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一幕,年老的邝梓健知道故事将近尾声了,甜蜜总是短暂,就像女乃油蛋糕上的那颗樱桃或杨桃,不禁令人心生沮丧。
他闭上眼抹去周围的两人隔着浴帘牵手的景象,一如抹去下课后老师留在黑板上的作业。
当然梓健什么都没和女人做,抓她手也是因为那个梦。
不久后小喻一通电话打来,在裤袋中的手机响起。讲这电话时尤娜穿上可爱红白条纹内裤,插上吹风机吹头发。
“嗳老公,你那什么声音?呼呼呼的好像。”
“有吗?”梓健瞟一眼镜子里吹头发的女人,快步走出浴室。
“现在好点了吗?”
“嗯没有了。”
“隔壁在装修,白天会吵一点。”
“隔壁有人搬过来了吗?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大概等装修好才来吧。”他撒谎道,并努力转移话题,“老婆腿好了吗?”
“生龙活虎。”
“生龙活虎。”梓健模仿着重复一遍,“现在怎么喜欢用四个字成语啦?”
“因为没水平的小学生都喜欢用四字成语啊。”
“那你就是没水平小学生?”
“没错,生龙活虎,载歌载舞,多可爱呀。”
“那么有水平的人用什么呢?”
“那就用古文啦。”妻子天真的笑起来,“诗经、素书、周易啦,这些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懂的东西,那就是有水平的人用的。”
“现在怎么都这么能说会道。”
“莉玟姐教我的,她以前是口琴老师,会很多东西。”
“最会的是香烟。”
“也对哦……老公你新年怎么过的?”
“公司吃饭。”
“就吃饭,没有了吗?”
“嗯,吃饭我都觉得无聊。”
“……唔,如果我能来陪你就好了。”
“是啊…好像有人在叫你。”
“是护士,你等下哦。”
梓健在床边坐下,走进卧室静等两分钟,客厅又传来电视声。
“好了。”
“什么事?”
“有人寄东西给我。”
“寄东西给你?谁?”
“不是老公你吗?”
“我没有啊。”
“还以为你给我的礼物。”
梓健心头一紧,新年帮尤娜花了一万块可对自己老婆却一个电话都没打,他是害怕打这样的电话吧。
“是明信片,封面是佐格亚拉雪山。小喻…新…年…快…乐。”
“谁寄的?”
“不知道,没写名字,而且是电脑打印出来的,真奇怪。”
“还有别的吗?”
“没了。小盒子里就张明信片,不过也有可能被护士拿了,因为寄过来的东西她们都要先打开来检查,确定可以之后才会交给我们,说不好被她们没收了。不知道还有什么……”
小喻思索一阵,那头又传来陌生女人的喊声。
“我先挂了老公。”
扔下这样一句后那头即刻切断电话,留下梓健一人像疑问难解的钻牛角尖学者,久久难以释怀。
忽然想到林牧师的那句话——痛苦和快乐一样,总有个人会来与你分享。不然痛苦是假痛苦,快乐也是假快乐。
邝梓健知道自己不是个称职的丈夫,从来就不是。他做了太多伤害爱他的和他爱的人之事,虽然一贯恪守着苍白而无力的底线,但也无济于事,结局就是这样。
就像温妮爱上了别人,而雅妍注定离开,小喻,也不存在于他的世界了。
经过这些,他改变了性格,**了眼泪,就算在之后十多年的岁月中有那么个叫尤娜的女人陪伴,可她……
既不是爱人,也不是知己。只是一个让邝梓健越活越麻木,失却活着目的的绝情女人罢了。
春节过去,四月中旬的气候,温度像失手放飞的气球般攀升到十七度,在办公室穿着西装都觉得潮热。新年客户送的室内植物也精神不佳的瘫在花盆内,垂下的长藤蔓死气沉沉。
梓健继续过着没有小喻的生活,由康复中心偶尔打来的电话,慢慢成为了他的一种寄托。抽着烟回想一年多前孩子的死亡,竟发现已不如从前那么悲痛了!
他换了种想法,一种努力朝前看的想法。
他这样臆想着,隐隐的明白有些必定要发生的事即将要发生。
窗外时阴时晴的天空,变幻莫测的二百五天气叫人联想到苍穹的顶端或许有个一身素衣的神经质老头,老头由着性子随心所欲的改变天气牌,以此来折腾地上如蚂蚁般活着的人类。
梓健对自己三十五岁了还有这样幼儿园式的想象感到可笑,他将办公桌边的白纸揉成团高举起来,投向门边的纸篓。纸团在空中划出条美妙的抛物线,啪的一声弹框而出。
badshot……
“老公撕日历好吗?”思绪跳到不久前妻子的一通电话,在这样一个“揉团投篮”的慵懒午后。
“撕日历?干什么?”
“家里有日历吗?”
“有是有,过年的时候会收到很多。”
“能撕吗?是日历不是挂历。”
“可以,三百六十五张,一天一张那种。”
“对,就是那种没错,我这也有,我们一起撕怎么样?”
“可为什么?”
“祈福,就像有的人吃饭前要祷告一样,我们就每天撕日历。”
“祈福什么?”
“祈福新的一天,不管昨天过的幸福或不幸都是昨天的事了,新的一天从此开始。”
小喻停了几秒,像要丈夫讲这话在脑中回味,“怎么样,很棒吧。”
“唔,还不错。”
“那能和我一起撕的?”
“当然可以。”
小喻笑起来,“太好了,感觉像看同一个月亮一样,人家是看同一个月亮,我们是一起撕日历。”
“恩。”
“老公,这不是形式,撕的时候你要想不管昨天过得怎么样,现在就是新的一天,好吗?”
“好。”
“哦!还有还有,要把撕下来的昨天团成团扔进马桶冲掉,这样也表示不管好的坏的,都不会再回来了。”
这话让梓健有点感伤,确实昨天的记忆无法重现,但他也不愿听到“都不会再回来了。”这句话,更何况是出自小喻的嘴。
“老公在听吗?”
“在。”
“那说好了,就从明天开始好吗?”
“好。”
………
注意到时纸篓附近已滚落了七八个纸团,要从办公桌扔进门边的纸篓并不像看的那么简单。敲门而入的行政助理见到地上的纸团有些不解,她穿着白色衬衫,领口配有可爱蕾丝边,胸部不大但胸型不错,并且选择了最适合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