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09-23
就在春水做梦的时候,在距离很远的岭南道某一个地方某一间屋子里,有一些与他相关的事情正在进行着。哈
一左一右两个烛台似乎不足以让这间布置得很简单的屋子完全亮堂起来,至少大厅正中裱着的那幅画显得阴暗且诡异。这本来是一幅充满着光明色彩的画,是一幅天使惩凶图。描绘的是光明女神座下的大天使恶斗路西法的故事。
画中那位一身白衣,一头金色卷发的大天使手持光剑,临空而下,正挥出势不可挡的一剑,他浑身散发着神圣的光芒,背上的两只大翅膀优美而有力。而他的下方,是长着弯曲长角,面容极其丑恶的一个怪物;只见它目如铜铃,獠牙如锥,指抓成钩,粗壮的躯体围绕着黑红色火焰,手持一把黑钢长柄的大镰刀迎向大天使的光剑,这就是恶魔路西法。再看路西法脚下,已经有一些各式各样的怪物倒毙在地,想来是经不住大天使这威力无匹的一击。
有一位年过半百的妇人正坐在画前的一张靠椅上,在昏暗的光线中,她的面目显得越发的严穆森然,深邃的眼睛正看着她前面那一身粗布灰衣的男子。
这男子约莫四十多岁,原本长得还算方正,只是脸上有一道很狰狞的疤痕,从他左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处,横穿了半边脸。
“我也给了你不短的时间了,这些人能派上点用场了吧?”妇人说道。
灰衣男子欠身行了一礼,道:“夫人,这和您给的金钱与时间成正比,他们肯定比一般士兵都要强出很多,不过以我的眼光看,要做大事,还是欠了些。”
妇人的眼睛里,瞳孔慢慢地收缩,用一种锐利的眼神越过灰衣人,看着窗外沉郁的夜色,像看到了那边的什么东西一样,她接着说道:“说说那孩子最近的情况。”
当灰衣人说到春水在“诅咒之宅”设局的经过,妇人脸上露出了自豪的微笑,当灰衣人说到春水在波弥主城遭遇伏击,妇女腮边微微地抽动着,脸上竟然露出一种杀伐果断之色。
“加紧了你的工作,我要查出对方是什么人。”妇女说道。
“不用查,是蛰伏的人。”
“能展开报复么?”
“现在尚早。”灰衣人摇了摇头。
“好吧,继续。”妇人点点头,随手抬起了茶碗。
“他先在尼桑镇破了一件凶杀案,然后说动了尼桑镇校尉圣地亚戈、龙门镇校尉魑魍,与贝尔卡三镇合一,在校尉小白的率领下一同进入济州城。
随后,有士兵到城守官署闹粮,接着军营起火,发生了厮杀。他们的人控制了城门、军械库、粮仓、以及济州城守官署。官方消息是:济州城守贪赃枉法,克扣军资,引起士兵哗变,骚乱士兵攻入城守官署,混乱中城守死亡。在原贝尔卡校尉小白率领下,龙门镇校尉魑魍、尼桑镇校尉圣地亚戈以及诸多官兵的协助下,平息了叛乱,控制了局势。
不久,小白被任命为济州城代城守,他们暗将属下扩编成两个大队,其中二大队的存在不公开,驻扎在城外不远处,打着是整训地方小驿站小哨卡以及地方镇乡税务人员的名义。目前他的职位是政务官兼治安官。”
“哦?”妇人略显动容,目光从门外的黑夜中收了回来,望着灰衣人。
灰衣人却道:“用专业的眼光来看,这些情报质量太差,主要是手下这些人达不到要求,比如一些很重要的细节,死的士兵大多是什么人,事先到官署闹粮的士兵是那部分的,这些都没弄清楚。另外,我们如果真要对他们寄予厚望,需要对他们进行更加专业的划分,划分为几个小组,还有小组间的互相配合也需要进行专门训练与磨合。”
妇人不动声色,似乎思考着对方的话,半晌,又问:“你再说说军营里起火前后的情况。”
灰衣人道:“在小白等人进入军营之前,里面就住着驿站哨卡撤下来的人,连同临时招募的一些想当兵吃粮的,大概三十个。
军营火起以后,里面曾传出喊杀声,等到济州城平复下来,就似乎无法知道他们的下落了,有可能被收编了,也有可能全部被杀了。
据他们的官方消息,骚乱士兵攻入城守官署,激战中,死亡了几十人。事后我们的人也证实了,看到从城守官署抬出五六十具尸体。”
听到这里,妇人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笑意,她想起了很多年前,有个被一膝盖蹬翻在地上的雀斑男孩,还想起了很多很多。
“很好,他狠起来了。”妇人语调里显得很开心。
“我也是这么判断的。”灰衣人面无表情地说。
“这孩子,真没叫我失望呢……对了,他和那个小白校尉的感情,你说有几分真实性?”妇人微笑道。
“亲密如兄弟,不像作伪。虽然最近他把事务都推给别人,十天半月,甚至一个月不露脸也是常有的,但是一样看不出两人生了什么间隙。”
“呵呵,”妇人笑了一声,又道:“这孩子写给他康叔叔的信不少在我这里,等会你都拿去,叫你手下那个能将笔迹模仿得惟妙惟肖的,以他的笔迹他的口吻写封告发信。
内容你整理下,大概是,现济州城代城守小白,胁迫自己及一干人等,合三镇驻军入城,伪称叛乱,制造兵变,击杀了原济州城守呼延大人及一干无辜士兵,嫁祸于人。除了自己,还有人证若干。这些人证从我们的人里选。”
“然后?”
