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树庄的那些人和事 第十五章 鸭子退伍回到了哭树庄

作者 : 村南村北

缺窍种张结巴子正坐在船长吃烟,从堆上摇摇晃晃地下来了四五个脸喝得通红的干部模样的人。拉牛牛他认得是今天上午过来上哭树庄搞计划生育的公社人,上午要船钱他们没有给,说是等下午回来一起给的。

等他们上了船找了个地方坐好了,张结巴子边撑船边提醒道:“上……上午的船钱还没……没给呀……”

这些人象是没有听见,就着酒气互相开着老爹“爬灰”之类的玩笑。

看没人理他,张结巴子就又把这话重说了一遍。

其中就有一个眉间有道刀疤的一脸凶相的人说道:“你开你的船,你看我们这几个象赖你那两小钱的人?!”

张结巴子就不说话了只顾撑他的水泥船。

一会,船到了河这边,张结巴子留了个心眼,把船停在离岸两步多远的地方,说:“你们把逮……渡的钱给……我再下船……”

别的人还没答话,那个“刀疤”就跳起来一把抓住张结巴子胸前的衣服,骂道:“你他妈的真是一点眼色也没有,我们公社干部过河去办事还要给船钱,你也不看看这是那个的天下呀!”

旁边有个秃顶的过来拉开“刀疤”,道:“你跟这些人计较什么?留点精神明天还要来哭树庄上使呢。今天扒了罚款对象几千斤粮食你还不累啊?”

那人就放开了张结巴子。

张结巴子知道知道人家不吃他这一套,也就乖乖地把船靠了岸。真要把谁弄得掉到河里出了人命,那可不是玩的。

但水里他不敢玩真的,到了岸上,他可就不认你什么干部不干部的了,坐他的渡船你就得掏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现在也不讲什么成份了,富农张结巴子也不怕你了。而且他还不怕你这帮搞计划生育的干部打击报复,因为他的女人尚小娟到现在也没有生出个一男半女来。

上了岸,张结巴子就拉着似乎要好说话些的那个秃顶要钱:“你是主……主任,你把船钱给……给了……”

那个秃顶倒也爽快,从皮夹子里抽出一张两块钱的票子,递到张结巴子的跟前,当张结巴子要接的时候他突然又收了回去。

张结巴子气得“你……你……你……”,半天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秃顶道:“结巴老弟,不是我不给你钱,你得先开张**来。我们给公家做事,回去这车船费还要凭**报销的……”

“那个管你公……公家私家的,坐船就……就要给……给钱……”张结巴子可搞不懂什么**不**的,就上来要抢秃顶手里的那两块钱。

那“刀疤”此时一脸凶相地跳了过来,指着张结巴子的脸骂道:“你这结巴子今天真是瞎了眼,连公社计划办的冯主任的钱你也敢收!”骂完就一把扯过张结巴子,挥起拳头就要朝他的脸上捣。

张结巴子赶紧身子往后挣头朝后仰,却并没见那个声势骇人的拳头跟着捣下来,再仔细看时,那拳头原来在半空中被另一只大手紧紧钳住!

再看这个救驾的人,是一个面相有些熟的身材魁梧的小大哥,穿一身没有领章帽徽的黄军装,站在那说不出的一身堂堂正气。

那“刀疤”松了张结巴子,看也不看这个这个钳着自己拳头的人,只是向右一旋身子左手变拳就向这个敢太岁头上动土的人的肚子捣来。

只见那个穿黄军装的小大哥站在没有躲闪,只把“刀疤”还在自己掌握中的右手拧着向下飞快地转个弯,就别到他的背上,也让他重新又面对着张结巴子。然后向上轻轻一提,那“刀疤”就朝张结巴子深深地弯下腰,杀猪似的喊起来——

“我哇呐……”

手里还捏着那张两块钱的计划办的冯主任看今天碰上了硬荏子,就对一起来的那几个人说:“你们在这看着别让这两个人走,我去公社喊人来。今天非把他们弄公社家天去好好收拾!”

说完转身要往河堆上爬,却见眼前一晃那个穿黄军装的小大哥已挡住去路:“把你手里的钱给逮渡的!”

这冯主任回头看下那得力干将“刀疤”正在那揉着刚才被拧的右膀子,支牙裂嘴地在喊疼,余下几个虽在一旁虚张声势,自己动起手来也不一定会上来帮忙,又听得河对岸哭树庄那边有看炎闹的一帮人在隔着河乱喊——

“打那个秃b养的!”

