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儿,跟我走,你,叫什么,到那边把那堆脏衣服拿来。”
那个被唤作大娟的宫女人如其名,生得人高马大,过来一把抓住伯艺的手臂,扭过头去又问小莹。
“你手轻一点,别这么用力,弄伤她了。”
小莹看见伯艺被大娟抓疼的痛苦表情,忍不住焦急地叫道。
“嚷嚷什么,这里是咸阳宫,不是没规矩的地方。”刘嬷嬷带着一脸凶狠,走上前去,抬起一脚将小莹踢倒在地,斥责道。
“小莹!”伯艺眼见小莹被这个恶奴踢到下月复,心里面万般难过:小莹的伤还没有好呢?你这个刘嬷嬷,怎么忍心这样虐待她!
“你叫小莹啊,快去把那边的脏衣服拿来,你,怜儿,打水装满这只木桶,傍晚收工之前洗不干净两百件宫衣,你们两个各挨二十杖。”
大娟松开伯艺,把她推向一处水井边,指着一旁地上的一只大号的洗衣桶,就施开了命令。
伯艺含泪走近水井,看着井口边搭着的一根长绳,拴在一根架空的木辕上,却犹豫起来:从小到大,她哪里见过这样的东西,根本不知如何下手。
“蠢货!”大娟怒吼一声,走上前去,一把将伯艺推向一旁,一边卷动辘轳,摇起井中的水桶,一边斥道:“你从前是做什么的?没干过活吗?笨手笨脚的样子,不会是窑子里出来的张嘴货吧!”
“你住口!”伯艺满眼盈泪,怒视着大娟:为了父亲,她可以受尽折磨屈辱,甚至体罚摧残,但是无论如何,一个名门闺秀的清白是不能容忍被玷污的!
“干什么?你找打吗?别以为浣洗坊做的是低等的差事,便可以不讲宫规,看见那些执刑的太监了吗,他们可以打得你把地上的土都啃净!”
大娟甩下绳子,面对面瞪着伯艺,一副开战的架势。
伯艺轻咬下唇,忍住未发一言:这口气是必须忍的,否则被她痛责事小,自己千金之体怎么能和她这样的女人纠缠在一起?
“我来,大娟姐姐,我家小姐真没有干过活的。”
小莹忍住疼痛,抱着一卷脏兮兮的宫衣刚来到这边,眼见伯艺面临危机,心急如焚,连忙低声下气来为小姐求情。
也许是小莹的那句“姐姐”叫得实在真切,大娟听得心里一震:多少年了,浣洗坊里没有过这么诚心诚意的招呼。
“那你帮帮她吧,不过打水、换水可以由你来,浣洗的事必须得她自己做。”
大娟转过头来,看着小莹,粗声粗气地吩咐着,这一边手里又抓回了绳子,不停摇着,将那一桶水提出井口,哗啦一声倒进洗衣的木盆里,却显得很是情愿。
“谢谢大娟姐姐!”小莹满眼泪光,感动地谢她。
“原来是个小姐,不过后宫里面小姐进来做了丫头的可不止她一个,从前六国多少的公主王妃都干过这些活,做什么都要像个样子,可别犯在我手里。”
小莹连忙点了点头,这就学着大娟的样子,继续到井口提水。
可是,虽说小莹是个丫鬟,但出身侯府,从小伴在伯艺左右,被良侯夫妇当成女儿养的,平日里和小姐学习琴棋书画,也是娇纵惯了,从未舍得让她接近粗工,身子比起一般人家的女儿也是娇贵,头一次做着男人干的重活,没一会儿,一桶水未提上来,双手已经磨出血泡。
她的心里一阵难过:幸好没让小姐一个人来,自己进到宫里,总算能帮着伯艺分担一些磨难。
这一边,伯艺看着那堆叠满的脏衣,愠怒上涌,抓起一把来狠狠地摔在地上,料想着傍晚来临,一定躲不过那顿责罚了,凭什么还要继续呢。
一股汗湿恶臭的男人味道扑鼻袭来,伯艺几乎要吐出来,脸上更是一阵发烫,来到世上十六年,她从来没有碰过男人的东西,而现在,却被迫要为他们浆洗衣服。
“怎么,不想干吗?你不服管教,我就让他们拔光你的衣服,拖到场中众人看着受打。”
刘嬷嬷快步走到伯艺身前,伸出右指,使劲地顶了一下她的额头,威胁道。
伯艺抬起头看着刘嬷嬷,心里面又气又恨:你这个该死的嬷嬷,难道不是女人吗?竟会想出这么缺德的手段来!
她咬了咬牙,忍气取过一件衣服放入盆中,手刚进入水里,一阵钻心凉意霎时直入心底,从手指到臂弯冻怆地疼,虽说现在是艳阳七月,可是这口井里的水却比严冬的冰霜还寒。
伯艺忍住眼泪,轻轻搓洗起来。
刘嬷嬷得意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