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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间牢房,魏清终于又见到了张剑南,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剑南,你受苦了。”魏清身子一晃,吕思鲁赶紧把他扶住。
那张剑南也是好样的,狱警小徐刚才过来事先给他送信儿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番挣扎之后,在同牢人的搀扶下,他早就在门口等着了,此时此刻能见到亲人,他恍若觉得在梦里一般。“魏叔,我早就在这里盼着呐,盼着呐!怎么样,志忠他好吗?思鲁,你们是怎么进来的?魏叔,这位也是咱们的人?”
魏清把圹天龙介绍完后,张剑南又和他紧紧的握手,“谢谢,谢谢了。”
之后,魏清才把吕志忠的情况告诉他,“志忠还好。剑南,你们都是好样的……”张剑南一听明白了,他们哪一个不是九死一生啊?
圹天龙扶他坐在那把破椅子上,“张校长,你的事我早就听大叔说了,佩服!来,先让我给你号号脉。然后,把这些外伤再敷上些药。”
“张校长,老师和同学们可想你了!”趁着号脉的间隙,吕思鲁急忙把一封信掏出来。“张校长,这是梁津代表同学们写给你的。”
张剑南的双目微微一扬,“思鲁,赶快打开给我看看。”吕思鲁把信瓤取出来,他双手展开在张剑南面前。那是一张发黄的草纸,上面却是娟秀的蝇头小字,一看就是毛笔正楷。张剑南眼睛湿润了,“老师也想你们!思鲁,你回去和他们说,老师一定会出去的!老师还要看着他们个个成为栋梁之才呢!”
“张校长,这就对了!”此刻,圹天龙已经给张剑南处置完毕。只是面对他那乱蓬蓬的长发和布条一样的棉袍,圹天龙却无能为力了。一个文化人,乡村学校受人尊敬的校长被摧残至此,圹天龙的心里既难受又愤怒。“魏大叔和我此番前来,就是要先和你们见个面,简单的处理一下伤势。张校长请放心,一切都会过去的。来,先吃饭,只有保住身体,才能保住一切。”
圹天龙的话令张剑南十分赞成,“对,一切都会过去的!”他又激动地重复了一遍。四样荤素热菜摆了出来,还有十几个大包子,张剑南先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几番咀嚼他想咽下,却又疼的丝丝的直吸溜凉气。他强忍着终于咽下去了,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魏叔,你能不能给我看看脖子,前一番审问,被一个家伙结结实实打了一下。”
魏清近前一看,整个脖子都已经肿了,而且还有淤血。“这帮畜牲,他们下手可真够狠的。”魏清一边骂,一边轻轻的给他做着按摩。
张剑南却笑呵呵的对犯人们一指,“来,都尝尝,还愣着干什么?苟富贵,勿相忘嘛,难道都已经忘记了?”
一个犯人踌躇着,“张先生,这是给你送的,我们哪有这个福分?你就别让了。”
“哎,我一个人哪能吃得了这么多?快来,再不来我可就生气了。”
圹天龙一看忙招手,“既然张校长让你们吃,你们就全听他的。”圹天龙这样一说,犯人们这才蜂拥而上,没多久,所有饭菜席卷一空。
圹天龙又给犯人们人人散了一支烟,他像在吕志忠那间牢房里同样的镇唬说:“各位,本人可是东关人,春草堂都知道吧?这位张先生可是我的亲戚,他要是在这里受了委屈,我可是断断不依的!”
犯人们一听非常明白,原来的那个牢头赶紧说:“不敢,不敢,打死我们也不敢呀。张先生都成了我们这些人的先生了,哪有学生打先生的?”
吕思鲁把一碗开水递过去,“张校长,你吃饱了吗?”
张剑南故意打了个饱嗝,“吃饱了,这饭菜可真香!老话说的好啊,民以食为天,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吕思鲁问:“张校长,他们不给你吃饱饭?”
