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呢?”梁丰反问道。
“是不是打草惊蛇?”
“官家睿智,臣佩服。臣也是这样想。”梁丰真心笑了。小皇帝越来越会当了,不但形势看得准,装傻也一套一套的。整个一天一夜,一副没主意的样子,原来都是装的。把自己都骗过去。
“李石彬,你出去守着,任何人不准进来。”赵祯用一句废话打发李石彬出去。
“朕还有个问题。”赵祯忽然苦笑一下,说道:“朕知道他们当朕是草,可是朕不知道究竟是谁出的这一棍子。”
这是句没面子的话,堂堂一国之君,在别人眼里被当成惊蛇的草,自尊哪受得了?
梁丰决定挽尊。
“你错了,其实这一棍子实在是高明。并没有低估过你,而是既当你是草,也当你是蛇,甚至还当你是棍子。”梁丰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
“那照你这么说,此事就绝对不会是大娘娘干的。”赵祯缓缓道。
“官家圣明!”梁丰猛地伸手一拍大腿,啪地一声脆响,说道。
“嘶——,你说就好好说,拍朕大腿做甚?”赵祯痛得龇牙咧嘴怨道。
“嘿嘿,我这不是替你高兴么,越来越厉害了!”梁丰满不在乎道。
“那你倒是拍你自己的呀,未必你自己没腿么?”
“拍我的我痛。”
遇到这么个没皮没脸没节操的,赵祯只好翻白眼。
“朕那个八叔,早晚是个天大的祸害,须得想个法子除掉才行。”赵祯一边使劲揉着受伤的大腿,一边说道。
梁丰闷了半天,说出一句丧气话来:“除不掉的。”
“为什么?难不成他还真有三头六臂?”
“说出来你别受打击,你顶多能翦除他的党羽,阻断他的财路,让他无法对你再下手。但是,你一旦真要下手除掉他。就必须付出忍受让后世对你无情、冷血、残害手足的滚滚骂名。你准备好了么?”
“怎么至于这样,难道还拿不出他的证据么?”赵祯惊道。那也太可怕了。
“照我判断,估计真是这样。”梁丰缓缓摇头。一脸钦佩地说道:“自太宗皇帝龙驭宾天,他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先帝召对。每以刚毅沉着面目出现。朝野之间,深服其气量恢宏而严毅不可犯。他侍母至孝,雅好文词,北朝、高丽无不以得其丹青墨宝为荣。你初登大宝。他即称病不出,以避太后所忌,如是,在天下心中,威望尊崇。这样的名声。你打击了他,不就是玷污了你自己么?”
赵祯听完,思索片刻,刚要张嘴,梁丰又伸手压住,接着说道:“如果不出我所料,他目前所做的一切,必定都不是自己亲自出面。而且,就算查下来。也绝不会跟他沾上半点干系。哼哼,以前咱们还真是小瞧他了。我一直以为他必定同朝中某位大臣有所勾搭,昨日见了他的手段,我才想到,原来他根本不必收买谁。或者说是拉拢谁。”
“有这么厉害么?照你这样说,那他如何成事?”赵祯这次是真心不信。心道你也说得太玄乎了吧,手里没点势力、大牌,怎么把朕跟太后这和合二仙给顶下来?最少有几个小二吧。这可是大宋斗地主的基本原理。
“名声。名声既是他最大的掩护,也是他最大的底牌!”梁丰不容置疑道。
“他不用去结交大臣。也不用去厮混将门。因为他知道,自己就算去了也没用。第一,祖宗家法在,他若明目张胆,谋逆之罪立即坐实;第二,就算他敢,可如今非比乱世,而是国泰民安天下清平,硬起风波,绝对没人肯上他这条破船。于是,他干脆另辟蹊径,专以招揽一些不为人知或是位卑言轻的人士以为他用。却莫小看了这些人,因为他们太渺小,所以说话做事,很难引人重视。而其中最大的好处便是这些人他随时可以抛弃丢开,他甚至可以不用杀人灭口。即便有人胆敢告发,你想想,天下又有谁肯信这些人的鬼话?”
“但是,他要行事,必会留下诸般痕迹。若是这些小人一旦与他反目,告发出来,那肯定也能查到他头上啊?”赵祯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嘿嘿,这就跟你们祖宗家法有关了。”梁丰笑道。
“干朕家法何事?”
“大宋立国之初,家法便已定下,宗室谋反,以圈禁或罢为庶人为止,对不对?”
“对。”
“可是宗室以外谋逆,要杀头、诛族,对不对?”
“——”赵祯说不出话来。
“你可以想想,这种不公平会造成什么?他可以用贪官,用泼皮无赖,甚至可以用响马巨盗。这些人细分起来,贪官事发,顶多罢职流放;泼皮行凶,顶多拘押苦役,最不济杀头便是;响马巨盗,本来就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营生,命案同谋逆,又有多大区别?你说,他用这些人做事,就算是露了形迹,又有哪位会招认自己谋反的?难道一人抵罪不成,非要拉家带口陪着挨刀才过瘾么?”
“呼!”赵祯重重出了口气,心里堵得慌。这哑巴亏吃得,真是憋屈。
“所以,他便派人放几根冷箭袭朕,让朕以为是大娘娘所为,于是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是么?”
“这只是一方面而已。你若慌乱,自然中了他计,这么一来,激怒太后是指顾之间的事。”
“你说得对,朕怎么会中他的计?不过,好像不对啊,按说起来,这件事一出,咱们最该做的,就是赶紧打消大娘娘的疑虑,免得我母子反目啊。为何你昨日建言,只字不提她老人家?难道你梁丰也有疏忽不成?”赵祯忽然想起这事,有些疑问,也有些揶揄。
话刚说完,又见这厮伸了手瞄准自己大腿,赶紧侧身躲开。
“呵呵,你这话算是问道点子上了。昨天我是故意的。”梁丰刚抬起的手抠了抠自己后颈,笑道。
“那你这不是失心疯么?好端端地为何要隐瞒大娘娘,要是她真以为朕要防备她,岂不冤枉?”
“我问你,你其实想不想躲开定王这个祸害?”
“当然想,非常之想。”赵祯老实回答。
“那不就结了?咱们这么做,就是要把这祸水给他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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