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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梅园石斧断头案
笒余第三十八次砸着自己的脑袋想,若她早知道与那周无常挣较高低的下场是这番境地,即算是再被她爹爹罚去挑二十担水,也定不会和他再有任何纠缠。
蓬乱的头发已经再也被头绳拢不起来,散下来一丝一缕挡住她光洁的额头,她又收了收已经被污泥侵湿的双脚,双臂紧紧地环住自己有些瑟瑟发抖的身体,恨不能将自己箍成那角落处偶尔露头露尾的老鼠一般,这样她便能跐溜一下钻出监门,逃出这暗无天日的牢房。
没错,此刻笒余被关的地方,便正是这源城县的刑狱大牢。
大牢此刻安静得就像是通往地狱前经过的幽暗冥道,她满心惶恐,只等提审之时。
若问笒余为何会惹上这牢狱之灾,那必然要从十天前东周国的皇帝陛下下放诏书那日说起。
庆阳九年,白露不久。
笒余像从前一样在青花窑被烧窑师傅骂了个狗血淋头,平日里顽劣的混小子,此刻站在雷师傅面前却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雷师傅似是骂得累了,豪迈的叹口浊气,恨铁不成钢道:“我说小金鱼儿,你这压根儿就没有做陶的天赋,又何必在这儿给我捣乱噻?”
笒余“嘿嘿”露出一口白牙蹭过去,“师傅,您知道的啊!我家老庄别的爱好没有,除了喝两口小酒,最爱的就是这个我最不在行的瓷玩意儿了,我就琢磨着,要是能在他生辰前为他做个烫酒壶,他铁定能乐呵好几天!”
雷师傅却不理会她一片孝心,不屑道:“还烫酒壶?我看到开春儿了你一个瓷碗都未必能学的会!去去去!”
说着又将她挥至一边,手上三下两下功夫便将一团烂泥变成了一挺精致的瘦嘴瓶,看得一旁的笒余连连惊呼。
她一身男子褐色布衣,下摆别在腰间,已经被拉胚机上的泥巴染的不成样,她却看也没看便甩手扯下来。她心知雷师傅已经对她忍耐到了极限,虽还想执着一试,却不敢上前造次。叹口气,今日只能就此作罢。
洗净了手上的泥巴,擦手间笒余看到铜盆中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样,水中的自己眉目清晰,瘦小的下巴倔强的紧绷着。去年她方以及笄,然而却依然像过去一般着男子装,束男子发髻。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笒余也记不太清她第一次穿上男装之时是何年何月,只记得当时逃难的路上,她险着落入人贩手中被卖入青楼,爹爹神情依旧那般疏离,只扔向她一件旧衫冷冷道:“从今往后,不准你着女装在人前出现!”
她听话得穿上,并且隐藏的很好,以至于如今定居在源城县梅花村七年有余,也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女子身份。
笒余勾唇轻笑,打乱了水中的倒影,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
青花窑外秋日耀眼,树影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笒余晃悠着哼着小曲儿,刚迈进热闹的市集,便见迎头一个黄毛小子横冲直撞过来。
“站住小喜子儿!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