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有什么话要说,当我真眼巴巴望着他时,他又犹豫了,迟疑了,但终于鼓足勇气,说:心仪,夫妻之间应该互相坦诚。我点点头,他又说,应该真诚沟通、没什么不可以交谈。我又点点头。他就豁出去似的:“你一共做过几次人流?”
这下我疑窦丛生了,什么意思?他发现了什么?这怎么可能?
“啥意思?嫌弃我啦?街上小姑娘多!你也可以学着马蜂、布谷他们一样,去高校门前等候……”
“你严肃点!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于是我明白了,他真偷听到我和孙思的谈话。
“两次!一次是你知道的!就陈忆家我们碰头那次。还有一次,是二千年我们重逢之后一二月之后吧,那情况你也知道,我有什么办法?”
赵若怀痛苦地闭了闭眼,“这么说,你真背着他去做过……那得多伤身体!你怎么能这样不爱惜自己?”
“那还能咋的?他要知道了,没准真能把我藏个一年半载,非逼着我生下孩子都有可能!”
“这作的什么孽!你不要命啦?做完手术还让他拿你当正常人,那……”赵若怀说不下去了。
“哦,原来你是因为这事。这次我是吃的药,那无痛的……那段时间我想方设法,尽可能地避开他,基本没什么事……”
“什么叫基本没什么事?你糊涂啊,拿生命当儿戏!心仪,每当我想到这事,我都……都……”这可严重了!怎么成这样了?见我惊恐的神色,他意识到可能引起的误会,于是继续说:“我是怕……是担心……担心你的身体。”
这还差不多!我看那神情,好像是真不存在嫌弃,于是说:“喂!有必要担心的日期早过了啊,再说了,那天不是体检了吗?截至今天,都什么事没有,那还能有啥事?”
“我都有心里负担了……”
“我拜托!哪有那么娇弱?上帝创造女人,不就是拿来供男人折腾的吗?你这也算活该,谁让你动不动偷听我们说话?不对呀,那天在琴行,你是站在哪里偷听的?怎么可能呢?”
我费力地思考着。他说:“偷听?用得着偷听吗?他告诉我的!他亲口告诉我的!”
“神经!无事生非,他怎么这样!”我气急。不只是气愤,还有挫败、失望,我识错人了!真识错人了!
“孙思说,不存在强/暴,他说你们是……两情相悦!他说你心里有他,从来就有!现在还有!”赵若怀继续说,缓缓说,比较平静地说。同时全神贯注于我的表情。
“无耻!”生平第一次,当赵若怀面骂孙思,咬牙切齿地骂。
“心仪,我出去喝点水!你呢,要喝水吗?”我摇头,心里沮丧得厉害。
赵若怀喝完水回来,仍靠着床头,没打算入睡,看他那情形,谈话刚刚开始。“心仪,到底怎么回事?当时的情况,就晁建阳酒楼,我们重逢的那天晚上,你俩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你能告诉我吗?”
“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你相信我还是相信他?”
“你当时已经回到你自己的寝室,已经和文若在睡觉了,他怎么能进到你房间呢?”
“你已经不相信我了,对不对?这个环节,我也告诉过你!天知道,天知道他怎么搞到的钥匙!他是孙大侠嘛,他本事大!数米之内,可以伤人于无形,那个时候,他整天阴魂不散地缠着我,他想搞个钥匙,会很困难吗?”
“你当时,就没有尝试过反抗?”
“反抗?我怎么反抗?不告诉你了吗?他直接点了我穴道!别忘了,杨柳、老傅那时还在江城呢。当时,傅文若在另一房间里睡着了。我坐沙发上,正和你通电话,他开门的一瞬,我很惊愕,但并没立即质问,一方面怕惊醒了傅文若,另一方面,我不正和你通话吗,你当时情绪那么激动,我怕你听到质问,不顾一切地跑了来,就凭你那天那情绪,你俩不定闹出什么事来?你哪是他对手?再说了,我当时哪里会想到,他是来强/暴我的。我以为就和从前一样,就是来说说话。他三步两步窜到了沙发边,我来不及反应,只听到一声轻响,就全身没了力。然后就……就被他抱到了另一间房里。”
赵若怀已经不再看我了,他面向着前方,痛苦地闭了闭眼,继续问:“他是啥时候给你
解穴的?”
“两小时之后吧!”
“解穴之后,你有没有愤怒的表示?”
“我当然有!我每一次骂他,换来的都是……都是……若怀,别再问了!”
“都是新一轮的凌辱,对不对?”赵若怀面无表情地说。仿佛诉说别人的故事,又像是在审理案子。
“若怀,别问了,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求你别问了!”
“事后你怎么不第一时间去告他?”
