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飞坐在帐中正上首,脸色因激动显得微微有些潮红。真的会是皓然吗?他不敢确定,在他印象中,楚皓然性格懦弱。当初在王府,哪怕见了自己,眼中虽透着欢喜,但始终是一副诺诺少言的形象。曾经试图将他这副性子矫正过来,却因少年环境,这种性子已根深蒂固。
眼前的青年,相貌极肖王嫂,名字也是一样。但气质和当初王府的杂役小厮却不可同语。虽然穿着不显,但他眼神晶莹,气质不凡。楚元飞多年阅人无数,此子的风采不同于以往自己所见任何之人,明显与自己侄儿不是同一人。如不是刚刚进门时望向自己时,眼中那一丝孺慕之情被自己捕捉到,他立即就要放弃自己仅剩的一丝希冀了。
两人相视片刻,谁也没有出声。直至楚皓然眼中泪水渐渐落了下来,楚元飞心中一颤,声音微微发抖的问道:“可……是皓然?”
下首的楚皓然默默点了点头。楚元飞只觉胸中一股血气直冲大脑,顿时大脑一片浑噩,只有一个声音来回作响。“他真的是皓然”,踉跄几步跨到楚皓然面前抓住他的手,失声道:“皓然?你真的是皓然?你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这一年多来,你到哪儿去了?”
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来。楚皓然望着眼前激动的二叔,心中也是汹涌难平。反手紧紧握住楚元飞的手背,哽咽道:“二叔,皓然让你担忧了。这一年多的境遇,实属离奇。二叔先请坐下,容我一一道来。”
楚元飞心情稍稍平复一些,上下打量楚皓然一番,欣慰着拍拍他的肩膀,拉着他走到上首坐下,“好,好。快快道来。”
两人坐定后,楚皓然便向他婉婉诉说着这一年发生的事。谈话中,楚元飞一直显得很安静。当初楚皓然被迫逃离王府的事他早已知道,初从楚关处得知后,愤怒之极,几欲赶回王府和王兄理论。只因当时魔族叩关在即,才未返回。此时见楚皓然一脸平静的亲口讲出,不知怎的,心中酸苦更甚。有心开口劝慰一番,但话到嘴边,却喃喃不知怎么说出口。只能心中垂叹一声。
直讲到遇见任云峰时,楚元飞心思才又回转过来,讶然出声道:“师傅?你……在何处遇见的?”任云峰之事,被现任门主曹宗涵封锁得极严。除了少数人清楚外,其余人只寥寥知道任云峰是失责而退位,楚元飞也一直是如此认为。
楚皓然见楚元飞神色激动,深怕说出实情会刺激到他。于是隐瞒实情,告诉他任云峰是因迎圣之事失败,自甘退位于山中修行。在山中恰好救下了自己,得知与楚元飞的关系后,便传了自己一身术法。
楚元飞只听得咂舌不已,眼中满是惊异之色。想不到楚皓然历经如此变化,到头来竟入了朱雀门下,想到此间,心情大好。双掌轻拍道:“如此说来,你脸上胎记也是师傅帮你化去了?”
楚皓然点点头,慢慢接着说道:“只是,任前辈……后来便不知去向了。我在山中呆了多日也不见他,恰好遇见魔族肆掠,出手救下一女子后。便到了这边来。”说完,目光直视楚元飞,观察着楚元飞的表情。
只见楚元飞只是稍稍皱了下眉头,随即便爽声道:“师傅老人家学究天人,行踪岂是我等弟子可以度测的。”顿了一顿,又笑着对楚皓然道:“皓然,如今来说,你可算得上我的小师弟了。这辈分……可不就乱了吗?哈哈哈!”
楚皓然见他未再询问任云峰之事,心中刚松了一口气。又听楚元飞拿此事打趣于他,急忙插口道:“二叔切莫如此说,任前辈虽传我术法,但从未表示要收我为徒。我对任前辈也一直是执前辈之礼。不敢擅称师傅。”
“胡闹!”楚元飞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既有师徒之实,如何称不得师傅。皓然,你既得师傅传授,便是他弟子。师傅他嘴里虽未承认你,但你要牢记他老人家对咱们楚氏一门的恩情,切不可忘记。”
楚皓然心中苦笑,非是不我不愿认,而是任云峰他不敢收啊。当下只能诺诺称是。接着又将后来之事一一向他说来,只是隐瞒了自己身为朱雀的身份。
直说了有一个时辰,楚皓然才将自己这一年多的遭遇说完。楚元飞听完也是长吁一口气,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思索一阵后对他说道:“皓然,此番来赤松。你还不知此处险恶,最近魔族攻势不少。你既修了术法,就先跟在我身边。一来我可照看于你。二来顺便也可对你修为指导一番。你看如何?”