“打那帮狗日的!让他们明天不敢再来了!”

这边几个等船的,也没有一个要上来拉仗(拉架)的意思,冯主任是光棍不吃眼前亏,就恶狠狠地把钱往对方朝自己伸着的手掌里一拍:“你小子象个刚退伍的小当兵的呀,你是那个庄的,有种的你就留下名字来!”

这时,河堆上一个声音传来:“他大号周向前,小名鸭子,刚退伍还没到家,就河对岸哭树庄人!没事去他家喝茶啊!”

冯主任听这声间浑身一震,抬头看时,见说话的正是以前在公社开车现在给胡县长开座驶的马遥,就骇得小腿肚子转了筋,立即换了副嘴脸,讨好地道:“马老弟呀,什么时候回来的,没走公社坐坐呀?”

“不去了,我送周向前回来再走家里看看就回去了,胡县长晚上说不定还用车呢。”

把胡县长抬出来只是想抬高一下自己的身价,顺便骇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冯主任。

张结巴子一听说是鸭子,再仔细一端详,面前的不是鸭子又是谁呀!只是比两年前在家时长高了,长结实了,还有就是多了一身英武之气。

“鸭子兄……兄弟……”

张结巴子一激动脸涨得通红,说话更结巴了,连鸭子递到面前的那两块钱也忘了伸手去接。

那边上有哭树庄的人,也都亲切地上来打着招呼。

原来鸭子是头一天下午从北京坐的火车,第二天早到了新沂,然后转汽车天要晌时就到了县城。本来和鸭子一起退伍的还有个战友叫熊文兵的,人家老爸是供电局的一把手,在新沂刚下火车就被小车接走了。

到了县城鸭子就在车站给马遥打了电话,他送胡县长回市里的家里过星期天正好刚回来,就开车来把鸭子的被窝行李拾上车,一起去吃了中饭,就往哭树庄来了。

车停在河堆下,俩人把东西拿上河堆,马遥说肚子疼去上厕所,留下鸭子一人看下面几个坐船的不给钱还要打缺窍种张结巴子,气不忿就冲下来了……

听马遥说鸭子回来了,烂红眼就到庄北头的周寡妇家来看看。到那时已围了一门口的人,鸭子在给在大家散烟,二黄在给几个岁数大的拿小板凳。

见烂红眼书记进来了,二黄赶紧招呼:“哟,马书记呀,来坐来坐。鸭子给你马小爷递根烟。”

鸭子过来递了根烟给烂红眼,客气道:“马小爷这二年在家还好吧?”

二黄接过话道:“鸭子你不晓到了,你这马小爷现在已到公社上班去了,成了捧铁饭碗的国家干部了。”

烂红眼谦虚地道:“还不是逗到了机会?我现在到公社上班了,公社党委还不让我把哭树庄这担子丢下,整天忙死得了。那能象你黄二爷,牛头不当了,地里有事就做,没事就闲着,悠哉游哉地过日子。”

二黄道:“做惯了,这一节子不做牛头了,还浑身不得劲呢。”

人圈外的周寡妇听了就骂道:“这老b养一辈子就苦料!”

分田到户了,连牛也几家一头分了。

牛屋空了,二黄自然也就失业了。

鸭子听他妈这样骂黄二爷,心想,m妈这二年一点没变,还是骂阵官似的嘴。不过,听话音比自己走时和黄二爷近乎多了……

“他二黄才不是一辈子苦料呢,说这话是在唱痒痒腔。”随着话音走来和二黄一起失业的周大吹子,不知他是不在屋山头那边听了一会了。

分田到户了,小队会计的职位也没人养活了。

鸭子忙着分糖给一帮小孩子们,加之以前在家就不太喜欢这个叔伯大爷,就当没看到他来。

看没人接他的话茬,周大嘴就自说自话:“来晚了一步这小板凳都没得坐了……”

有几个先来的人就站起来告辞走了。周寡妇送他们出去,鸭子这时就过来递根烟给周大嘴:“大爷你抽烟。”

周大吹子接过烟点上火,望望门口走了的那几人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地道:“我已经下台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有人怕我呀?”