“然后你把这信交给他,告诉他,是他母亲的意思,要么他自己想办法夺权,要么他母亲来帮他,怎么做,他自己选。”
“是,夫人。”灰衣人躬身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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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的一天早上,济州城城守官署楼上的那间书房中,窗外正往屋子里涌入一些潮湿而清新的气息。
“大哥,这是我的请辞。”春水将一张请辞书放到那张宽大厚实、华美精致的楠木桌上,而桌案的另外一边,是小白那惊愕的脸。
“小妖,你……”小白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考虑得很清楚了。大哥,我这么尸位素餐,下面会有意见,我几个月就没好好做过事,不也一切正常,这说明有没有我,也是一样的。”
“你这是什么话!你这是对兄弟说的话?”小白英武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忽地站了起来,一把抓起那张请辞书,几下撕了个粉碎,然后又狠狠地揉成了一团,扔到旁边的一个废物篓里。
春水突然眯起了眼睛,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意挂在嘴角,斜着头对小白说道:“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状态,你们很满足,我不满足,所以让我走,不要耽误彼此的前程。”
小白一脚踢翻了身后的椅子,大步从桌案边绕了过去,他咬着牙几乎是冲到了春水身前,一把揪住春水胸前的衣襟,低吼道:“你再说一遍!”
春水冷笑一声,把头转向一边:“大哥,我们可以做兄弟,但是我们,真的……不是一路人。”
小白一愣,良久,他松开了春水的衣襟,然后又在上面平整了几下,轻轻地抹了抹,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低声说:“刚才你说什么我都没听见,没听见。”
“春水!”小白忽然大叫,并且有些歇斯底里:“我知道你的抱负,我知道你的才干,留下来,我们还有机会不是?我们还有机会的!难道我就是一个蠢货,你就对我这么失望?啊?”
春水看着小白,眼神一柔,眼角微红,连忙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动了动嘴唇,然后慢慢地朝门口走了出去,打开门的那一刻,小白听到他说:“大哥,不管怎么样,您永远是我的大哥。我不会忘记我们之间的情谊。
如果有一天,你铁马金戈征伐四方或是兵临险境身陷重围的时候,叫人告诉我,我会回来的。”
门轻轻的关上了,隔断了小白的视线,在别人的耳朵里几乎可以忽略的、那轻轻的一声合上门的声响,此时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小白的胸口,他怔怔地看着门的方向,好久,好久。
济州城政务官署。
一间大门敞开的书阁中,有位身着普普通通的浅蓝吏服,却依然遮不住她肌肤胜雪、容色绝丽的女子正坐在书案前,翻阅着文卷,不时提笔在上面作些批注。
有时,会有一些小吏或差人请示或递送些文卷,恭敬地称呼一声“大人”或“九小姐”。
人们常说,眼睛灵动而且色泽分明的女人一定是兰心慧智的。小九的眼睛充分诠释了这一论点,一双清澈流动的眼睛,明媚而有神,特别是在她按卷沉思的时候,她会微微闭上眼睛,又长又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更是在眼睑下投入美好的弧形。
春水就这么站在书阁大门正对面不远的回廊上,静静地看着她,并多次挥手阻止了差吏们对自己这位不管事的政务官兼治安官的问候及行礼。
过了好一会儿,小九似乎感应到有人的关注,然后她的目光终于越过了大门,看见了站在那边的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