虽说楚元飞是在询问,但其中语气却是隐隐不容置疑。楚皓然本就打算呆在楚元飞身边,眼下楚元飞既然已做了安排,那自己照做便是了。当下楚皓然点点头说道:“一切但凭二叔吩咐。”
接下来几日,楚皓然便成了楚元飞身旁的一名亲兵,随时可以进出他的大营。惹得周围之人纷纷眼红不已。不过他还是和郑邦一行人住在一个营里,几天下来,已和他们比较熟悉了。
初始见楚皓然得楚元飞如此器重,郑邦等人也是眼红不已,私底下也悄悄向他打听过。不过楚皓然每次都是笑着搪塞道“只因都是一门中人,所以比较照顾。”郑邦却是不信,这大营里除了他们几个,又有谁不是朱雀门中人呢?却不见楚元飞对其他人如此关照。见楚皓然不愿多说,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反而虚心的向他请教起修行来。
说起来这炎咒门在京城也算数得上的大派,当初在京城时,郑邦一行也算得上不错的高手。虽知比不上几大圣门弟子,但心里也曾揣摩过不会差了多远去。只是到了这边,看见营中其余朱雀门中子弟修行后,方知差距有多大。更别说眼前这个从未出过手的楚皓然。对于那日的交手,郑邦现在心中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楚皓然能一招制住木奎,那修为简直是深不可测。
这日,大营武练处。炎咒门郑邦九人和楚皓然正在场地中间比试。一如当日那般,其中八人再次施展“炎封八荒”术。这次楚皓然却是看得更仔细了,这八人没人结印手式竟和朱雀手印完全相反。
一般来说,朱雀印讲求的乃是五行相生,如施展火之力的“炎封八荒”需借助木之力,那么精气从气海而出,过魄门,穿云门,气分两处,一处走曲池而下至商阳;一处则过曲泽到中冲,除食指与中指并立,其余三指皆内扣。火之精气方能聚集,再配以口诀和手式才能施术。
但对面八人手印却是中指外,其余四指皆立。楚皓然破了阵法上前几步握住其中一人之手,运气察看。发现他们精气运行路线竟是通过朱砂血刻画好的,精气仅仅是沿着刻咒到达了中冲。那他们的火之力从何未来?
楚皓然一时之间竟是楞在了那里,这完全已背离了自己这一门的术法范畴。
见楚皓然呆立不做声,郑邦心中也是有些忐忑,走到他跟前,轻声询道:“楚兄弟,可有……不妥?”
楚皓然呆呆摇了摇头,转过脸愧然道:“郑兄,虽说咱们同属一脉,但……你门中运气方式与朱雀门却不尽相同。此间之处,我也不懂。怕是我不能对你们有所帮助了。”郑邦心中微微有些遗憾,但见楚皓然似乎比自己更加难受,还道他不能相助自己一干人等而惭愧。打个哈哈劝慰道:“楚兄弟不必如此,我炎咒门发展上百年。与本宗有出入也是正常的。”
楚皓然听他如此说,也只好点点头,暂时放一旁了。心中轻叹一声,始终难以释怀,不想自身衍化出来的术法居然都看不明白。真是……丢尽脸面了。
傍晚和楚元飞一起时,楚皓然便将今日之事告诉了楚元飞。哪知楚元飞却是微微一笑,对他说道:“皓然,你未在门中呆过。其间许多事情不了解,这炎咒门。其实是有来历的。”
楚皓然听他一说,顿时来了精神,赶紧询道:“二叔,炎咒门有何来历?”
“这事,说来就长了。”楚元飞放下手中事务,看着楚皓然道:“要入我四大圣门修行,最重要的便是天资。这天资也就是看你能否感应这天地之间的精气。感应越强,天资便越出众。如此以来,世间能达到之人也不过万中之一。后来,便有一些门人提出,修行之人少了,对于抗击魔族不利。便要想出一条能令普通人也能修行的方法,”
“三百年前,时任朱雀门中的传功大长老便想出了一个办法。他提出,这人本身便是自然的一部分,人身也可以算是一个小天地。既然普通人不能借助外部天地之力,那为何不能在自己身上创造出这种力呢?此话一出,顿时惊醒圣门众人。于是,几大圣门包括元女宫都派出人来商议此事以求突破。”
“那成功了吗?”
“废话。没成功的话,那外面的炎咒门,玄扇阁这些门派是怎么出来的。”楚元飞笑骂道。
楚皓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呵呵,一时没反应过来。二叔,这位大长老个真是个惊艳之人啊,如此方法也能想到。”
楚元飞点点头,“此法修炼讲究的是封闭自身不与天地之力相连,以免被其吞化。所以结印方式与我等相悖。不过,人怎能与天地相比呢。如此一来,威力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楚皓然默然,如此说来,那这些四大圣门的支系想要更进一步那是十分困难的,几百年下来,几乎已到了极限。
正考虑明日要不要将这些话讲给郑邦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帐帘忽的被人掀开,进来一人,却是楚元飞的侍卫岚清。只见他脸色涨红,疾声说道:“大师兄,刚刚接到楚将军信号,魔族来了。”
“什么?”楚元飞和楚皓然二人同时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