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少是个怪异之人,例如为人冷情,例如穿衣只穿暗色系,例如…夜深人静之时,泡汤浴…幸好这浴池就在他寝室的一个偏厅之内,幸好这浴池一天一十二个时辰,都能从山中引来温泉之水…她要做的便是顶着倦倦困意,立在雕花屏风之后,随时待命…
昏昏欲睡的那会儿,耳边传来“哗哗”的破水而出之声。落雪强打起精神,捧着浴巾站得笔直。半晌功夫,便见沈雁枫着一身能和暗夜融为一体的黑色绸质里衣信步而出。
落雪随他走向玉榻,将他闲散的披在背后,犹自濡湿的墨发,用手中的浴巾拭干,然后是弯腰替他理平床铺,接着是进入偏厅,抹净浴池边溅出的积水,拾掇出他换下的衣物,装入竹篮…再回主室,见沈雁枫已经和衣躺下。
“二少爷…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先行退下了…”提着盛放污衣的竹篮,落雪低头轻声请示着。
室内寂静无声,无人应答。
“二少爷…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先行退下了…”落雪不敢掉以轻心,又请示了一遍…试想如若像刚才书房那般…途中他突然转醒,发现她不事先请示便私自告退…自己铁定又得受罚…
还是无人应答…
落雪放下竹篮,走近相望,看那沈二少微盖锦被,脸朝内,侧身而眠,并无异动,锦被随他规律的呼吸上下起伏…整理账目几个时辰下来,估计已经累极…应该是真的睡着了吧…
“二少爷…奴婢已经请示过了,您如果还有别的吩咐,就应上一声…没有的话,奴婢就退下了…”
又等了半刻钟,依旧无人应答…落雪拍了拍胸口,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俯身把那掉落的锦被向上拉了拉,又替他掖了掖被角,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侧影,心下一怔…怎么老是恍惚回到从前…连这般琐碎之事都做得驾轻就熟,理所应当了起来…
“您不说话…奴婢便当您是应允了…”四更天的铜锣声刚过…沈二少辰时起,她还能回偏厅睡上三个时辰,即使浅眠也好…
落雪提上竹篮,吹灭了主室里最后一盏烛火,借着月光,小心模索向门外走去。
“本少爷何时应允你退下了?”
“啪嗒”…手中的竹篮掉落在地,落雪急顿脚步,惊出了一身冷汗。僵硬的转过身,迎上一阵凌厉的气流,顿闻“呼啦”一声轻响,屋里刚刚吹灭的烛火又全部都亮了起来…
“二…二少爷…”瞥向那前一刻还躺下熟睡,现在却是坐靠在床沿边上的黑色身影,落雪惶恐的低下了头。
“你这丫头,在主子没发话之前,倒还挺会自作主张!”
“奴婢…奴婢…”刚刚明明就有请示…哪知这沈二少故意深沉不语,误导她以为他已经睡着…竟是等候机会,在此时将她抓了个现行…他是主子,做错的也都是对的,即使有意为难;她是侍婢,做的再对,主子不高兴,也都变成错的了,即使蒙冤受屈…暗自咬了咬牙,抬起头来,直视那望着自己一脸兴味的沈雁枫,“二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奴婢照做就是了…何故将奴婢这般戏耍?”
“你怎知本少爷是戏耍与你?你当真是城西桩子口刘家村,刘老二的小女儿刘五丫?你当真只有一十二岁?你当真是老夫人月前才买进府里伺候的侍婢…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