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那店家小二进入了上房,黑衣使臣又吩咐了那小二去备些热水,用以沐浴。
“美人呐,好生梳洗一番,一旦进了西荒大漠,有时候为争一口活命水,那些在大漠里迷路的人也会打得头破血流,更别提——这用以沐浴的热水了……”
黑衣使臣淡淡说着,一边将热水注满了雕花的浴桶,一边褪去那一身黑装。
银白面具下眸子慢慢变得冷厉幽长——依稀记得,当年大漠绝地,风沙怒吼三万里,自己是如何无所不用其极,狗一般地撑了下来。
有人绝地无援,牲畜般被他人奴役,在腐烂世界的角落苟延残喘,只为有一朝能将敌人击败,狠狠踩碎在脚下!
有人却与奸人狼狈为奸,坐享荣华富贵数年!
眸中狠厉之光一闪而过,黑衣使臣长舒一口气,撇去脑海中突然切进的画面,目光再次变得古井无波。
黑袍翻飞委地,一条修长有力的腿跨进了雾气袅袅的浴桶,紧接着跨进了另一条。
听得水声,一直打量着房间墙壁上的山水画的尚宫羽转头,正巧看见了带着银白面具的使君跨进了浴桶。
未及撇头,尚宫羽的目光被那光果的躯体全数勾去——那样坚如玉石的精壮胸膛上,竟然横贯了一条巨大的褐色伤疤!
从左肩处划过,切过胸膛,一直延伸到右侧第三根肋骨处!
那样可怕的伤疤,只看一眼便会让人觉得汗毛竖起——那样重的伤势,眼前之人受伤之时,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
尚宫羽眸中陡然闪过一阵骇色,不知为何,当他看到这旧时伤疤时,内心竟闪过滔天的惊意!似乎——似乎那伤疤就刻在自己身上,疼痛难挨。
他在黑衣使臣幽冷的目光中一步步向前,走到了浴桶旁,怔怔伸出手,做出了自己不曾想到的动作——他轻轻抚过那道伤疤,琥珀色的眸子闪动,亮若星辰。
“这伤……”半响,尚宫羽询问。
“美人是否想知道这伤从何而来?喔……这倒也不是什么不可以说的,这伤啊……”使君语气变得宛若深渊,幽冷如黑暗森林里莹绿的狼眸,看向尚宫羽,“这伤啊,是我最意想不到的人……亲手斩下的!”
“最……意想不到的人……亲手、斩下的?”尚宫羽手腕微微一震,低头喃喃,却是翻过使君后背,细细察看。
这一看,尚宫羽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说胸膛上那一道伤疤大得可怕,那这异国使臣背后的伤疤只能说是多得可怕!
无数剑伤、刀伤、箭伤纵横交错,张牙舞爪地横贯其背!
尚宫羽陡然一阵月兑力,在沐浴之人淡淡的目光中,后退数步跌坐在方木椅上,剧烈喘息——伤不在自己身上,却比在自己身上更令他心惊。
再一次看向异国使臣时,尚宫羽的眼中分明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酷似皇起的使君,必不是表面那般轻佻之人,而是一个深藏不露、极其危险的人!
而不管轻佻或是深藏不露,都决不是三年前自己所熟知的皇起。
在“哗哗”的水声中,尚宫羽胸中慢慢腾起一阵阵晦涩,索性闭了眼,倚在椅背上,不久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