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李刚和许昌河进行了他一生中最艰难的一次谈话。
不管官场还是商场,不论是春风得意还是暴起暴跌,自己从来都是坦坦荡荡、干脆利落,最看不惯那种畏畏缩缩的死蔫样子,即使最后蚀光了本也是一条汉子一个大写的人……
可是这次与许昌河的谈话,他却有种无法应付也无力把握的悲怆,好像被剥光了衣服示众似的。
加上连着熬了几夜,心痉挛般地直发抖,他真怕自己一下子晕倒在许昌河的客厅里。
一见面,许昌河就笑呵呵拉住他的手,两个人一起跌坐在沙发上。
许昌河身穿浴衣,趿着拖鞋,一脸胜利者的得意与自豪:“我知道你就要来,你果然就来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见你的面?”
“我忙,您更忙。”
“我知道你今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当然,我也完全知道是为什么而来的。但是,今儿咱们不谈别的,只谈谈哲学问题,如何?”许昌河一边说,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李刚。
“哲学问题?”
“对,就谈这个问题。有位哲人说过,一切伟大的世界历史事变和人物,可以说都出现两次。同时应当补充一点,第一次是作为悲剧出现,第二次却是作为喜剧出现的。你知道这是谁的话吗?”。
“不知道。我现在头脑乱得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许昌河又说:“看你今儿神情恍惚、痴痴怔怔,看来你对哲学问题真的不感兴趣。好好好,那我们就不谈这个枯燥的话题了,谈点历史好不好?”
“我们的许书记呀,真对不起,这些年来我为了生计东奔西走,既没有研究哲学,也没有研究历史,对于这些形而上的问题真的一点儿兴趣也没有。我想,我们还是谈点现实问题吧,今儿我就是专门为这些现实问题求您来了。”
“噢,那好哇,有什么困难,你只管说……不过你可记着一点,你我之间,从来不存在“求”的问题。”
“好,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李刚觉得自己再坐下去,肯定会晕倒的,立刻直截了当地说:“我是为韩东的事来的,韩东是我妻弟,也是我岳父人韩国彬惟一的儿子。您一定都很清楚,这几天,他一直在外地开会,今天中午才回到省城,但是一下车就被两个陌生人带走了。”
“什么,遭绑架了?”许昌河大惊失色。
“不是绑架,胜似绑架,”对于许昌河的这种惊愕,李刚根本不相信,但又实在无可奈何,只好耐心地说:“来人是联合调查组的,叫他去说清楚问题。尧城区纺织厂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进行调查是完全必要的。但是,我可以党性和人格担保,韩东这个人绝不会有任何问题!看来这事儿您还不清楚,所以我只好求您来了。”
“这个嘛,我真的不清楚。你知道,对于调查组的具体工作,我从来不干涉……”许昌河沉吟着,“既然没问题,你找我做什么,也许这会儿已经放出去了。你难道不相信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