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谱 109、洞房惊变

作者 : 杨山林

109、洞房惊变

109、洞房惊变

等待是痛苦的。

虽说纳采、问名、纳吉、纳征——每进行一道程序,情报员小桔子便或早或晚总要报告一次,诸宫女也都齐齐前来祝贺、绰趣,宫里一到晚充盈着欢乐的气氛,但在爱情溢满心头,希望与思念的燃烧中,赵瑞心里还是惶惶的。

“每道程序都得过礼,都得用银子,特别是纳征,不说礼金,聘金、饰金,仅礼饼就得一担,还有海味八式,三牲、酒、茶等——三二百两银子在宫中是小钱,可他是乡村人,会不会作难?宫中规矩很多,礼部那些老头子们又特别死板,跪过来,拜过去,他会不会慌乱,会不会嫌烦,会不会闹什么笑话,让人轻看?这么大的事,他家有人操心吗?会不会忙得饭也吃不上?婚礼那,他会不会忘了把头发梳光,把胡子刮净?给祖宗上香,他会不会把香头插歪了?假如插歪了,可不要拔出来再插一次,那是不吉利的呀!与人告别时,他会不会说‘再见’啊?说‘再见’可不吉利,抱拳示意就可以了呀!他会不会紧张得忘了吃饭?清早起来,得忙一,如何支撑得了啊——”

宫中有的是银子,有的是人材,一切自有人办得妥妥当当。因此,他对于自己一方各道程序的细节一点也不关心,就连盘头、开脸这类有关自身的事情她也是任其铺排。而对于周震炎一方,她却总是连一些指甲剪短、牙齿刷白的微小细节也不放过,像已经是家庭主妇似的按自己的所知筹划着、安排着,并且联想到许多场面,甚至幻想出许多失误,为自己寻找着烦恼和不安。

婚礼的前一晚上,赵瑞坐在床头一夜未眠,直到大清早几个宫女侍候她换了凤冠霞帔,扶她来到奉先殿,聆听父母训辞,她亦然还在神不守舍地念叨着周震炎那头的事。

“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赵昀站在她面前,庄重严肃地背诵着礼部拟就的训词。

这是程式的训戒,回应也是规定的语言。她本该按规定再拜之后,诚惶诚恐地向父亲保证:“儿虽不敏,敢不祗承!”可她却好像没听清似的应非所训,凑到父亲身边悄声问道:“爹,震炎他们是今才从当涂出发,还是早已在城中住店啊?”

她声音虽然不大,但全殿的人都能听见。

“你,你——放肆!”赵昀低声训斥着,脸色很难看。

“瑞儿,你胡说什么呢?”贾贵妃拉了她一下,将她从浮想中惊醒过来。她茫然地望着这些明显憔悴了许多的母亲,扑在母亲怀中,流泪道:“娘,孩儿问一下有什么不对吗?您瞧爹,人家就问那么一句,他就吹胡子瞪眼的!若他们从当涂出发,时间便很难掌握嘛!应该派快马去探一下嘛!这有什么不对嘛?”

“这,这,这用不了你操心!一切自有人安排妥当!”贾贵妃好像也很尴尬,说话声音直打颤。

小孩子见了娘,有事无事哭一场!在娘面前流泪,已经是赵瑞的习惯。

皇家的子女,并不像平民那么娇惯。

史书记载:皇子“六岁,备小冠小袍褂小靴,令随众站班当差;教之上学,即上书房也。黎明即起,亦衣冠入乾清门,杂诸王之列,立御前。门限不得跨,内侍举而置之门内。唯与生母相见有定时,见亦不能多言——”

赵瑞虽是女孩,但因是独生,赵昀对她的要求比先朝的皇子更加严格。

她出生满月,便离开娘怀,一到晚被众多女乃妈、宫女、太监、教授包围着,各种学科的课程安排得满满的,虽说与娘同居宫中,想见一面也是很难的。她想娘,想让娘亲亲,让娘抱抱,只有不停地哭嚎,才有可能如愿。慢慢地,她有了经验,成了习惯,有委屈真哭,没委屈假哭,只要想见娘,便哭声不断。虽说长大之后,她可以凭智慧寻找各种借口与娘相见,但习惯成自然,见了娘,不管有无委屈,眼泪总是还像关不住的水闸,情不自禁地便涌出了眼眶。

娘已经多没去公主府,她曾前去问安,娘也总是说很劳累,寒暄不两句便让她退去。她看出娘的心里很烦,清楚娘对选周震炎当驸马不是很如愿,总是劝道:“娘,您就不要烦恼了嘛!震炎家门楣低,成了您女婿,不就高了吗?他身份贱,让父亲给他个好差遣,不是就贵了吗?他家里穷,可咱有的是银子,到时候多给女儿一些嫁妆,他不就富了吗?”

