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狗妈在哭树庄住了两天,哭干了眼泪,对大狗子的生还已不抱什么希望了,在众人的劝慰和敬老院的催促之下,就心灰意冷地回敬老院里去了。拉牛牛
鸭子虽然懂得那天晚上罗二爷那番话的言外之意,但他还是忍不住私下让光头悄悄地骑着自行车沿河堆往下游,一路打探了四、五十里地,没有一点音信。
大狗子就是北京老侉子在找的亲生儿子,这事罗二爷为什么不让说?
是怕老侉子伤心吗?还是怕老侉子追究他别有用心地让敬老院里不让大狗子自由活动?
大狗子死了,关于他的身世就成了死无对证的谣言。自己只有不传谣不信谣“才能在干部队伍中站稳脚跟,才能前途光明!”
死者已逝矣,他的身世之谜解开了对生者又有何益?
鸭子把这事就真的没对第二个人说起过,连临沂大个子那也只是说,虽知道了当年那个孩子的身上有这个特征记号,但茫茫人海,又是几十年的事了,没什么指望了。这事太难,以后就算了,大家别提了。
不过,看罗二爷那天晚带着刑警队的马队长来时的动静,他会对大狗妈的嘴放心?
这两天为大狗子的事心烦意乱的,又为各家的桃树忙了一天,计划生育的事就有点耽误了。
这晚吃了晚饭,他就来到大队部,听大队会计和光头说说这两天送计划生育罚款单的情况。
大队会计说:“各家各户的该送的都送到了,那些该结扎查环子的也通知到了,小分队明天就该动真的了。”
才上任的兵民营长光头说:“m大队也该配个妇联主任了,那些该结扎、上环查环的女人,m这些大男人也真不好对付。”
鸭子说:“这个事还是等这次计划生育搞过再说吧,这现扎耳眼现上轿上那找去呀?”
大队会计想了想道:“这前庄后院的,我不是包庇姓周的本家呀,要说小媳妇还得数吹书记的儿媳妇小芹。人长的周正,又知书搭理,拿得出手。”
他的话让鸭子的眼前不禁浮现出了公安局罗二爷跟前的小何股长……
民兵营长笑了:“又不是给m书记选妃子,找个母老虎来做妇联主任才能镇得住那班**人呢!”
鸭子听了就正色道:“光头你说什么呢?今天是在这里,要是在别的地方人家该怎么看我们这个大队班子呢?以后不仅妇联主任要拿得出手,连我们大队这班人在外人面前说话也要放得上桌面才行。这是m哭树庄新班子的形象问题,知道吗?”
光头不好意思地模着脑后窝,低声地说:“知道了,周书记。”
鸭子又说:“别**人**人的乱说,虽说人家是计划生育的对象,但撇开这个不谈,人家这些妇道人小媳妇的,也是别人的女闺女别人的老婆别人的妈,和你男人一样值得尊重。”
大队会计咐和着道:“就是,谁家没有女人?你这光头以后在m周书记后边多学习学习,别一嘴干饭团子!”
光头这时从屋里出来,到了屋山头“哗哗”地撒起了尿。
庄上传来几声狗叫,一会又回复了平静。
回到大队部屋里的光头道:“这野天湖里没有了大狗子唱歌,晚上出去还真的有点害怕人呢。”
大队会计就道:“不仅是有点害怕人,心里还有点别别扭呢。昨天晚上我在街上喝了几杯酒,回来时上了河堆硬是找不到自己的家了!心里还在那想,我这是到了那个庄子上呀?要是到m哭树庄,早就该听到大狗子在野天湖里大声辣气地唱了……”
鸭子听取不由也长叹了一声,道:“唉,是呀,晚上有了大狗子在野天湖里唱,就觉得从庄上到野天湖一切皆平安无事,心里很踏实,很舒服。如今没了大狗子的歌声,特别是这黑月头的晚上,那野天湖就象一个看不见底望不到边的另外一个世界,充满了未知的让人心里不安的东西。”
大家望了望外面黑漆漆的野天湖,心底都泛起了一丝凉意。
只听鸭子又道:“家前屋后的哭树,野天湖里唱歌的大狗子,渡口的那条水泥船——这三样打从小记事起,就是哭树庄的记号,缺了一样,就不象m哭树庄了……”
说了这样的话后,鸭子忽然就想起了这庄上家前屋后的哭树的消失,不是全因为自己一手策划的把哭树庄变成桃花村的吗……心里便一下子显得空落落的不踏实起来。
光头说:“这三样到今天已没了两样,等那大桥造好了,渡口的水泥船的寿命也到了……”
大家一时无话。
过了一会,鸭子才道:“这也许就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吧?社会在进步,我们哭树庄也要跟上形势。到时交通好了,环境变了,各家的生活过的富裕了,真的要叫那家回到过去,恐怕没那家会愿意。”
大队会计和光头点头称是。
鸭子又道:“当然,大狗子的事是谁也不想看到的意外!这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提起来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这时,大队会计又想起什么道:“临沂大个子本来想照你的安排暂时在张结巴子家吃住的,那个知道那张结巴子死活不愿意,说他女人尚小娟过两天就要回来。没法子就安排到到社场上跟红眼书记他爷马巴锅住了,好在那三间库房空荡荡的。就是一时没有锅碗碗瓢盆自己起伙(做饭)。”
光头说:“好在过了河就是街,想吃什么没有?”
鸭子听了道:“这样吧,这两天我喊他跟我去家吃,你们抽空找人在社场上给他砌口锅,他在这时毕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最后,他又吩咐了大队会计和光头第二天工作上要注意的事,就从大队部回来了。
他进了院子随手关上了门,到堂屋门口拉着了院子里的电灯,就拿起窗台上的牙膏牙刷开始刷牙。
刷过牙,鸭子在地上来回跳了几十下,活动了一子,就月兑了衣服,用盆从缸时舀了盆水,一下子从头上浇了下来,这是他从部队开始养成的冷水浴习惯。
浑身上下擦了肥皂,用手搓搓揉揉了一遍,就又从水缸里舀起水来在身上冲了起来。
本来头脑里乱七八糟、一身的疲惫的鸭子浑身上下一下子清爽了好多。
他用干毛巾由擦干了身子后,拉熄了院子里的电灯,就钻进了被窝。
风从野天湖里刮过来,院里大哭树梢头上没落尽的叶子在“答答答”地响,象唱大戏时敲的一阵紧一阵松的梆子。
一只“叫鸡子”(纺织娘)躲在墙角的那个洞里,猛地亮出了大嗓门,周围别的委委婉婉地叫着的秋虫便一下子哑了下去。
大狗子的歌声就这样永远地从哭树庄的野天湖里消失了吗?
哭树庄以后就真的有名无实,只剩下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了吗?
蒙胧中,鸭子仿佛又听到野天湖那深深处传来了大狗子的歌声——
大海航行靠多手,
万物生长靠太阳。
语录之秧火苗壮,
干革命靠的是毛字东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