,忽见脚下官靴,展眉笑道:“好一个静水高幕僚!好一个玲珑俏莲儿!想必那风声就在学道脚下。”二人低头,见他脚下官靴各自明悟,闻他又道:“既然莲儿如此聪慧,可否替老爷想想,那汪大人如见藏于何处?”
莲儿闻言称诺,低头深思之中,见自家老爷脚下那块白石,略微凸出,左右不齐,娇道:“老爷既然已知,何必为难奴婢?”语毕,暗指脚下。刘学道受她点拨,细观脚下石板后,方发现可疑之处,畅笑道:“莲儿果然聪慧。”提袖又对赵兵曹道:“兄长随身可带匕首?”
莲儿转呈,学道含笑接过,一插一撬再现原景,三人喜见汪大人藏宝密道。不待老爷吩咐,莲儿取来火烛之后,率先进入密道,其身后二人各有心思,赵兵曹暗叹道:“倒是将她看低了,刘大人得此宝莲,日后平步青云,易入饮水啊。”他如何想,刘大人自然不知,如今看着曼妙的人儿,心中是亿万个满意。
再说三人进入密室之后,惊见元宝如山、琳琅满目,阵阵金银之气,熏得他等贪心渐起。刘大人稳定心神之后,暗观莲儿神情,见她低头观脚,神情平淡,忽然心中生了纳妾之意,暗定之后,拂袖厉道:“好个汪大人!左相大人丝毫未曾冤枉你,反倒将你看低了!”语毕,转头对兵曹大人道:“兄长,你我稍后出去,还请派兵在镇守。唤来账房细细轻点,愚弟要将此事,如实上报朝廷,还番禺一个朗朗乾坤!”
赵兵曹闻言,收了心思拱手称诺,随后三人先后出了密室,唤重兵把守,下命让府中账房前去统计。正当他们准备休息之时,忽闻甲士来报,细细道明高府惨状,刘大人闻后,命人去唤其余五曹来见,乘着马车,先行前去高府。
高府破院,两旁人潮拥挤,城中老少得了信儿,纷纷聚来瞧热闹,刘大人马车一来,连忙退开两边。三人刚入房中,先闻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随之,惊见一破衣乞儿悬挂于白绫之上,刘学道骇然指道:“果然是他!”赵兵曹皱眉问道:“贤弟何时见过他?”刘学道双目不离乞儿,回道:“正是昨日辰时,那时愚弟还在三帆县。还曾与他打听本县,原来他乃汪逆贼的同党!难怪逆贼闻风变逃!”语毕,转头见床上高鸿羽,面色煞白,嘴角带笑,其表情甚是诡异。
正欲上前查看,莲儿轻扯其袖,赵兵曹随后道:“贤弟莫要上前,以防有诈。”语毕,取来将士手中钢刀,轻轻挑开被褥,惊见其胸密密麻麻,刻着蝇头小字。由于血液凝固,小字血黑如墨,细细观看,可见上刻——张望、江宇、王岩……等等人名,连起来看,仿佛就像一张勾魂的符咒。
不知是受房中血气影响,还是那诡符所致,三人之感头脑发昏,忽闻赵兵曹一声暴喝,厉道:“贤弟妖符勾魂,此地不可久留,速速退去!”刘大人主仆闻言神醒,见莲儿上前一挡,速道:“老爷快走。”刘道学心中暗感,扯其手臂连忙出门。
三人出门之后,身立太阳神光之下,神魂渐安,这时,一低个甲士呈上一封血书。刘赵传看之后,闻兵曹大人厉道:“左右何在,速领两百将士,出城北上捉拿汪逆贼!”未等将士离开,只见莲儿趴在自家老爷耳边,轻轻耳语,刘学道闻后,慌忙道:“且慢。”语毕,转头对赵大人道:“兄长,贤弟觉得此信有诈!古云:集兵不如散兵。山上夜晚虎狼甚多,想必那汪大人如此精明,定不会甘做口食。依愚弟之见,不如兵分两路,一行水路,一行正道,沿途搜索其行踪,不得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赵兵曹暗瞟一眼低头的莲儿,抚掌笑道:“贤弟真乃学富五车之士,非赵阳一介武夫可比!得贤弟良计,那厮插翅难飞也。”此言夸得刘学道面色微红,随后二人细细完善天罗地网,半柱香后,开始撒网捕鱼!
