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狠心的女人
梅雨天蒸笼天，吃饭做事没精神，但是老吕明显是太没精神了，整天焉头耷脑的。97小说网我问了他几次，他都不放声，只低头苦闷地吸烟。
小高故意撩他，老吕，你是不是被柳嫂子那个狗婆给甩了啊？整天像被骟了的野狗一样！
放在平时，老吕肯定不会让小高这么放肆，早一耳刮子打过去了，今天老吕像没听见样。
小高见他没反应，更加得意，柳嫂子的瘾大，你已经喂不饱她了吧？
我瞪着小高，诶，你莫太没得大小了，开玩笑要有个尺度撒。
小高仗着他个子高力气大吃定打架能赢我，并不把我放在眼里，转而还将矛头对准我，哪个敢跟你秀才比呢？人小鬼大，老少通吃，只怕柳嫂子跟她女儿都被你玩过了。
闭上你的屄嘴！我气得发抖，伸手要抽小高的耳刮子，却被他紧紧抓住手腕动弹不得，你以为还像从前？有大彪、摆尾子罩着你吗？
小高阴鸷地盯着我，你不过就是个闷骚的小鸡公，天生吃女人饭的野种，老子早就看不惯你了。
他拽着我的手很大力地把我推到一边，并朝我上狠狠踹了一脚，我重重跌倒在地上。
老吕赶紧过来把我搀起来，膝盖被擦掉一块皮，心里满是屈辱，我拍拍身上的灰尘，捡起一个汽水瓶就要扑过去拼命，却被老吕死死抱住。
小高很得意地站在两米开外，有狠，你就来打老子撒！
老吕抱着我说，秀才，算了，莫跟这个小卵子一般见识。
我对他这种息事宁人的做法相当不满，你只要惯他这一次毛病，以后就会次次骑在我们头上屙屎的！
老吕悄悄说，不会的，他不是摆尾子，他成不了气候的。
这时老板娘进来了，看见我们围在一坨儿，厉声喝道，都在偷懒是不是？要老娘扣你们的工资吗？
小高马上收敛了老老实实去做他自己的事，我相信老吕说的话了，也回到自己的位置做自己的事。
下班以后，老吕要请我吃饭，我想到晚上有憨子他们在家，就答应了。
在正街找了个饭馆，点了几样菜，老吕倒了两杯白酒，一气干了，然后晃着眼皮问我，秀才，你说，我真的配不上你柳姨吗？
我说，没有啊，你们在一起过日子很合适。
老吕摇头，狗屁！那个女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她其实心里是瞧我不起的。
我有点疑惑了，怎么这样讲啊？你们前几时不是还好生生的吗？
老吕摆手，莫提，莫提了，她跟我说，就是因为我老缠着她，她的小叔子就来找她要钱，说是不让她用他哥拿命换来的钱养野男人。
我安慰他，这件事倒是真的，我就看见翩翩的叔叔来过好几次呢，柳阿姨也很难做人的。
老吕用手指点点我瞪着牛眼说，你个狗日的秀才，也帮着她说话哈。
我难为情地笑，我说的是事实撒。
老吕仰脖又干了一杯，你，你是个细卵子，你不懂的，我叫她把钱还给他们，我们再去赚就是了，她，她硬是不可。
我为老吕这番话心里一阵感动，很想暗中撮合他们一把，吕叔叔，你真的愿意跟柳阿姨过日子吗？
老吕眯着眼睛说，愿意啊，怎么不愿意？只要她可！我马上搬过去给她做牛做马，跟她一起把翩翩养大成人。
那好，我找柳阿姨说说这个事。我起身跟他碰了一杯，也暗下决心一定把这件事办好。
跟老吕吃完饭分手，已是华灯初上。还没走到鲜鱼巷楼下，远远就听见柳嫂子正在大声跟人争吵，我心里一咯噔，难道是翩翩的叔叔又来了？
上到二楼的歇步台，就看见周丽跟猴子茫然地站在三楼走廊头上，他们发现我回来了，赶紧迎了过来。
周丽压低声音说，翩翩的叔叔跟女乃女乃过来了，正在楼上吵着要分钱呢。
猴子说，我们想劝又不晓得从哪里劝起。
我摆摆手，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们都是外人不好插手的，只要不打架，我们不好说什么的。
周丽吐舌头，那怎么办？难道让他们一直这样吵下去啊？会影响我们隔壁教学生啵。
我没放声，低头上了楼。
