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千总……。”说起杨海俊,孙成梁的心里就有个疙瘩,他不知道郭飞遮究竟有何秘密的布置,只是对他将杨海俊发配到一个兵家死地去很介怀,虽然兵法之中也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略,可明显不是郭飞遮这么个用法:“将军究竟是给他们交代了什么任务,能跟我们说说吗,反正鞑子的军队已经被我们打残了,白莲邪教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应该没有什么顾忌了吧。”
“打残,未必!杨千总他们才是打残鞑子的关键一击,他们要是胜了,鞑子便不足为虑,若是战败,胜负的较量便算是刚刚开始,结果还是难以预料。”郭飞遮思量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向两人摊牌:“……飞遮的计策,说起来是有点冒险。我让杨千总他们围剿鞑子分割出来的部队,如果一切顺利,鞑子现存的兵力将再也无法对黑月县构成威胁。”
“将军是让杨千总到外面围剿鞑子的骑兵?”方谦武的眉毛拧成了一块儿,仿佛在听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眼下鞑子虽是败北,可是实力仍在,野战对我军可说是极为不利,即便能够胜,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还不如守城来的划算。”
“什么,将军不是在开玩笑吧!”孙成梁抽了抽嘴角,有点不敢置信,方谦武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他可是知根知底,杨海俊才不到两千的兵力,要去围剿鞑子多过他们一倍以上的兵力,可以说是肉包子打狗的傻事,即便是兵力平等的情况下,能不被鞑子全歼就算不错了:“将军可是还留有什么后手,可否告知属下,也省得属下在这里胡乱的猜忌。”
“呵呵,孙老哥,你的脾气倒是收敛了不少,要是按照昨天,只怕你已经跟我吼上了。”郭飞遮对于孙成梁此时对他的态度还算是比较满意的,起码他没有如同昨天一般,动不动就想撂担子,能够静下心来听自己的解释倒也算是彼此关系长进的证明:“若是强攻,即便是以一万骑兵,也未必能够围剿鞑子,可是世上的事情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要稍加策划,以弱胜强,也在情理之中。”
“孙老哥可有注意过昨晚随飞遮回城的骑兵,如今安在?”
“骑兵,守城有他们什么事情,现在估计还在营里呼呼大睡呢。”孙成梁想都没想便回答道:“训练一个骑兵,可要比一个步兵难上不少,平时没事都把他们当成宝贝一样捂着,又怎会让他们参与城墙的防守。”
郭飞遮摇了摇头,双眼直视着前方:“孙老哥这样说可是冤枉他们了,此刻他们估计就在回城的路上,能有多少的人回来都是个未知数呢。”
“将军可是派他们与杨千总左右夹击,偷袭鞑子的营地?”方谦武略一思索便能抓到事情的关键,然而依旧是愁眉不展:“可是这也改不了我军骑兵不足,素质低劣的事实。野战,属下还是对他们不报任何的希望!”
“的确,一般情况下便如谦武兄所说,只是今晚的情况却是不同。”郭飞遮指着前方正在焚烧鞑子尸体的地方,微眯着双眼:“原本不可能的情况,因为这些送上门来的鞑子,变成了可能。我令宋晨山宋千总带领城内仅余六百多名骑兵,穿上鞑子的衣甲,扮成鞑子的败兵,前往龟壳山附近通风报信,让他们将黑月县内的战事,包括苏赫巴兽的被擒,四五千鞑子的战死,以及三四千鞑子的被俘一五一十的告诉那边鞑子,先乱了他们的军心,让他们战意和士气锐减。而宋晨山则借此解说之机刺杀那边的将领,使他们群龙无首,无法做到统一的调度。再由士兵混迹在鞑子之中,伺机焚烧驱使鞑子的战马,即可让鞑子受些伤亡,也能让他们无马可骑,战力大打折扣。更何况我军混迹在鞑子之中,可以通过暗杀鞑子,让他们成为惊弓之鸟,相互猜忌,无法团结合作,这时候再由杨千总从龟壳山上冲下,一鼓作气,彻底的将鞑子的斗志摧毁,理论上他们应该能够歼灭鞑子的七成兵力,只是实际如何,却是要看宋晨山和杨海俊的临阵指挥,随机应变。”
“将军一早便先策划好了?!”孙成梁有些匪夷所思的看着眼前这个小了他十几岁的将领,如果这样的策划出自一个百战老将之手,他只会感到由衷的佩服,只是它却是出自一个初经战阵、不谙战事的世袭侯爷手中,这却让他有些难以适应,精神感到有些恍惚,回过神后,不由的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将军这幅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模样,倒是有几分三国美周郎的神采。”
“呵呵,孙老哥谬赞了,飞遮又岂敢与那等千古风流人物相提并论,今日也是兵行险招,不得已而为之。”郭飞遮说起今天的大胜,也是颇为心惊肉跳:“苏赫巴兽虽然勇猛,可是性格却极为暴躁自负,作为一军先锋尚可,而作三军统帅则是有些勉为其难,若是鞑子换了一个统帅,只怕鹿死谁手,还真不能轻下定论……。”
“轰轰……!”马蹄的轰鸣声在黑夜之中传出了很远,让城墙上负责修葺工事的工匠全部胆战心惊的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慌慌张张的向着楼梯跑去。
郭飞遮泰然自若的对着身边的方谦武说道:“告诉他们不要慌,是我黑月县的部队,不是鞑子,让他们继续工作,尽早将城墙修葺完善。”
“将军未免也太武断了吧!”孙成梁脸色凝重的盯着远方,双手紧紧的握着腰间的大刀:“万一是鞑子怎么办?”