“若怀,你没事吧?这问题我不早说过了吗?我说过N遍了。我怎么告?还告他?我当时那情况,寻死的资格都没有?事后他第一时间警告我说,别想着寻死觅活的事!我还不信了,你能舍得文若,能舍得老傅、杨柳?你不想活了,难道他们也不想活啦?我还告诉你,要活大家一起好好地活!要不活,那就都不活!包括你的赵若怀在内!”
“这么些年下来,那船一直掌握在他手中,那船的经营状况,你根本无从知晓!根本就不知道,他从不向你汇报,也根本没给你任何收益,就连过年都不分钱给你。这种情况,你早该提出退股了,你为什么不提出退股?”
“若怀,你今天怎么啦?你怎么总是明知故问?我敢提出退股吗?敢吗?我不敢得罪他!不是为我自己!我是为了文若,为了你的安全!若怀,我明白了!你已经完全不相信我了,不相信我了,对不对?你相信他,相信孙思,你不相信我!”
在我愤怒的质问下,赵若怀出去了,出了这间门。他再回来时,表情已经比较平静了。
“你还没告诉我呢,今天到底啥事?”
“你都不相信我了,还问我干嘛?”
“我现在又相信你了!说吧!来!躺下说话!明天上午你没课,你可以睡懒觉!”
“我说这人现在,怎么突然就消停了呢,不再喊我去管理船的事了!电话都少了,两月下来,就两个电话,原来是这样!”我冷笑说。
“还想着孙思啊?那,我告诉你!他之所以消停了,不再喊你去管理船了,那都是你老公我的功劳!”
“你的功劳?”
“是啊!孙思这种人,劝将不如激将!他的心思,哪在那滚装船上?本来都做不来什么生意,还如此不用心,精力和心思,不花在船上,花在事业上!要么和韩磊、张先搅在一起,
整天吃喝嫖赌。要么把时间花在你这里,扭住你不放。这样下去,那船早晚毁在他手里。你不说了吗?任何时候,都要当他是哥们,是师父,任何时候,不能不管他!我得响应你的号召啊!我不能见死不救!还有,他真把船玩完了,真吃不上饭了,以他的无赖劲,我还怕他来缠着我们呢!“
赵若怀这态度,这番话,那可真是深慰我心啊!还是他有办法,还是他想得周到!
“太对了!劝将不如激将!孙思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你若是直接正面相劝,劝他如何如何若怀把心思花在船上,他一定跟你急,还得认为你不怀好意。我明白了!先是在琴行,当我的面,你提到他做不来生意的事。然后在晚上家里的酒桌上,你再当老傅的面,说要去帮着管理船。说得那是入情入理。耿直加义气!你既然这么耿直,孙思哪好意思当面翻脸,何况有老傅在场。孙思好面子,他要强的自尊心,是不会容忍别人,尤其是我俩,说他做不来生意的,所以,他得发奋努力。另一方面,你还试探出了,他是没有诚意让我们去跟着他管理什么滚装船的!”
“心仪,你有没有想过,这里面或许还有张先、韩磊、吴常念、甚至是吴老头的因素?”
“是!完全有可能!他们或许会对孙思说:那个赵若怀,精得不得了!他要参与进来了,那船就没你什么事了,你可千万不能让他参与进来!”
“怎么样,你老公这招,厉害吧?这叫欲擒故纵!欲退佯进!我哪有兴趣去管理他那什么船?就他和你合伙那船,我想想我都……”说到这里,就卡住了。短暂的停顿后,他继续:“这么一试探,你眼中那孙大侠,究竟对你、对我们有多少诚意,你也就明白了吧?”
我明白了!我岂止是明白,我还产生了疑问:是啊,他今天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明知故问?问那些问题,等于在他伤口撒盐,但是他坚持着问,他是为什么?真的就为了自讨苦吃?不可能!完全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是不会干的!那也就是说,他刚才的问,有他的目的。什么目的?是了!谈话过程中,他出门了两次。他在干什么?我以前是向他坦言过孙思强/暴我的事,可是那时候没有形成证据啊。是!或许那需要形成证据!这证据他用来干什么呢?警察那里告孙思强/暴?排除!这事现在没有价值了!以赵若怀之聪明,他是不会做这么没价值的事的。那么是……对了,后面那段对话,我早想退股,但苦于害怕孙思,不敢退股。这话是有价值的。至少在特定情形下有价值。是了,孙思说过,我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船亏损了,我得跟赔!也就是说,至少现在,赵若怀没打算直接找孙思退股,他也不想激怒孙思,他也不想现在彻底和他划清界限,毕竟还有一个潜逃在外的梁阿满啊!但是赵若怀害怕,万一哪一天,船真的亏损了……妈妈的,姓赵的,真有你的!好一个进退自如的招数!可怜我竟在不知不觉之中,就成了你的道具!
“想啥呢?老婆!”赵若怀问。
不能明确地告诉他——我识破了他的事。何况那本身只是我的猜测。不能!让我和他一样,都有点底牌吧!想到这里,我重重拍一拍他,意味深长地说:“老公,我爱你!我太爱你了!高!实在是高!”
