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09-24
春水这才微笑着抬手朝小九的方向虚按了下,示意她不必出来,并施施然地走了过去。
“哥哥!哦不……大人!”小九笑得很灿烂。
春水再次示意她坐下,随手从书案上拿起她批注过得文卷,微笑着翻阅起来。
“来人!倒杯茶过来,要针绿的!”小九向旁边招呼道,看出来,她已经完全融入了这里的环境。
“嗯……干得不错,”春水笑嘻嘻地伸出手去,像大人对待孩子一样,挼了挼小九的后脑勺。
小九佯怒着轻轻拍下他的手,故意翻了个白眼,嗔道:“公务地方,也没个正形!”
“对了,哥哥,我这边昨晚有些进展了,刚要找你,你就来了。”
“哦,说来听听。”
“跟我进内室。”小九一把拉起春水的手,同时一边对下属的佐吏吩咐道:“我有机要公务向大人禀报,看着外堂,任何人进来一律挡驾。”
看着小九掩上了内室的门,佐吏没有一人脸上浮出惊讶之色,似乎都是见惯不怪了。这个小九大人,人家是春水大人的好妹妹(至于这个妹妹是怎么样一个好法,大伙心里就各执一词,却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春水大人和城守小白大人又是什么个关系,这就更不用说了。
别说是挡驾,只怕小九大人明天就把这个政务厅改成了茅房,小白大人也会照批不误的。
内室里,小九压低了声音,笑着说:“把你的贼耳朵打开。”
春水一阵郁闷,翻了个白眼。
“你看看……”小九从案桌下拿出几张文笺,一边比划一边说道:“还记得上次在你那,我俩商量了一宿,你在纸上写写画画的。最终,虽然没个结果,不过我还是将废纸保留了下来。
昨晚我在翻阅了资料,正没头绪,又将它们摊开来。忽然,便有了这个发现。”
春水低头看了看,纸上娟秀的字迹是小九的,她誊上了青青母亲的那句歌词:卓克琴,南阳守,水云涧里看石走。
春水点了点头,接着看到下一行并列着的是,当年小镇上,路姨和人接头、自己照搬用来救了康二的那一句:玉开座,乔镇墓,瀑布潮到俱断路。
“这两句并不对仗,只是格式和字数吻合而已。”春水说道。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小九一笑,眼里露出狡黠的光芒,“无聊中,我就想给它们凑副对联,可是我摆弄着摆弄着,忽然就将它们三三两两地串联了起来。
卓克琴,玉开座……”
当小九说到这里,春水脸色大变,连忙凑到纸张之前。
春水也给了小九看过那半副地图,可是却没告诉她从而得来。这并不是说春水不信任她,而是春水是抱着不欲再添麻烦的念头。
小九接着说的下一句话无疑更是让春水晴天霹雳一般:“我猜想,是不是青青家的那张琴,可以用某个玉器来开启或者启动某个机关……”
“小九,你是天才。”春水不得不叹服地说。
小九抿着嘴,得意地瞥了春水一眼,无暇的粉脸在昏暗的室内散发着一种异样的光彩,让她看上去如同拥有了天使般的美丽和智慧:“接着是,南阳乔镇守墓,我原来是南阳守,乔镇墓,但是发现和现实对不上号,我就换了一个排列,南阳是个镇,在流光道,我派人去打探了下,翻阅了有关记录,很多年前,刚好有一位乔亚镇守,他的墓如今就在当年他住的庄园后。
水云涧瀑布潮,后面则是干脆连在一起,里看到俱石断走路——我发现这个排列是最合理的。”
小九一边重新在纸上用鹅毛笔写着,一边说道:“据你说,这些都是口口相传的东西,那么年代久远会有一些读音上的误差,或者是我们人为的造成了一些曲解,于是我将‘潮’字改成了‘朝’字,将‘俱’字换成了‘巨’字,‘断’字或者都可以换成‘端’字,‘路’字换成了‘露’字。
我是这么编排的——卓克琴,玉开座;南阳乔镇守墓;水云涧瀑布朝;里看到巨石端走露……”
小九停了一下,抬头望着春水,“露出什么呢?是宝藏还是一条通往宝藏的道路?”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所以的事情就联系上了!蛰伏、宝藏、我、青青、身世。
春水一时间已经完全被震住了,可旁边的小九忽然一拍桌案,又继续接着雷人了。她恍然大悟地笑着说道:“你的半幅图是从青青琴座里拿出来的吧?你是皇室后裔,你身上有玉器,我早该想到的。”
春水无言以对,对于这么一个冰雪聪明的妹妹,骗是骗不住的,还徒伤彼此的感情,他讪讪道:“对不起,我不是……”
下一刻,小九玉手轻扬,已经用手指捂住了春水的嘴唇,“我明白,哥哥,你不用解释,这种性命攸关的大事,你能告诉我这么多,已经是无比的信任了……”
春水心中一阵温暖,对于这么个聪明而又善解人意的妹妹,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我估计那半张地图或许就在这里,”小九低下头,在纸张划了一个圈,圈里亦然是“南阳乔镇守墓”四个字,“凑齐整副地图,就应该可以找到水云涧。”
