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二陌上人如玉少年世无双3
二陌上人如玉少年世无双3
韩奕听吴瀚海询问低头深思片刻,在心里把自己的诗也平平仄仄对了一遍,歉然笑道:
“可是说别人应到自己身上,刚才在下还说这位小姐的诗出律,现在细究我的好像也出了,说出来只怕大家笑话。”
冷雪凝淡淡地说道:
“不妨事,公子且说,只要意思好,一时之间想不周全也是正常,偶尔有出律的地方回去后再慢慢斟酌修改,如今只要说出各自眼前之愁才是正经。”
一直低头苦思冥想的上官晓仙突然抬头对着韩奕说道:
“小月说你是个书呆子真没冤了你,我们今日踏青游玩,做诗只是为了开心解闷,如果一味用你在学堂里学的那些格律声韵来束缚,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公子还是将就依我们的习惯吧。”
“小姐说的是,多谢指教。”
韩奕对着上官晓仙深深一揖,上官晓仙知道自己这哪算是什么指教呀,根本就是在强词夺理,她不愿意受这一礼,闪身躲到一边,捂嘴只是看着韩奕笑,韩奕拜个空,脸一下变得通红,这揖作了一半,不知道是仍旧做完好、还是就此站起来好,胳膊架在半空愣在那里。
吴瀚海看他如此尴尬,连忙走上前去伸手拉住韩奕扶他起来,说道:
“公子不用理会她们,既是做学问就要好好做,你是为了求功名,不能跟她们那样只为开心,学得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
“公子请讲,在下请教。”柳馨月打断哥哥,轻声说道。
韩奕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柳馨月就会脸红,他把诗在心中想了两边,仓促之间出律的字也找不到合适的替换,顾不得许多只好说出自己的“春愁”:
细雨山青懒顾冬,
寒烟如织落倦鸿。
月影含羞风掠过,
一树梨花意未浓。
韩奕说完众人又是一阵沉默,大概都在细细品味诗中真味,此时韩奕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比平日在学堂里与老师应对、与师兄弟作诗对对子比赛还紧张十分,只怕他们说个不好,丢了颜面。
车中的冷雪凝沉吟片刻开口道:
“公子这个前两句点春,后两句点愁。只是,你的愁味也不甚浓。风过月隐,只是暂时的明珠蒙尘,梨花已开,只因春未深、花未浓,想来这梨花早晚要开得浓艳,公子早晚会遇到‘梨花满树枝头闹’的繁花似锦之时。”
冷雪凝坐于马车中款款道来,似解诗似品人,上官晓仙和吴瀚海听了倒没什么,柳馨月听冷雪凝对眼前这位穷书生的评价不禁大吃一惊,以前从未听到冷雪凝这样赞过别人,今日对这个书生的评价算真是破天荒头一遭了,柳馨月冷眼细细打量起韩奕来,没什么特别的呀,就是长得风姿略好些、眉眼略疏朗些而已。
韩奕听完评论对车中女子是一百个心服口服,虽然不知道她做诗水平如何,这品诗品人生的水平已是极高。韩奕没见到车中女子的样子,不敢乱称呼,只好对着马车恭恭敬敬地拱手道:
“此话过奖,在下一介书生来长安求学应试,只想学以至用,为朝廷略尽微薄之力,可惜空有报国之心,功名尚无定数,根本不敢想‘繁花似锦’。不过,至于这个‘愁’嘛,天下之大谁没有一点两点不可说之痛呢?学生今日被这霸桥两岸的春景吸引而来,不想偶遇几位受益非浅。”
韩奕回话不卑不亢、侃侃而谈,冷雪凝隔着马车门前的轻纱对韩奕微微点了点头,歪在车中默不作声。
他们几个人站的地方离霸桥比较远,能走到此处的人很少,偶尔会有几个贪图春色跑到这里的游人远远看上几眼就到一边踏青赏春去。几人乐得无人打扰在这里言诗论词不亦乐乎,这时从霸桥方向有一队马车走到刚才柳馨月他们下车的官道尽头停下来。车中一直郁郁寡欢的冷雪凝一下子坐直的身子,喃喃道:
“吴将军,他们来了?”