翩翩的叔叔和一个拄着拐杖脸满威严的老太正脸朝屋里坐在柳嫂子门前的走廊上，我想这应该就是翩翩的女乃女乃了。见我上楼，翩翩叔叔礼貌颔首给我打了个招呼，我冲他们笑，您们来啦！老太太嘴角微微上扬，是的，家里有点事，要给你家添麻烦了！
我知道今天晚上他们不一定能扯得清楚，怕耽误了学生期末复习，就让他们早点下课，憨子、猴子和周丽分头送这些孩子回家。怕翩翩在家庭战争里受伤，我叫她到同学家里睡觉，明天再回来。
翩翩女乃女乃见自己的孙女和其他学生都走了，感激地望了我一眼，然后对着屋里的柳嫂子大声说，大红儿，你晓得，不是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撵过来的。按说他用命换回来的钱是要留给你们母子的，但是毕竟还有我这个老的在世，你多少还是要给我分点棺材钱的。
柳嫂子在屋里沙哑着喉咙应道，妈，我还是晓得事理的，您百年归世，我要代表华章为您送终尽孝的。
翩翩女乃女乃点头道，嗯，很好，那你说吧，你准备给我多少？
柳嫂子说，这个话怎么好说呢？您毕竟有两个儿子，将来木章出多少我一定出多少。
翩翩叔叔抢过话头，嫂子，你这个话就说得不得体了，我是我你是你，你怎么非要扯到我的头上来呢？再说了大哥还是长子呢，本身他应该出大头的……
柳嫂子马上扯着嘶哑的喉咙打断他，你放什么屁？你哥都死了，难道要把他挖出来替你出大头啊？
老太太皱眉，大红儿，你说话要文明些呢，有什么事好好说。
柳嫂子难过，被老太用语言一顶，就抽噎起来。我晓得你们一家瞧我不起，十几年来一直不把我当人看。
老太太马上接腔，大红儿，你说这个话就不应该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是在什么情况下进我家门的？也只有我的儿宽宏大量，才有这样的气概啊！给别人养女儿，还无怨无悔。我在隔壁听到老太这么讲，暗自庆幸将翩翩支走了，不然真不晓得这个敏感的丫头会怎么胡思乱想。
柳嫂子低声音抽泣，没有接腔。
老太太悲沧地继续说道，我也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一个人，我的儿生前还是很爱你的。有过一段时间，他对你不好，我也晓得，那是他生不逢时，放在以前，他大小是个国家干部，可是单位倒了，让他自谋生路，他是坐惯了办公室的人，又老实，哪里适应得了外面的劳碌生活啊？后来就有些破罐子破摔了。说到这里老太太也哽咽起来了。
渐渐的，里外两个女人哭成一团。我和婆只有听着，不好上去安慰。
老太太收住哭声说，大红儿，我们也不紧扯了，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今天给我两万块，我的后事不要你管，其余的钱都留给翩翩读书。
柳嫂子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同意了婆婆的意见。
婆婆接着说，大红儿，有句丑话我得说在前头哈，如果你再改嫁的话，就得把钱退给我们！你用我儿命换回来的钱去养别的男人，就算我们不说，别人也会骂的。
我心里着急，柳嫂子可千万不要答应啊，老吕叔叔会伤心死的。
没想到柳嫂子很痛快就答应了，好，我柳大红生是陈家的人，死是陈家的鬼，今后绝不改嫁。
老太太说，好，你立个字据吧。
柳嫂子就过来找我要笔纸，我暗地叫她不要写，她听不进去，拿了纸笔按翩翩叔叔的口述写了一份陈华章遗产分皮（配）书：斤（经）友好些商（协商），陈华章以命所得陪唱（赔偿）六万元，分给陈华章母亲陈朱士（氏）两万元、陈华章遗双（遗孀）柳大红四万元。陈朱士（氏）百年归市（世）后，一切与柳大红无关，但是柳大红如果改家（嫁）他人，则需向陈家退还四万元。保证人：柳大红，见证人：陈木章。
见柳嫂子毫不犹豫签了字，我心里叹道，这个女人的心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