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放河灯
周丽为今天晚上的约会精心打扮了一番。头发被盘起来挽了一个鬏,脸上略施粉黛,描了眉抹了淡淡的口红,穿一件玫红色带暗花束腰连衣裙,脚上穿一双米白色半高跟凉鞋,娉娉婷婷地站在人民闸底下的街口。有骚情的小青年在周围转悠,估计是在琢磨用什么方式接近美女搭讪。
看着她,我不禁呆了,心怦怦跳,脸烧得通红,张了半天嘴也没喊出声来。还是她扭头发现了我向这边跑过来,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啊?来了也不打个招呼,真是的,害得人家眼睛都望穿了。
我好像置身在梦境里一样,看着她只会嘿嘿地傻乐,她一把挽起我的胳膊向堤外走。我们并排站在一起,她的身体明显比我高出来一截,旁边的小青年叹惜,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而且还是一坨矮牛粪。我听着刺耳,眉头一拧,停下脚步来,周丽却使劲拉着我向前走,莫耳这些无聊的人,生他们的气不值得!
天色渐渐暗了,月亮爬了出来,周围的一切变得影影绰绰。终于看不清了,我悄悄松了口气,说实话这样跟周丽出来,压力真的好大,那些或好奇或羡慕或嫉妒甚至猥琐的目光逼得人神经高度紧张。
观看河灯最好的位置在趸船上。从八月一日以后,乌林的客轮全部停班了,人民闸外的江面上只留下这个孤零零的趸船,此时上面已经挤满了来看灯的男男女女。我们俩拎着四只河灯,牵手赶往趸船上游放灯的浅滩。乌林禅寺正在举行盂兰盆超度法会仪式,现场摆放着香案贡品,僧人们焚香烧纸,口中念念有词,为众生祈福,善男信女们也闭上眼睛双手合什默默许愿。
五艘大小不一的木船停在岸边,船舱里摆满了五颜六色的河灯,一艘船加上艄公一般四个人,大些的船上还有锣鼓手。
法事一毕,鞭炮响起,伴着锣鼓声五艘木船载着河灯像江心荡去,船上的居士开始往江面放灯,红的、绿的、黄的、蓝的……各色漂亮的荷花灯顺着江水疾驰而下,随着船儿摇动,江面的灯越来越多,下游趸船上的人们欢呼雀跃。
自己放灯的人们挽起裤腿赤脚走到水里,小心翼翼地往灯里添上清油,点上捻子,一盏盏灯儿渐次亮了,默默许上心愿,再把它们放到江面上,看着它们飘向远方的世界。
我点亮两只河灯托在手掌里,闭上眼睛在心里念道,愿吾爱健康、平安、幸福!一只灯欢快地飞走了,另一只黄色的在浅水里打着旋儿,不灭,也没被波浪卷到岸上来,却怎么也不走。据说,灯走了然后自然灭掉就能让冤魂得到超度,如果有幸漂到对岸,就说明他已月兑离苦海到达彼岸天堂,这打着旋儿不走难道是不舍吗?
周丽也奇怪,你的灯怎么半天不走啊?是不是被什么缠住了哦?你快去看看撒。
我踮着脚过去模了一下,底下什么也没有,为了保险起见,我把它拿起来再往深水里推了一点。很奇怪,它没有灭,但还是在原地打旋,我再拿起来再往前送,这样连送了三遍,它才随着湍急的江水漂走了。
我帮周丽将灯点着了,她闭上眼睛虔诚地双手合什,许了一个愿望,等她睁开眼,我们一起将灯放进了水面,两只灯眨眼功夫就漂走了。
她笑,看来我的愿望比你的好实现啵!你看多顺利呀。
我心想,吾爱健康、平安、幸福这个愿望很奢侈吗?吾爱一个是婆,另一个是你呀。
见我没有吭声,她挽着我胳膊的手往她怀里轻轻拽了一下,诶,开玩笑的,莫生气撒。
我笑了,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想,我的愿望不是很复杂啊,就是……
她用手捂住我的嘴,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我哦了一声,又问她,你说,真有河灯会漂到江对面去吗?
当然会啊,只不过概率很低的,能去天堂的人毕竟还是少数撒。
我不信,这江面起码有两三千米宽,江水又这么急,怎么漂得过去呢?
我有同学住在对面洲上,她跟我说的,以前她们那边沙滩上七月十六能看到漂过去的河灯。
我还是觉得不大可能,是她们自己放的被浪推回来的也有可能撒。
她们那里没有放河灯的习俗……
虽然嘴里不信,其实我心里一直希望我的那两只灯能漂到彼岸去。
乌林的灯很快过去了,不久,上游大浦镇的灯下来了,江面上星星点点,宛若一座灯火通明流动着的城市,岸上的人们看得如痴如醉。只可惜江水湍急,河灯的灿烂宛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了,人们望着在波涛里逐渐隐去的灯火意犹未尽。
月亮又大又圆,清幽的月光跌碎在江面上,波涛轻轻拍打着江滩,喧嚣过后,江面卸下浓妆恢复了平日的素雅。
我和周丽在人群慢慢散去之后,爬上了趸船二层的甲板,这个地方很少有人上来,现在上面只有我们两个,底下偶有未走的情侣还在窃窃私语。我双手穿过她的腋下从后面紧紧搂着她,她把头靠在我的肩上,两个人耳鬓厮磨。
周丽感慨,好美的夜色!
我轻吻她的脸颊,嗯,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时间永远就停在现在。
咯咯咯,她在我怀里笑得花枝乱颤,难道我们一直这样不吃不喝啊?
我闭着眼睛紧紧贴着她的脸庞,呵呵,我只要我们在一起!
她用右手食指在我额头戳了一下,傻瓜,还要过日子呢,难道除了我,你连婆也不管吗?
我嘿嘿嘿傻笑,我想起下午婆说要我赶快找媳妇儿的话来,当然要管啊,婆还说她快要等不及了,要我快点找媳妇儿呢。
周丽笑,真的?婆那么着急啊?
我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她急着抱曾孙呢。
周丽,哪她希望你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啊?
她这一问让我觉得怪怪的,好像跟她没什么关系似的,当然是你这样的啊!
骗子!你唬我!婆才不喜欢我这样的女孩呢?
我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她不会又扯到翩翩身上去吧。
她撅嘴,婆明明喜欢憨子那种性格的人。
咳,女人就是爱记仇,到现在她还记着婆留憨子不留她的事,我的心终于落地了,可我们都是男人啊,我总不能跟憨子结婚吧?
她坏笑,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他完全可以去做个变性的,咯咯,或者你去变也行!
你真是个坏蛋,居然有这么龌龊的想法,真恶心。我从腋下咯吱她,她马上以牙还牙,也咯吱我,我们在甲板上扭做一团。
腰间突然一麻,我的call机响了,打开一看,是鲜鱼巷楼下的公用电话。
丽丽,别闹了,好像是家里有事,我得赶紧回个电话去。
真讨厌,这会儿能有个什么事啊?她有些不高兴,嘴巴厥得老高。
我搂着她,莫这样撒,就回个电话,没事的话我们还回来。
她还是跟着我下了甲板,我腰间的call机连响了四遍。如果是憨子或者叶冲他们是会给我留言的,只知道打电话的肯定是婆了,我教过她怎么用人工台,她一直学不会。
等我找到公用电话时,我的call机已经响了七八遍,赶紧按号码拨过去,听筒那边是柳姨近似咆哮的声音,吴迪嘢,你,你这个鬼伢,野到哪里去了?婆快不行了啊……
我脑袋轰地一响,撒腿就往家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