不管她如何劝,娘总还是脸色阴阴的,一副苦大仇深、委屈满月复的样子。

“娘,已经到了今,生米已成熟饭!您就高兴一点吧!不要再板着脸,像女儿欠了您银子不还似的耶!”赵瑞俯在娘怀中,脸上挂着泪,撒着娇,说着逗娘开心的调皮话。

“娘,您放心吧!我看得出,震炎很忠厚,很善良,他会像亲生儿子一样孝顺您和父亲的!俗语虽说一个女婿只顶半个儿,可那是指各住各的家呀!咱驸马府紧挨宫墙,父亲又专一开了道来往的便门,一个院子一样。常住您身边,不就等于是整个的儿子吗?您今添了一个儿子,一个长大成人的状元郎儿子,该高兴才是嘛!”

贾贵妃浑身打颤,像是有极大的悲痛在拼命压抑着。她抚模着女儿的头发,低声说:“好闺女,咱高兴,咱都高兴——”嘴上说“高兴”,眼泪却情不自禁地淌了下来。

“时辰到了,为新人整装,准备升辇吧!”一旁的杨太后白眼翻着贾贵妃和赵瑞,紧皱眉头,向围在身边的一大群命妇发令道。

乐声骤起,一群命妇,可想而知,少不了赵与芮、史弥远、郑清芝、薛极、梁成大、李知孝、史岩之等一班人的老婆,一齐上前,为赵瑞整衣理妆,搭上盖头,簇拥着、搀扶着来到殿门外,登上了精玉辂凤辇。

唢呐高奏,鼓乐震。

赵瑞在晃晃悠悠的凤辇中,悄悄将盖头撩上一点,从轿帘的缝隙中往外偷看,见前面金瓜、宝顶、彩旗、华盖、方扇、圆扇、引障花、烛笼、提灯如云蔽日,仪仗队在宫巷中已经不知拐了几道弯,后边公侯、百官、命妇的送行轿子排成一长串,只得作罢,闭目端坐,仍然胡思乱想着。

“很快就能看到震炎了!‘婿先候于门。公主至,婿揭帘’这是礼仪规定。他从哪边揭呢,应该是左边,左边为上嘛!不对,他应该用右手,面向轿门,用右手,在轿子的右边才方便——他是瘦了还是胖了,揭帘时就能看看了!”

轿子停了下来,鞭炮声不断。

轿帘掀了起来,赵瑞悄悄将盖头往上撩,先看见一条腿,又看见一只手——还没看见周震炎的脸,已经有人将她的盖头扯了下来,把两眼视线给遮断了。

“好像是福王府那个婶娘干的!丑婆娘,真讨厌!”赵瑞心里骂着,被人搀扶着走上了红毡。

花瓣飘洒,赵瑞在盖头下看不见,只看见飘落在脚边的红红的残片;两侧人潮涌动,她也只能看见各种各样的靴子、绣鞋和抖动的锦袍、裙裾边缘——她很想将盖头掀起来,看看自己隆重的婚礼场面,可是扶她的两个女人拽着她的胳膊,不让她违规乱动。直到三拜过后,将她送入洞房,她也没能欣赏到自己的婚礼全景,更没能与周震炎照上一面,更莫说与周震炎悄悄使个眼色,打个招呼了。

在新房中,她悄悄将盖头挑起,观赏着屋内。满屋吉祥如意的祝福、满屋红红火火的热闹。红绒毯铺地,宫灯高挂,古瓷瓶、各种宝器陈列,富丽堂皇。案几上左边陈设一对琉璃灯,是前朝传下的番外珍宝;右边玉如意一柄,是周代古物;紫檀透雕的龙凤四扇屏,在烛光的照耀下,红光燎绕,龙像在,凤像在舞;龙凤喜床上铺着厚厚实实的红缎龙凤双喜字大床褥,摆放着朱红彩缎的喜被、喜枕,图案美丽,绣工精细,雅致无比。床里墙上挂有一幅喜庆对联,上书着“白首齐眉鸳鸯比翼,青阳启瑞桃李同心”;正中是一幅牡丹花卉图,靠墙放着一对百宝如意柜——

“驸马爷到!”有人叫了一声。

赵瑞急忙放下盖头,正襟端坐。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洞房内热闹起来。

“挑盖头了!”几个宫女在欢呼雀跃。

一双靴子踱到了赵瑞的眼前,停下了。

喜称称杆从盖头下沿探到了赵瑞的颌侧。

“蒙脸红子挑一挑,今年有个妮,明年有个小!”欢乐的声音高唱着。

喜称向上移动,赵瑞眼前突然一亮。她虽说早有准备,但仍然情不自禁地将眼睛闭了起来。

“蒙头红,高高起,当年就见喜!”一人领唱,众声齐和。

欢笑声中,已经有人将满酒的玉杯递到了赵瑞手中。

“喝了交杯酒,白头到永久!”

虽说相思已久,但毕竟是在绰趣的众人面前,赵瑞抑制不住内心的甜蜜,还是情不自禁地有些害羞。她抿着嘴,低着头,侧着脸,眯着眼,似是推拒,实际上在宫女的扶引下仍然是主动地伸出了右手。

“你中我,我中你,结永好,不分离——”

满堂人击掌齐唱,欢乐的气氛达到了**。

两臂相勾,四目相对——

“砰”的一声,一酒杯落地,血样的葡萄酒溅成一团红雾。

赵瑞惊呆的双目中——不是她刻刻思念的周震炎,而是所谓的表哥杨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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