破院中,两坐一立,刘大人正眯着眼,美美的享受着玉指轻柔,听着院外嘈杂的欢声音,唏嘘道:“其智如神、其心广大、行动利落、至死尽忠,若得此等心月复,今生无憾也!可怜他尽心、尽力为主分忧,其家却如此贫寒……”叹到此时,忽闻耳边嘤嘤泣声,仰头见莲儿娇花含露,怜惜道:“莲儿因何落泪?”
莲儿掩面答道:“奴婢因老爷唏嘘落泪。老天甚是不公,爱马之人无好马,马儿偏喜恶人骂,是何道理哩?”刘学道笑道:“莲儿莫哭,学道儿时,曾听爹爹讲:昔日见过一人,当街打骂一匹骏马,爹爹爱马含怒制止。不料,那主人打的更欢,马儿也笨,不知躲闪,打的是肉绽。次日,爹爹求千金换宝马,谁知那主人连夜暴毙,又闻守门的将士说,那马儿也一头撞死在城门之处。”话到此时,听着耳边哭声、叹声,敛袖接道:“高鸿羽兴许就同那马儿一般,汪逆同那主人一般。其罪是其罪,他情是他情,金山银雪不同类,勿用汝心猜他心。”
新县令破院唏嘘,旧青天走水避灾。
再说汪为束身乔装,肩背竹篓,手持铁锄,打扮的似个采药的。一路躲躲藏藏,从山下走来,见山下小河之中飘着一叶小船,欢喜的沿路跑去。眼看穿过此路,就可得以月兑身,忽感地面震动,‘嗒嗒嗒……’一阵奔马之声传来,骇得他立身不动,额头冷冷‘哗哗地’向外涌出。见他就地一滚,麻利的来到路边山脚下,取来锄头装作采药,胡乱的抓起杂草,便往竹篓里丢。
马蹄之声越来越近,汪为心跳比那烈马更快,而他双手却慢了下来,‘嗒、嗒、嗒’蹄声放缓,只见两名身穿明甲将士,骑着高头红马走来,正细细打量着汪为身形,一将士轻声道:“哥哥,此人看似不像‘矮冬瓜’。”另一将士点头道:“贤弟所言甚是,待愚兄问他一问”语毕,喝道:“那采药人,可见一肥头大耳、腰四尺的人在此路过?”
汪为心颤,连忙转身,躬身擦汗道:“官爷有礼,小的上山采药数载,还不曾见过腰宽四尺的人哩。二位爷爷,何不去问问那摆渡人,兴许他知道哩。”二将士随指望去,见河上空无一物,同声欢笑,一人道:“想必你是饿着了,哪里有甚摆渡的?我二人还有要事在身,告辞。”语毕,挥去马鞭,‘啪’的扬尘而去。
汪为心中狂喜,又慢慢的挥舞几下锄头之后,将其一丢,退去竹篓。探头望着河面,麻利的朝小船跑去,一阵挥汗如雨,连滚带爬,终于上了催命船。
船家望着不断擦汗的汪为,笑道:“客人作甚勾当?”汪为答道:“采药哩。”船家笑道:“客人身上可没药味,闻着倒是有股钱腥味。”汪为闻言甚烦,拂袖道:“修要打听闲事,只管摆渡,到地之后赏银百两。”
船家闻钱欣喜,嬉笑道:“好哩,客人可好做好了,等会浪大,莫掉水里哩。”语毕,尽力摆着双桨。随他摆动,一条十丈大浪瞬起,卷着小舟欲翻,骇的汪为心颤,趴在棚中呼道:“船家哪里来的大浪,这般骇人?”船家只管嬉笑划船,也不答他。
汪大人心中忽然想到甚事,冷汗顺势而出,连忙颤道:“回去!回去!我不去了,不去了!”只见船家笑面一收,露出青面獠牙,恶道:“老子等三十载,明日就可去投胎!来我水中,你岂能逃掉!”语毕,大浪小船消失,四周冰冷如狱。
在这浑浊冰冷的河底,哪里有甚船夫?再看汪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