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灭的烛火下,尚宫羽的脸隐在大片的阴影中,捉模不透。
北国使臣吩咐店家小二将菜肴重新热好,执起桌上的酒壶,在尚宫羽眼前微微一晃,语带轻佻:“美人,陪我喝杯酒吧。”
“也好。”尚宫羽拿过桌上的两只酒杯,并列放好,示意使臣满上。
就着烛光,修长有力的手指轻执酒壶,使臣缓而慢地将两只酒杯满上,末了,神神秘秘附在尚宫羽耳边:“北国王宫中那棵最大的桫椤树下,我可是藏着一坛桂花酿呢,这次回去我一定要挖出来给美人尝尝。”
“那最大的一棵桫椤树,可是北国镇国之宝的那一棵?”
“正是。”
“想不到使君竟在那里藏了一坛美酒……若让北国帝君知晓,不知道该有多心疼。”
据说北国那棵镇国之宝桫椤树王,最怕见酒,一旦在根部浇上一杯烈酒,那桫椤树便像人一般醉酒,树叶泛黄萎靡不振,是以北国帝君下令不许任何人将任何酒接近桫椤树王。
然而偏偏,所有接近那桫椤树王的酒,都会变得醇香异常,这也算是一桩怪事了。大概北国使臣看中的便是这个,故而偷偷将酒埋在了桫椤树王下吧。
尚宫羽轻执酒杯,浅浅抿一口,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位须发皆白的帝君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一时收不住竟低低笑出了声。
烛光那头,不知何时,黑衣使臣已换了另一枚面具。
一枚银白面具从鼻梁上方将半张脸齐额遮住,面具之下嘴唇薄凉,微微抿起,下颔弧线美好。
“美人,在想什么呢这般开心?”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听见笑声忍不住微笑询问。
尚宫羽甫一回头,便愣住了,怔怔看他美好的半边脸,愣怔之中,眉眼里分明闪过一丝受伤。
不过他很快调整了情绪,若无其事地端起刚刚抿过一口的酒杯,狠狠一饮而尽。
“以后,使君就戴着这枚面具吧……再来一杯!”
“美人慢点喝……”
不知为何,北国使臣倒满一杯酒,尚宫羽就饮尽一杯,一杯接着一杯来者不拒。完全将酒当作了水一般,好像不会醉似的。
直到最后,北国使臣仍清醒着,尚宫羽却“咚”地一声,醉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尚宫羽醉酒,醉得很安静。
没有胡言乱语,只是闭着眼睛睡觉,这让那北国使臣省了不少事——他抱起醉酒之人,轻轻放在了软塌之上,替他捻好被角,而后借着烛光,坐在一旁细细端详。
打量了半天,发现他的睡颜相当乖巧,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不打呼噜不踢被子,连呼吸都很轻很浅。
看着榻上之人,北国使臣眼底闪过复杂难明的情绪,挣扎良久,终是微微俯身,将自己的唇印上了榻上之人——却是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苦笑一点点蔓延在嘴角,他定定看着榻上之人:“你这般想念阿起,到底是真是假……”
看的久了,他眼睛有点累了,索性踱至窗前,打开窗户看着漫天星斗。
夜风轻轻拂过,青丝飞舞,缠缠绵绵,纠结不清。
星河灿烂,孤风万里,不知今夜,又是谁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