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惊蛰 第十四章

作者 : 鲁河

第三部故事梗概:小车站乍遇老相识,那一刻,吕志忠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绿色小说我们是井上峪人!中原大战令大山里的村庄也不得安生。抗粮风波里那些屈死的汉子。是吕志忠一手导演了越狱行动。他向自己的信仰喊出了最后的祝福。悬梁自尽的县长究竟为何?广济堂这块大匾终于又挂起来了。是谁在打剁山飞虎的主意?

三月里,节气渐渐的转暖了,河水哗哗的流着,垂柳摆穗,杨叶泛鲜,地里的小麦绿油油的。

吕志忠穿过石桥,径直朝村里走去。龙水洼穆家,他几乎成了常客,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次。

那穆家也是村里的旺族,人口占了不老少。这里所说的穆家,则是吕志忠那次和穆元英讲过的院子里有一棵老大香椿芽树的那一家,因为这家的一位老人常年有病,得的是肺痨(又叫痨病,现在叫肺结核。),那时候则是不治之症,动不动就喘不过气来,所以需要他常来疗治。

这家的当家主人叫穆元震,是一个毡匠,有活忙时也是经常不在家。和他同住一个院里的则是他的二弟穆元华,穆元华是火车押车员,常年在津浦铁路上跑,一般也轻易不在家。

穆元震生有两子一女,老大是一个女孩,取名穆良英,老二老三则分别是穆良玉和穆良碧。

这一天十分凑巧,穆元华正好赶在了家里,而得病的老人正是他的亲娘,因此特意留住吕志忠吃午饭。他是久闯南北的人,谈吐自然麻利,因而和吕志忠席间十分投机。

吕志忠看得出,这穆家虽然不是多么富庶,生活倒也殷实,正室内古董、字画装饰了不少。

几杯酒下肚,穆元华见吕志忠对古董、字画感兴趣,便不免诉起了苦。“唉,要这些东西有啥用?不瞒吕大夫说,内人给我生了好几个孩子,都得麻疹死了,因此,她的脾气变得十分暴躁,又好赌,我收集的这些玩艺儿,她脾气一上来根本不管那一套,非摔即砸。我又经常不在家,她啥也不干就知道找人赌、赌、赌,想起这些来就叫人闹心。吕大夫,你呢,孩子都一大群了吧?”

吕志忠也有了几分酒意,自从玉凤被送人以后,原来滴酒不沾的他,也渐渐学会喝酒了。“你说的没错穆大哥,不瞒你说,我有五个孩子,可一个孩子送了人,是个女孩,那是我第一个老婆生的,她坐完月子没多久,就得病死了。

“后来又续了弦,连着生了四个小子,可是,生完最后一个孩子后也去了,绝症。因此,有人说我命里不耽老婆,你信不信?是那算命先生瞎掰的。

“那天我走在路上,一个花子似的老头突然拦住了我,非要给我算一命,还说不准不要钱。结果他不管不顾的说了一顿混话,我一听还挺准,难道一个人的命真能算出来?”

原来也是一个不幸的人。穆元华同情地说:“有些事儿还真不好说,也许你我这就是天意吧。你要说它准,那好,人人啥也就别干了,就等着算命先生给你指点迷津;你要说它不准,有时候还真灵。管它呢,喝酒!”

临走的时候,穆元华执意送给了吕志忠一幅字画——是董其昌的仿古泥金山水画——和几件瓷器,什么青花瓶、帽托一类的,大概是康、乾时期的烧制品,吕志忠推辞不过,只得收下了。

穆元华又拜托他一件事儿,“吕大夫,刚才听说你往青牛乡那边去是不是?这一篮子香椿芽烦劳你捎给青牛车站的祝站长,那是我的一个好朋友,以后你坐车有什么事儿,找他一说没问题。

“另外这一捆是给你的,香椿芽炒鸡蛋是咱山东的一绝,我那南方的朋友还非要让我给他们捎一点儿去呢,说什么山东的树叶子咋这么好吃呢,简直香死个人儿。好在家里有这么棵大树,要不找谁家要去?春天都宝贝似的腌咸菜吃呢。今年你吃不上头茬了,明年我让家里人给你留着。有劳了!”