一个犯人马上接过去,“小兄弟,还吃饱饭?连口热水也喝不上啊。今天沾张先生的光,人人吃上这一口,就是死了也不屈了。”他又冲着魏清和圹天龙作了个揖,“大爷,大哥,谢谢了。”话没说完,眼泪却先流了出来。
张剑南悄悄和魏清说:“叔,孔先生可能也关在这里,夜里,我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了。”
“知道,我们正在想办法呢。”魏清双眼留意着门外,“剑南,放宽心,我们这次来县城,突然遇到贵人了,大家正在筹划主意。怕你们再受皮肉之苦,我这才先来看看你们。”
说着,魏清从怀里掏出那个绒帽,他郑重递到张剑南手上,“剑南,你看看这是什么?这可是春雪一大早抱着孩子赶到家门口,特意让我给你捎来的。”
“冬春!”张剑南一见情不能已,他紧紧地捧在手上看了又看。“我的好冬春,爸爸明白妈妈的心意。”他又抬头对魏清说,“魏叔,麻烦你回去告诉春雪,我什么都不会惧怕的。只要她用心带好孩子,和志同他们把学校管好,我就感激不尽了。”
“一定!”魏清庄重的连连点头。
这边,吕志忠让同室的犯人们把多余的饭菜吃完以后,又小声对儿子吩咐说:“传邦,进来的时候你留意了没有?这座监狱是由一条曲曲折折的室内走廊,把各个房间连起来的。你用心听我说,晚上我听到孔先生唱歌了,声音很弱,他那间屋离这里肯定有些距离。你是一个孩子,一会儿看看有没有机会试一试。记住,只要有一线希望,你一定要让他知道,我们并没有离开他。还有,把这些治伤的药也想办法给他扔进去。”吕志忠把圹天龙给他带的药分出来一半给儿子,把要交代的都说了,他这才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吕传邦默默的记在了心里,他把药用心在怀里揣好,又来到门口透过小窗朝外一望。六子一看,已猜中他要干什么了。于是,他推推吕志忠,“大叔,哥哥是不是想出去?
吕志忠点点头,可他马上又犯难了。他示意儿子赶紧过来,“不对,孔先生怎么能知道是咱们扔进去的呢?”
吕传邦也即刻反应过来,“要是有支笔就好了,可是到哪里去弄呢?”他开始满屋子寻模起来。
吕志忠制止他,“别找了,这地方不会有的。”
一旁的六子听了,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穷孩子却登时有了主意。“大叔,你想写字是吧?”不待吕志忠回答,他转身就把手指咬破了。“叔,快写。”
吕志忠一看这个吃惊,“六子,你……”
六子却笑了,他把滴血的手指捧在掌心,那里已经存了一小洼血。
“传邦,快!”吕志忠无法再犹豫了,他特别嘱咐,“每一包药上只写一个口字,孔先生一看就会明白的。”
吕传邦从地上捡起一个草棍,他按照吕志忠说的飞快的便写好了。这样即便被发现,谁也无法知道它所代表的含义。
吕志忠把六子滴血的手指拽过来,给他敷上止血的药。“六子,疼吗?”
六子依然笑呵呵的。“哎哟,哎哟!”六子突然喊上了。这突然的变故把众人吓了一跳,只见六子抱月复曲体躺在地上,那样子实在吓人。
牢房的门又打开了。那老年狱警生气地问:“小六子,你又他娘的捣什么鬼?”
六子边哎哟边说:“亲爷爷,我闹肚子,要拉稀……”
那老年狱警一看,只得让他出来了。“你小子屎尿就是多,像你这样,每间屋里都应该安一个茅房,拉死你。”
原来,这县大狱的厕所是公用的,犯人们定点如厕,没有特殊情况,就是拉在裤里也没人理你。小六子因为呆的时间长了,嘴又甜,因此,这老年狱警才没有成心难为他。
这要在往常,小六子出去后被人押着,往前一拐不多远,在走廊里有一个常开的门,外边就是封闭的厕所。而今天情况却变了,牢门哗啦一开,吕传邦也跟着出去了。1876580
“哪去?”那老年狱警拽住吕传邦就想往里推他。7658
吕传邦灵机一动,他用手随便指了一下,“大爷,我找我们一块来的。”
“我知道你找一块来的!那边,别和无头苍蝇似的。”那老年狱警把吕传邦的身子转了个个儿,把门上开着的锁用力一按,自己则押着六子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