“孙老哥不必紧张,鞑子可不傻,如若是鞑子前来夜袭,也应该是马蹄裹布,马嘴套笼,悄无声息的模进,而非像现在这般明目张胆,人还未到,便先弄得满城皆知。”
“将军,也不知道你是如何练出的这般细腻心思,我家那小子要是有你的一半,我就知足了!”孙成梁松开了握刀的手,打量着出现在视线里的骑兵,为首的一人正是让他担忧许久的杨海俊:“杨老弟,宋兄弟,哈哈,你们可是让我好等,怎样,斩获不少吧!”
“好!”城墙上下的士兵和工匠看着凯旋而归的骑兵,毫不吝啬的鼓起掌,高声呐喊着,给这些战后生还的战士予以英雄一般的欢迎仪式。
杨海俊放慢了速度,满面春风的带着部队,踏过遍地血红的城门口,通过那些残留的痕迹,细细的感受着今日战况的激烈,先前对于郭飞遮的那些怨念也便逐渐的烟消云散。
“孙老哥莫要取笑小弟,只怕我们那边加起来的战果还比不上你们这边的一小半呢。”杨海俊看着城墙下一些还未来得及收拾的刀箭,谦逊的抱了抱拳:“光是看了看便觉得这边的战斗一定很惨烈,我军的伤亡怕是也不少吧。”
宋晨山脸色有些苍白,身上的衣甲沾满了鲜血,想来受过的伤也是不少的,然而这却无碍他的满脸欣喜:“将军,幸不辱命!”
“哈哈……,宋大哥,杨大哥,恭喜你们立下此大功!”郭飞遮亲切的看着两人,出声恭贺道:“如何,缴获了多少的牛羊战马!”
“牛羊倒是不少,战马却只有千匹左右。”杨海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烧死了一大批,一部分的鞑子骑着战马逃跑了,此战斩首约有三四千,因为顾忌鞑子的骑兵来援,所以属下没有命人趁胜追击,也没有具体的清点敌首。”
“不错,与我估计的出入不大。”郭飞遮满意的点了点头,放眼看着远处的将士,低声问道:“我军的伤亡如何?”
“战死八百六十五人,受伤的有九百三十九人,其中一百五十六人以后再也不能上战场了。”杨海俊颓然的低下了头,不敢与郭飞遮对视,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还有这么重的伤亡,如果公平对决,只怕他们一个也回不来:“鞑子不愧是从小便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生性彪悍善战,不容小觑!”
孙成梁眼见气氛有些凝重,出口参合道:“怕什么,他们现在就是一群丧家之犬,将军何不一鼓作气,整顿人马,趁他们此时士气低下,将鞑子彻底的撵回去!”
“孙大哥此言有些不妥。”郭飞遮皱了皱眉,同样有些泄气的说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算上从龟壳山走月兑的,鞑子此时应该还有七八千的兵马,并非没有再战之力。而且我观今日指挥军队的那人,进退之间颇有法度,想来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莽夫,以我军的战力,若是野战,只怕会被鞑子逐步蚕食干净,实为不智之举。”
宋晨山同样是面色凝重,鞑子围城,对于黑月县的影响也是极大:“可是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鞑子一日不走,黑月县便一日不得安宁,对于百姓的日常生活影响不可谓不大,总得想个法子将他们赶回去。”
方谦武开口问道:“将军可有什么妙计?”
“妙计,用不上什么妙计,过了明天,鞑子自会退去。”郭飞遮有些不屑的说道:“雪中送炭的人是少之又少,但是那落进下石的人,却是随处可见。鞑子气势汹汹而来,自然没有人敢捋其虎须,只是现在,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想要借用鞑子来换取功绩的人,我们附近不就有两个。”
“将军是说青华县与裕隆县?”方谦武有些担忧的说道:“将军,仅凭他们两县的兵力,只怕不是鞑子的对手,我们要不要……。”
“不必,我军的伤亡亦是不小,需要一段时间进行修养整合,宋老哥,你先带着将士们回去疗伤,明日将各人的功绩登记上来,我好一一为他们向朝廷请功邀赏。谦武兄,明日你便在城内张贴告示,将空余的兵额补充完善,加紧训练,以备不时之需。孙老哥,杨大哥,城墙便交由你们负责,万万不可疏忽大意,鞑子怕是不会这么容易死心。”郭飞遮一一的下达将令,望着远方嘲讽的说道:“至于那两个县,既然他们想要捡便宜,便要有鸡飞蛋打的觉悟!”
“将军,我们都有任务,那你呢,干啥去?”
“我,自然是打道回府,抱着媳妇暖被窝。”郭飞遮头也不回的往回走着:“君不闻,**一刻值千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