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黑体内如同一个光怪陆离的隧道,隧道深不可测,光影交错,掉入其中如堕无底深渊。
他俩紧紧相拥,身体好似有千八百万斤重,不听使唤地在隧道中茫然下坠,不知生死,只得听天由命。
扑面来的风强而猛,震耳欲聋,拍打在身,如同刀切。而眼前则是一个光影纵横,极度扭曲的世界。
这些光影忽明忽暗,层层叠叠,环环相扣,疏密相间。明时耀眼剌目,暗时诡谲难测,瞬息千变万化,难以琢磨。
正当两人抱头倍感无望时,身后忽觉有一双强而有力手,正将他俩往上逆行拖拉。
一辰不明原由,吓得惊叫连连,活下去的意志瞬间土崩瓦解,精神也随之彻底崩溃,恐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
他紧闭双眼,脑子一片空白,这时不想身子陡然下沉,“轰——轰——”两声响,一种粉身碎骨的疼痛顿时蔓延全身。
就在他以为自己已魂归他处时,睁眼一看,眼前竟出现一柄明晃晃的剑,而剑尖正指着他的鼻子。
抬头一看,执剑的人竟是一个冷峻少年,那少年面容清瘦,神态宁静,一袭素衣,气宇不非。
“说,你是人还是妖?”昏黄灯火下,那少年目光炯炯,神情冷漠,剑尖离一辰更近一步。
“刚才是你在背后拉我回来的?”一辰闻声回神,看到眼前少年这才知晓自己已回到人间,看来这回自己是赌赢了这把,黑黑果真就是出口。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说,你是人还是妖?”那少年冰冷面色不改,孤傲之态咄咄逼人。
“是人又怎样?是妖又如何?”一辰语态轻浮,以同样鄙夷之姿回击他那不可一世的傲慢。
那少年冷望不语,阿米的这时突然惊叫起来,指着一辰的下巴,好奇道:
“一辰哥哥,你嘴上长了好多毛呀!”
“毛?”一辰见他大惊小怪,不由抬手模了模下巴,嘴边果真长出许多胡须,而且头发和指甲也在不断疯长。不仅如此,身上所穿衣裤鞋袜也在发生变化,转眼间变得破败不堪。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一辰错愕得不知所措,自己竟在一瞬之间变成乞丐,甚至比乞丐还要邋遢。
“妖术?法术?还是魔术?”那少年神色揶揄,不以为然,鄙夷道:“看来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怎么?你以为我是妖?”一辰又气又恼,推开他指在自己面前的剑。
“妖是没理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那少年一语刚落,一剑朝他劈去,力度之猛毫不留情。
一辰乃用剑高手,面对如此生硬的剑法自是八面玲珑。一眨眼,已从那少年腋下快闪而过,刚好停在他身后,同他背对而语:
“小子,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让着你。”
“废话——”那少年岂会善罢甘休,转而反手迅雷不及掩耳朝他剌去。
一辰见势,腰一扭,臀一翘,使出一招龙游千刃,从他剑下潇洒避过,紧接着快影一个回旋,再使出一招燕子衔泥,两指轻巧夹住剑尖,不忘点评道:
“你出剑毫无章法可言,看来你还是一个新手。”
“哼,即便如此,对付你也绰绰有余。”那少年面对他的点评嗤鼻一声冷笑,抽回剑又是几剑连劈而去。
“你握剑姿势笨拙不堪,难怪出剑会无章法可寻。”一辰身轻如鸿,在呼啸剑影中谈笑风生,找准时机,好言提醒道:“一味追求力度而忽略运剑技巧,这样下去你迟早会吃亏。”
“你的话还真是多。”经几个回合的较量,他们从塔底一路层层上蹿打到塔顶。
那少年虽有兵刃在手,但并未占到上风。自知不敌眼前高手,索性退而求其次,停住手中的剑,另僻蹊径,冲他诡谲笑道:“看来你这画中妖怪还有些本事。”
“画中妖怪?”一辰经他提醒,不由想起流星鬼,这才回神四顾周围。陈设虽变了,但他依旧确信这里就是“通天塔”,也就是自己连番恶梦的开始。
“城内这几年怪事连连,想必与你这画中妖是月兑不了干系。”
“这几年?”一辰心中大惊,难以置信,道:“我在极乐生死界里顶多只呆了三天,没想到回到人间竟是几年后。”
那少年结合他所说,似乎联想到了什么,揣度道:
“三年前,这塔里曾闹过贼,难道你就是那贼人?”
“什么贼人?说得这么难听。那时我……我是无意进到这里来的。”一辰做贼心虚,左右环顾,不敢与他对视。
“无意进来会将莲家世代祖宗的灵位搅得翻天覆地吗?”那少年也不傻,根本不相信他唬人的鬼话。
“一辰哥哥,莲家世代祖宗是个什么东西呀?灵位又是个什么东西呀?”阿米的无心插嘴,反倒被一辰趁机利用,借题发挥火上烧油。
“准确地说,莲家世代祖宗不是个东西。灵位就更不是东西了!”一辰故作思索,逐字清晰地为阿米的解释,显然他的这番解释没安好心,故意气那少年,压压他的威风。
“你……”那少年果真被激怒了,目露凶光,眉头一阵狠凛,顿时一股阴邪之气汇集印堂,接着塔内狂风四起,由内而外,呼呼作响,将案上香灰黄纸一一卷起,飘洒在空中,场面好生恐怖。
一辰不解,此刻四面门窗紧闭,这不明之风究竟从何而来。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听闻“咻咻——”几声,不及会神,几道幽灵般的白影从他眼皮下一闪而过,消失在神龛前的暗灯瞎火中。
一辰未明其因,忽觉胸口、后背一股莫名疼痛,他下意识抬手轻模,这才发现胸口已被划出几道血口,看来后背也亦是如此。
“风刀。”一辰眯缝着眼睛,心中有数,原来这小子竟有控风之能,假装不屑道:“看你一副仪表堂堂的样子,竟是个只会暗箭伤人的卑鄙小人。”
“对于你这种盗坟掘墓的畜生败类有必要讲仁义道德吗?”
“‘盗坟掘墓’、‘畜生败类’?”一辰从未被人如此骂过,一时气得头顶烟花烂漫,浑身骨响肉颤。
“一辰哥哥,原来你是畜生败类,不是人类呀!我还以一直以为你是人类呢!”阿米的此刻不合时宜的恍然大悟,简直要把一辰送上西天。
“放屁——”一辰气得一脚将阿米的踹得老远,冲着那少年大声咆哮:“就算我曾为盗取‘龙吼’劫过此塔,那也用不着拿‘盗坟掘墓’四字来定罪吧!”
“莲家世代仙人的骨灰牌位都安放在这塔里,你为了一己之私劫塔盗宝,你说你这种行为不是‘盗坟掘墓’是什么?”
“我……”一辰被他一句反问问得哑口无言,他确实在这塔中干过不敬莲家仙人之事,但他那时并不知此塔就是莲家的祖坟。
“像你这种人渣根本就死不足惜。”那少年狠话吼完,一掌击去,顿时一条风龙破掌而出,怒海狂澜般朝一辰呼啸袭去。
一辰见势,展开九脉猫眼,找到风眼,这才幸免躲过一难。
接着身后“轰”的一声巨响,风龙破塔而出,一时粉尘漫天,塔壁被狠狠砸出一个颇具规模的大洞,透过大洞,竟可一望千里,月夜枫林,震撼了整个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