吕志忠放眼望去,只见石磨旁那棵树上好大一片浓密的春芽,怪不得饭桌上的那一盘扑鼻的香呢。

祝站长一见那篮子春芽,满脸都笑灿了。他先把盛着瓷器的那只篮子小心的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然后接过扁担竖在一边,这才把送给自己的这只篮子抱在怀里看了又看,然后拿出好茶来沏上,很是和吕志忠聊了一会儿。

他稳重、健谈,待人随和,穿着一身铁路制服,岁数和吕志忠不相上下,只是个子稍微矮了点儿。当听说吕志忠是行医的大夫时,又请他给自己号了脉,并写下了方子,这样一来他更高兴了,困扰他多年的腰腿疼的毛病,吕志忠说可以治愈时他能不高兴吗?喝了一会子茶,他又热心的领着吕志忠到月台上转了转。

青牛车站不大,但南来北往的列车却都在这里停靠。那车站背依青山,前面西下不远处就是青牛村,两条铁轨从南边直直的顺过来,在车站北面拐了个弯,一路向前伸去。

从青牛村上来横过铁路,便是一条斜向东三峪去的岔路,往上去走不多远,就和前面的大路并齐了。吕志忠惦着青牛村还有一个病号,便从龙水洼一路走来,办完事后路过这里,也不算怎么绕路。

现在,自从嫂子梅香罹难和母亲柳夫人双目失明以后,他回家的次数明显比以往勤了,再说家里边还有一群小子呢。

月台上站着一群人,显然是坐车的旅客,还有几个穿制服的乘务人员,一列客车停在他们身边的道岔子上。那些人显得都很着急,车门开着,不时有乘客走上走下。

突然,一个人朝这边跑来,“请问你是站长吧?火车都停了大半天了,到底什么时候发车呀!”说话的人一口江浙口音,他接连跳过几道道岔,所以呼哧带喘的。

祝站长掏出怀表来看了看,“还得等一会儿,有一列特别列车通过,所有车辆都必须让行,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请大家再耐心等一会儿吧。”那人听完悻悻地走了。

吕志忠问:“什么列车这么重要?”

祝站长小声说道:“是一辆军列,从南方过来的北伐军,一个半小时前发来了命令,现在却迟迟不见动静。我刚才打电话问了,上面只是让继续等。”

又一个人朝这边跑来了,是个姑娘,她还险些摔了一跤。“站长先生,我们的人病了,很厉害,请问您能不能想想办法?”

“什么病?”祝站长着急的问。

那人却欲言又止,片刻之后才斟酌着说:“是伤口发炎,还伴有高烧。”

祝站长一听就急了,车站上没有大夫呀。他突然想起了吕志忠,“吕大夫,你能不能救救急?”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吕志忠把手一摆,“走,看看去!”

人群自动分开了,只见病人被人抱着几乎要躺在地上,他是想透透风,没想到从车上一下来便昏了过去,多亏身边的人一把将他抱住。

那姑娘慢慢撸起病人的棉裤,只见腿上好大一处伤口,都已经化脓了。病人口角惨白,浑身哆嗦,额头滚烫。不用问,吕志忠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处刀伤。再看那些人,个个脸上不乏稚气,难道是一群学生?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去呢?

吕志忠把脉已毕郑重建议,“祝站长,这人不能再走了,否则有生命危险,车上有没有大夫和救急的药?”

祝站长说:“这种情况很难碰到。”

那个姑娘也说:“我们刚才都问遍了,大夫和药全没有。既然您是大夫,能不能想个万全之策,这人必须和我们一起走,我们还要赶路呢。麻烦您了!”

她的目光和吕志忠乍然一碰,禁不住喊起来:“吕志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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