“前面是好话,听着受用。后面的高,指的是什么?”
“你的激将法呀!把孙思激出了满腔的斗志,还试出了他这个人,滚装船也不用再去管理了!一箭三雕!还不高吗?”
“老婆,深夜了!你的问题,可以交待了吧?”赵若怀语重心长地说。
“哦,那就交待吧!螳螂老婆见天问我要钱,说的话那叫难听!现在已经最后通牒了!限我十天之内。我准备把茶楼卖了。”
“十天之内不还怎么啦?她能怎的?她越是这样无理,我还就越……”
“算啦!跟她较什么劲呢?我不想失信于人。”
“你和魏无忌合伙呢,你把这事告诉他不就得了。你的布谷同学,以信义著称的信陵君,会这么没有担当?”
“快别提那个魏无忌了!”
“怎么啦,闹别扭啦?说来听听,说来听听嘛!”在赵若怀的再三催促下,我把魏无忌的情况给他讲了。赵若怀听了,面不改色,说:“可以呀!那就撕破脸!他都不要脸了,你要脸干啥?”
“可是在黄少游、田文卫那里,魏无忌早就不是合伙人了。现在撕破脸,魏无忌除了得实惠外,不会丢任何脸,丢脸的只能是我!”
“那就告诉田文卫、黄少游他们真相!你的少游哥哥、红尘知己,他会不相信你而相信那个布谷?”
“算了吧,那样一来,不就彻底惹恼布谷了吗?啥叫趋炎附势啊!啥叫权力啊!上次同学会你是没看到,马蜂带个临时雇来的小妾在身边,魏无忌夫妇对那小妾那态度!那叫一个恭敬!就魏无忌现在和马蜂的位置,那最多也就是旗鼓相当,半斤八两,而且一个在蓉城,一个在渝都,但人家同是那个圈子里的人,那就是不一样!少游和白灵,相对正值一点,看不出多少奴颜婢膝的表情。但是螳螂和黄莺,对待马蜂和魏无忌那表情,那是相当耐人寻味的!到底人家是官场中人啊!还有,那天同学会现场,马蜂为了说明权势的重要性,竟然说,傅心仪今天之所以还能够吃上饭,那是当初在江城的时候,魏无忌帮了大忙。”
“这也太夸张了吧!这事他至于去和马蜂说吗?”
“在江城的时候,布谷是有恩于我,我一直铭记着。可他至于告诉马蜂吗?马蜂和魏无忌二人,还一唱一和地,把上次你在陵水花二万来元买单的事,生生说成了你不知立正稍息,多管闲事,这点我真不能释怀,是,那单反正也不归他自己买,对他本人,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利益,可是,你那买单的举动,那无论如何也不存在驳他的面子呀,无论如何也应该是给他长面子,你说他这是何苦呢?”
赵若怀仔细看了看我,狡黠地说:“那当然存在驳他的面子。我当初花那两万来元,就是为了驳他的面子……这么看着我干嘛?不懂?老婆啊,你真的不大了解男人。你回想一下,在陵水我进那房间,你介绍我时,现场那些人那别扭的神情。”
“是啊,他们有什么好别扭的?”
“我们这样设想一下,如果魏无忌在此之前,在那些人面前吹嘘,你和他是怎么怎么一个暧昧的关系,那我的到场不是直接就……”
“多虑了多虑了!依布谷之务实、稳重,他怎么可能如此信口开河?还有,他现在那小情人,隔三差五地换着,据说好几所高校门前,都曾留下过他忠实的接人的身影。好了,不说魏无忌了。今天更岂有此理了!少游大街上看见我,竟然调头就走……”
“什么?这倒有趣!真的假的?看样
子……是真的!这才对了嘛!这就是你今天失魂落魄、辗转不眠的原因。黄少游不理你了,心里非常失落。”
“你说,他又是哪根筋没对呢,至于吗?”
赵若怀两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很快,释然了!我以为他要给我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于是期待地望着他,他动了动嘴,闭了,再动嘴时,竟然是这样:“没准人家也看上什么小妾了,务实去了。加上黄莺的作梗……不理就不理!有老公我疼你,你觉得还不够吗?”
“够了够了!好了,睡了吧!明天一早你还得送文若上学呢。”
“问题不还没有解决吗?我说老婆,我是你老公,困难当前,你怎么就没想到求求我呢?”
“求你?你有啥办法?火锅店那里,正是投入、花钱的时候,山上那地也那么摆着,也不知道摆久了会不会有啥不对,心里没着没落的……”
“小看我了吧?好!十天,十天之内,我给你解决问题!这事不用你操心,你上你的课!”
“真的?原来你这么厉害?老公,你真好!”
我靠近他怀里,模了模他的脸,在赵若怀轻松自在的神情下,感到了力量,于是,由金钱引起的困扰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