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惊蛰 第二十四章 8

作者 : 鲁河

县城东关大街,因为直接下去便通向济南城,故而其繁华程度数这里最甚。而春草堂药店又在一条街的最显眼处,自然生意兴隆多了,数九寒天,又是多发病季节,因而进进出出的人着实不少。

圹恩正在给一个面黄肌瘦的人细细诊脉。那春草堂一溜三间大通房,上面还起了个二起楼子。红瓦盖顶,雪白墙面,地基是十分讲究的疙瘩青石,春草堂一块墨底金匾就悬在门楼子上。

进得门来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堵墙似的枣红色药斗厨,后面还设了两三张病床,那是给需要针灸、推拿和拔罐的病人预备的。

现在,圹恩旁边有不少人正在那里排队等候,或站或坐。有背着老人来的,有怀抱婴儿哇哇乱哭的,有一个还躺在门板上。而圹恩除去诊脉和开方子外,还要不时的到后面去行针灸。药柜前面两个年轻人忙得团团转,一个抓药,一个收钱,还要不时的安抚着着急的病人。

“他舅,老大呢?”一个病人的亲属问。

圹恩微微抬起头来,“咳,别提了,又被人请走了,要不我能这么忙吗?妹子,你稍等等,我这里看病从来不让人加塞儿,这你知道。”

“不急。敢情有老大给你分担,就是忙点儿也高兴呀。”

“可不是,没有疑难杂症,我一般不往外边跑了,索性都让他兜着了。”

二人正说着,圹恩的大儿子回来了,此人四十出头,微微发胖,大个,剑眉。圹恩一见忙招手,“你来,从开门到现在,我连口水还没顾上喝呢。”说着,他就要离座起来。

刚排到跟前的一个病人却一把将他拽住,“老先生,我好不容易排过来,说什么你也得给瞧瞧。”

圹恩的大儿子和气地说:“老大爷,我给你看也一样。”

“不行,我就找圹先生看。”那人还挺犟。圹恩一看只得又坐下。而他的儿子则又拉了一把凳子坐在面前,从身后的橱子里取出一个引枕,父子二人合伙公用一张诊桌。一个病人马上坐了过来。

圹恩给病人诊了脉息。他留意看了那病人一眼,“哪里不舒坦?”

病人微微抬起头,“哪里都不舒坦,头疼、脚麻、心发虚,进得多,出得少;耳胀、背乏、双腿无力,身子就像飘起来一样,每天后半夜还盗汗,连褥子都湿得透透的。”

圹恩的儿子一听,往这边足足斜睨了有一分钟,这是什么病呀?

“张嘴,把舌头伸出来看看。”圹恩不动声色的说。

“啊……”那病人把嘴张开了。可圹恩一看,那舌质红润,深浅适中,再正常不过了。

圹恩不经意的笑了笑,“你这病难治啊,陈年老参需要十两,麝香、雄黄、冬虫夏草灵芝一类的就更不要说了,那是需要花大钱的,不然根本掰不过来。”1876580

病人一听有些发窘,“先生,我没钱。”7658

“没钱你看什么病呀?”满屋子的病人一听都用奇异的眼光看着他。

“不怕,我这里正有一个对症的方子。钱嘛,好说。”圹恩说着,猛不丁把那人头上裹着的一块破毯子往下一揭,“你根本就没病!”脸色随之也拉下来了。

“这……”圹恩正想发火,那人却冲着他笑了。“圹先生,还认得我吗?”

圹恩细细打量了一番,突然双手一击道:“哎呀,这不是井上峪吕家门里的魏先生吗?你可真会开玩笑呀!不登门便罢,一登门还就考上我了。怎么样,我诊得差不差?一老早我还奇怪呢,大冬天的石榴树上愣是有一只喜鹊叫,原来应在你身上了。好,你这个亮场我喜欢!天龙,还不赶紧叫叔,你魏叔!人家可是名家呢。师傅找上门来了,得闲赶快请教请教。”

圹恩这样一说,满屋的人谁不惊奇?加之他又声如洪钟,似乎每个人都被感染了,原来这个人也是个大夫,人家根本不是来看病的。

“魏叔,你好。”圹恩的长子圹天龙紧紧和魏清握了握手。他早已站在一边了。

“天龙,你忙,别误了正事。”魏清赶紧让他坐下。

“走,请上楼。像你这样的贵客,我真是请还请不来呢,今儿我可得好好的和你唠扯唠扯。”圹恩吩咐,“天龙,让人赶快去鸿宾楼订酒席,直接送到家里来。”

“圹先生,不用,你这里实在太忙了,天龙他一个人忙不开。是这样,我冒昧的找你是想……”

魏清还想极力推辞,圹恩却一把拉住他,抬脚就往楼上走。“再忙也得吃饭。你不用担心,天龙他比我手脚快,脑子也年轻,我不行,老喽。”

魏清一看拗不过,这才冲门外喊:“传邦,还不赶快进来啊!”

话音没落,一个生气勃勃、学生模样的少年便提着十分隆重的四色礼跑进来了,其中有烟、有酒、有糕点、有果品。吕传邦也许在外边待久了的缘故,他的双颊微微泛红,愈发让人喜欢了。

圹恩一见高兴得不得了,“嗬,这个精神!走,都上楼。魏先生,你和我这么客气干什么?空着身来就行!你带这么多东西,不是明显和我见外吗?”

魏清笑道:“本来我啥也没带嘛,你看,我这不是空着身吗?”

圹恩一听朗声大笑,笑声撒满了一楼梯。“你当然是空着身了,可孩子给你拎着呢。知道我为什么记得这么清吗?井上峪,水井的井,上下的上,它好记。哈……”

踏着一架木质楼梯,魏清便随圹恩上了二楼。门开处,竟是好大一间会客室。那会客室又像书房,有数目繁杂的一摞摞线装书摆在那里,书架的耀眼处,还斜立着一株玉雕白菜。其它如卷轴字画,各得其位,让人觉得十分养眼。而桌、椅、凳、几均雕刻细致,精美,处处透着过人的讲究。

只是在不太引人注意的一角,好像随便放置着一些牌匾、锦旗,上面大多题着妙手回春、医湛德淳之类的褒扬话。很显然,这都是患者自发送的,因为太多,圹恩又不在意,所以把它们归置在一处,并没有在楼下张挂起来。

“圹先生,我是来求你的。”落座后刚刚呷了一口茶,魏清便着急的说上了。“本来萍水相逢,你我只有一面之交,那也是圹先生你屈尊主动登门。可是我实在想不出别人,事儿又急,就贸然前来了。”

圹恩见魏清神色凝重,知道一定是大事。“慢,我到下面说一声,让他们别上来打搅咱。”

不一会儿,圹恩重新落座问:“魏先生,但讲无妨。只要是老朽能办的事儿,我自当尽力而为,不说什么萍水相逢,也不管它什么一面之交,我就想和你交朋友。这样行吧?”

“圹先生,吕大夫他进大狱了。”魏清只好直言说了。

“什么!就是你吕家门里的吕大夫?”圹恩闻听竟一下子站了起来。

“爷爷,求你救救我爸吧!”圹恩还没坐下,吕传邦却齐齐的跪在了他面前。

圹恩又是一惊,“这是、这是吕大夫的儿子?”他赶紧抓住传邦的手,“孩子,起来。只要不是人命案和涉红,爷爷一定答应你!”回过头来又急急的问,“魏先生,这到底是咋回事呀?快说,快说说!”

魏清一听,只觉得肚子里咕咚一声,那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他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圹恩听罢,一言不发,他踱到窗前竟思索了好大一阵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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