“嗯。”
远处来了一个车队,前面有两排朱色华盖引路,随后是两辆华丽至极的鎏金描凤大马车,每辆车都是四匹高头骏马拉着,车盖华丽装饰繁复,车檐上挂着珍珠宝石,车箱上也饰着金银玉饰,还围有轻纱飘动,光是车身上装饰的东西晃得路人眼睛都花了。
两辆大马车旁跟了两排侍卫,手里拿着枪戟,马车一停下来侍卫立刻跑上来,左右开道把周围的老百姓赶得远远的,拦住不让他们靠近,另外还有几十个人在马车周围站了个半圆,护住马车也挡住远处不愿散去游人的视线。好奇的人群被侍卫挡在外围,越是如此越是驱不散人群,一时间吸引过来不少游人,大家都想看看马车中到底是谁坐这么华丽的马车,弄这么多仪仗。
这么一来本来僻静的地方喧闹起来,好多人跟着车队跑到这里远远围着不肯散去。有几个老百姓小声议论着:
“看这阵式一定是皇家的人出来玩了,那马车我认得,是虢国夫人的,看样子象是杨家的人出来游春,只是如今的马车比旧年的又华丽漂亮得多了。”
“废话,你也不想想,如今杨家一门六人全在圣上面前成了红人,单是那马车上的那些饰物,马头上挂得那么大一颗明珠,全长安城有几个人能用得起?随便弄下来点儿东西都够我们吃上一辈子的。”
“如今的杨家可真荣耀啊,可惜我只有两个儿子没女儿,等我回去就跟老婆生女儿去,万一被皇上看重了我也跟着享享福。”
“切,就你长那德行生出来的女儿还想进宫,拉倒吧,当宫女都没人要。”
“得,你这么一说,我今天非要看看宫里的女人都长什么样?”
“不看白不看,看了也白看,又不能模……”
一阵低语后几个人一阵坏笑。
皇家出游对于生活在天子脚下的老百姓并不陌生,运气好时也能见到宫里的娘娘,那穿着打份,真跟天上的仙女差不多,模不到过过眼瘾也成,反正太平日子过久了,现成的美女不看白不看。
终于第一辆马车的车门打开了,一个十七八岁着红色宫装的小宫女立刻上前摆好下马车踩的脚凳,另一个一样装束的宫女掀开马车门帘,伸手轻轻挡着车前的珠帘,扶着车中一个满头珠翠,一身贵妇妆扮的女子下车,两个宫女扶着她走到第二辆马车旁,轻轻道:
“大姐,我们就在这吧。”
车中人“嗯”了一声,也是先过来两个着红色宫装的宫女,从车上扶着一个比刚才那贵妇年纪略微大一点的女子下来,随后又有几个丫环从后面跑过来,手里端着东西跟在两位夫人缓缓走到河边,一队侍卫紧紧跟在后面。
韩奕自从进京后还从未见过这种事情,瞪大眼睛向河边瞅,可惜离得太远又有人群隔在中间,只能看到人群围在远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出来玩就玩,至于弄这么多人跟着吗?连宫中的仪仗都借来用,排场大了不起啊。”一旁的柳馨月对如此隆重的皇家出游嗤之以鼻。
“小月,你不懂,她们虽然不是皇宫中的嫔妃,可也算是皇上御封的夫人,这个排场算不得违规。自古皇家出游就不是件小事,排场一定是要有的,定下的规矩也是要守的,不然有失皇家体面。”冷雪凝对着柳馨月轻声解释,然后漫不经心地低声问身边的吴瀚海道,“他也在吗?”
吴瀚海望着远远的马车摇摇头低声道:
“只看到两个夫人的下来,看这侍卫人数和仪仗不象是……”
两人正说着一人一马向这边走来,从马上跳下一武将打扮的年青男子,冲吴瀚海举手揖道:
“参见――”
吴瀚海赶紧上前伸手扶起来人,笑着说道:
“你已被皇上选入宫中,以后大家只以兄弟相称,不可再行此军礼。”
“是。”那人还是抱拳作揖,多年养成的习惯只怕一时半会改不掉。
“看样子今天皇上和娘娘没有出宫,只有两位夫人来了。”
“临来时娘娘改变主意去了华清池沐浴,皇上和娘娘、杨相国都去了。”
“哎――”只听车中一声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冷雪凝轻轻躺下闭目养神,再不见车中动静。
吴瀚海跟来人聊了一会儿,来人说今日尚有任务在身不能久留,拱手告辞。
吴瀚海回到车旁只听三人还在讨论“春愁”,不仅哑然失笑,也不知是哪来的呆书生遇到小月和仙儿两个话蒌子,小月好不容易抓到一个会做诗的,她一定会把平仄跟书生反复讨论,真到弄明白为止。
突然车中传来冷雪凝的声音,打断几人的交谈,冷雪凝声如寒冰道:
“我此时也有一首春愁,不过非诗非词,只是心中所想,说出来你们也来听听我有何愁?不,不算是春愁,应该是春怨,春恨。”
“还望请教,但说无妨。”
韩奕深深一揖,想知道这个神秘女子在此时大好春光心中会有什么恨意。柳馨月恨恨瞪了一眼韩奕,想阻止又不好开口,韩奕莫明其妙地看着柳馨月,不明白刚才还巧笑嫣然的柳馨月怎么突然恶恨恨地瞪他一眼。
只听车中冷雪凝幽怨地念道:
谁最堪怜莫问人,
亦梦亦幻亦是真。
春谁误?情何处?
满怀心事何人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