周寡妇听见这话就没好气地道:“那是人家怕你呀?你就吹吧!那是人家不想和你坐在一起,嫌身上味不好闻。”

周大吹子看着二黄道:“二黄你看,m这兄媳妇这倒叫什么话……”

鸭子心里想笑,又拼命忍住。见烂红眼坐在那向他招手,就走了过去。

“来时和m家马遥说了吗?让他帮你打通打通关系,到城里上班去。这小子现在跟县里的胡县长开车呢。”

“现在刚分了地,我暂时还不能走,怕m妈一人忙不下来。”

这时的周大吹子,正绘身绘色地给那边一帮大老爷小媳妇们讲刚才鸭子在河底打服了计划办秃主任那班人的事——

“那个计划办的临时工——大王庄的刀疤脸扯过张结巴子就挥拳要打,被m侄儿伸出两根指头就把他的拳头捏住了,再轻轻一别一提,他就杀猪似的嚎着向张结巴子下脆认罪了!这时,那秃主任……”

刚才在家烂红眼一定也听儿子马遥讲了河底的事,他望着面前朝气蓬勃的鸭子一脸的欣赏。

他大约是从面前的鸭子身上,看到了当年当民后营长时初生牛犊不怕虎,带着民兵从红卫兵的手里抢下了老余厨子时自己的影子。

鸭子看他这样看着自己,就不好意思地说:“当时自己也就是看着那帮人欺侮张大哥气不忿,才到跟前去帮他的。”

烂红眼抽了口烟,想了想道:“你要是一时两时没弄好去上班,或是真的不想走,就干脆先上大队跟我干,青年书记、民兵营长随你挑。”

这边听他俩嚓呱的人就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但大多数人都说鸭子当民兵营长合适,人家是刚从部队回来的正规军嘛。

正在听周大吹子讲鸭子“英雄事迹”的乡亲们听了这边的说话,也都围了过来,有的直接就说让烂红眼大队书记就别占着了,让鸭子来干。

鸭子这次从北京退伍回来,虽没混个一官半职的,甚至连党员都是预备的,但无疑是开阔了眼界,提高了心气。心里自然有闯一片自己的天地的打算。但此时在众人面前却是不能表露出来,只在嘴里就应付道:“马小爷,先让我休息两天吧。我过天还要去县里找马遥玩呢,到时再和他商量商量。”

烂红眼说:“对对对,是得先和他商量好了才行,你们是好朋友嘛。”

这时,远远地传来大狗子的歌声——

大海航行靠多手,

万物生长靠太阳。

语录之秧火苗壮,

干革命靠的是毛字东的思想……

听声音,大狗子是朝这边来的。

鸭子就见周大吹子朝烂红眼这边不阴不阳地道:“你这当书记的,大狗子的青也没得看了,他那瞎了眼的妈还指望靠他养活呢。这下,这个担子可是你们大队的了。”

烂红眼朝他望了一眼,也不冷不热地道:“周老大现在连小队会计的心都不用操了,怎么还想操大队的心呀?这个我自己会处理的。”

鸭子心想,这周大吹子都下台这么多年了,心里这口气还没平和下来啊!这马小爷呢,都是公社干部了,以前又是人家的老部下,这样说话也有点太没心胸了……

周大吹子听烂红眼话里带剌,有点没趣,就道:“我也就提醒提醒你一下,关我吊事!大狗子这b养的看这人多,朝这边来了,以为鸭子他妈和二黄今天办喜事了呢……”

周寡妇听了正要骂他,见他已拍拍站起来,也不和人打招呼就自己走了。

人群里就有人对一个皮肤白白、胸前鼓鼓的小媳妇说:“小芹,你看你家老爹(老公公)那死相,一天到晚说话麻麻咯咯的,你整天听着嫌不嫌够的慌啊?”

那叫小芹的小媳妇道:“那个说不是的呀,他就那死相,改不了了!”说着话她又拿眼看着鸭子,心想,这个鸭子朝那一站,上下笔直,说起话来干脆利落,来当m大队的民兵营长那不仅是合不合适的问题,只怕还是大材小用了。他要是能留在哭树庄不走多好……

旁边那个刚才和她说话的妇道人打趣地道:“小芹,你怎么眼跟定神似的看人家小大哥呢?”

小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打了那妇道人一下,道:“二婶你不要瞎说汉……

鸭子看到小芹,就笑着朝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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