春水将手桌上所有的文笺揉成一叠,以蜡烛点燃,扔在了火盆里,微笑着说:“就这么干,以后这个政务官就是你的了。其实,现在就是你的了,不过可能前面要加个代。”
小九听出了些不对,忙道:“哥哥,你……”
“没错,是该离开了。”春水怜爱地看着这个妹妹。
小九知道春水的性子,这个人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往往就很难回头了。她慢慢地低下了头,半晌不做声,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似乎每一下细微的颤动,都轻轻地,犹如羽毛,嘴里轻轻的吐出一些字句,仿佛是:“哥哥,就真不能坐下来和小白大人好好商量下么?”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伤感的情绪,春水笑了笑,又伸手出去挼了挼小九的后脑勺,这次小九没有闪躲,也没有拍他的手。不过他很快地转身朝门口走去,他背对着小九挥了挥手,三分散漫七分疏狂地笑道:“很多事情非我无趣,很多景致缺我不名,更有许多佳人正寤寐思服、水深火热。呵呵,放心,哥哥会经常来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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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晴等闲处,聚散终有时。
在某个清晨,有位身披黑色暗纹的长坎肩,一副吟游诗人派头的青年牵着匹枣红马,从一个院子的后门走了出来。
这人松松散散扎着个马尾,长得清逸偏瘦,剑眉挺鼻,眼睛略小却显深邃,脸上挂着不羁、懒散的笑容,嘴角勾勒出一种倔强的曲线。不过他带上门后,牵着马向前出了一段,又回头望了望身后的院子,如果有心人仔细的看过去,一定会发现他眼中的些许无奈,些许遗憾。
这时候,天忽然下起了小雨,他取出斗篷罩在身上,骑上马,往济州城东门行去。
直到很多年以后,当日在东门值守的老兵约根清楚的记得,这个戴着灰色斗篷、看不清面目的骑手来到城门之下时,自己刚接了岗,正站在城墙内的阶梯上,可以肯定,他是第一个出城的。
除了马鞍后拴着包裹外,他的鞍前,斗篷没能完全遮住的空当中,可以看到还搁着个灰色布袋,呈长条形状,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事物。
约根抹了抹眼角的眼屎,,但由于昨晚熬夜赌钱还输了,况且今早还没吃早饭,约根有些虚火上升,尽管已经下着小雨,他依然还是有些想发火。
约根磨磨蹭蹭了半天,犹豫着自己是上城楼去扳动城门闸阀,还是到城门下去检查这青年一番。毕竟这个长条形的灰色布袋很可疑,让他有了检查的理由。
约根终究是挪了挪挂在身侧的腰刀,朝那青年走去。草的,这家伙居然还大摇大摆地坐在马上,让约根更是一肚子的火腾腾地就冒了上来。
然后老兵来到骑手旁边,手往对方斗篷上一拽,嘴里喝道:“下来!接受检查!”
老兵感觉到自己的手是触到了对方湿漉漉的斗篷上,然而就在他嘴里句话的后两个字“检查”将将月兑口之际,约根肯定当时马没动,那个骑手似乎也没什么动作,不对!他好像是稍稍晃了一下!因为,他罩在斗篷里的脸转了过来。
老兵约根伸出去的那只手先是一麻,紧接着仿佛是被火燎着一样,辣辣地疼!一根透着寒意的尖锐事物虚抵在自己的咽喉之下,虽然没有接触皮肤,可约根分明有了疼痛感,似乎下一秒,咽喉就会被它洞穿!
那是一只黑漆漆的短枪,枪尖正朝着自己!
约根呆住了,他不敢动弹,甚至连口水都不敢咽。他就看着那只黑漆漆的短枪,空中飘落的细雨滴在枪身上,慢慢的汇集一颗较大的水珠,顺着倾斜的枪身滑到枪尖,然后滴在约根的咽喉上,凉丝丝的。
约根突然觉得身后有股大力将他一扯,几乎是将他双脚离地地扯退了三四步这样的距离,这虽然让他头晕目眩,可毕竟是月兑离了短枪的压迫。可还没等约根松口气,他就感觉上又遭受到一记痛击,接着人飞出了一丈开外。
脑袋贴地的约根先是看到了一只粗肥摆起的大腿,然后才看到了身后的那个人,听到了他的怒骂。
是本月轮值的校尉搏杀大人,他骂道:“(干)你娘的,瞎了眼了?!”
然后搏杀大人又往城楼上咆哮:“看你娘啊,还不快把门打开!”
然后,搏杀大人走到了骑手的旁边,这时候,骑手伸出的那只短枪已经不见了,他依然罩着斗篷,不过脸又转了回去,约根突然想到,至始至终,自己都没看见他的脸。
却见搏杀大人行了一礼,道:“春水大人。”
士兵们着急地将大门打开了,只见那骑手朝搏杀大人点了点头,便催马穿过尚未完全打开的城门,奔驰而去。从半开城门透出来的那片晨光中,约根看到纷飞的细雨,古老的城墙,那斗篷骑士渐渐远去的背影,构成一幅萧索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