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绛唇看到这封信的時候,错愕难当,赵婉婉会出家,这件事真的让苏绛唇很意外。那样一个自私的人,怎么可能会抛弃凡尘的一切,皈依佛门?她那么喜欢穿漂亮的衣衫,那么喜欢品尝美食,那么贪图享受的人,怎么愿意青灯古佛过一世?说实话,苏绛唇并不信赵婉婉信里说的话。出家,这世上的人谁都有可能,可赵婉婉,她会吗?
兴许赵婉婉也猜到了苏绛唇的心思,在自己的信上,还附上了主持写的短笺,苏绛唇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去见赵婉婉。
赵婉婉出家的尼姑庵,离京城偏远。苏绛唇一大早就起身梳洗,然后将对牌发下去,之后,就带着一行人往尼姑庵而去。
到了尼姑庵的山门外,仰望着那半山腰的尼姑庵,苏绛唇还是不敢相信,赵婉婉会选这么一个地方修行。这样的地方修行,要比闹市里的寺庙修行更辛苦。
苏绛唇跟小尼姑说明了来意,小尼姑带着苏绛唇去见主持。
主持年约四十,面如圆月,柳眉星眸,除了眼角有些鱼尾纹透露出她的年纪。否则的话,没有人会相信眼前的女子,竟然是尼姑庵的主持。
想必她年轻的時候,也是一个大美人吧,苏绛唇暗暗思忖。
那个主持见到苏绛唇,先行了半礼,然后邀请苏绛唇坐下。
苏绛唇一坐下,那个主持就开口道:“夫人有佛缘,若是肯入佛门,必定是佛门之福。”
苏绛唇的眉头一皱,她早就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让她青灯伴古佛,她还真的不愿意。
“大师,我自认六根不净,只怕误了佛缘。”苏绛唇笑着答道,“像我的子,就算是修行,只怕也是三心二意的。”
“那真是可惜了,我看施主的面相慈祥,颇有佛缘。若是能入佛门,必定是佛门之福。”主持笑着答道,“既然施主无心修行,也是无法强求的。至于赵施主,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在佛门中潜心修行,在这之前,需要和施主了断一段尘缘,就委托贫尼给施主捎去一封信。施主既然来了,就说明这信已经收到了,是不是?”
苏绛唇闻言,含笑啜了一口香茗,道:“好茶。”
那个主持露出了一丝诧异,苏绛唇这才望向她,道:“主持请我来,不单单是为了这件事吧。”
主持听到苏绛唇这样说,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随即点点头,开门见山道:“此地离京城偏远,寻常的人求神拜佛,都不愿意来此处,是以,这些年的香火并不鼎盛。既然尼姑庵已经传到了我手中,我不求发扬光大,至少,也不能让此处的香火就此断了。”
苏绛唇的眼里露出了一丝了然,人人都以为修行的人无欲无求,倘若真的无欲无求,又何必开宗立派?俗话说,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这话就说得地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主持也不必太客气了。”
那个主持闻言,面露喜色,“多谢施主,你的大恩,贫尼铭记在心,日后,定当日日为施主诵经祈福,保佑施主平安。”
苏绛唇笑着道谢,其实,她并不觉得求神拜佛真的能祈福,也不相信神佛可以救人于水火,她只相信,问心无愧,方能积福,神佛不能解人危厄,却能知道世间的善恶,警示世间之人,切莫做亏心事。
寒暄了一会儿,苏绛唇落落大方站起身,对主持道:“不知道赵施主如今身在何处?”
窈窈兴邵窕窈南窕。主持见苏绛唇无心寒暄,也知趣站起身,领着苏绛唇去见赵婉婉。
厢房的门一开,苏绛唇就看到一个身穿缁衣的人跪在蒲团上,她梳着一个小髻,用一根木簪子束着,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诵经。
“婉婉,苏施主来了。”主持见赵婉婉闭目诵经,特意提醒了一遍。
赵婉婉闻言,回过头望向了门口。
苏绛唇这才看清楚赵婉婉的面容,此時的她,完全和印象中判若两人。在苏绛唇的印象里,赵婉婉每次出现的時候,都是光鲜亮丽的。她最注重的就是仪容,可现在,她脂粉未施,反倒透出了一丝天然的美丽。
一双明眸,宛如一湖碧波盈盈荡漾,清澈见底,眉宇间少了之前的肃杀,多了一丝祥和。她露出了一丝笑,这笑,让人如沐春风。
双手合十,赵婉婉站起身道:“多谢苏施主特地走一趟。”声音叮铛悦耳,再没有当日的刻薄和伪装出的亲近甜。
原来,当一个人真心说出来的话,永比刻意营造的甜腻更悦耳动听。苏绛唇笑着道:“既然表妹相约,我岂有不来的道理?”
赵婉婉听完,望向了主持一眼,主持知趣,退了下去,顺便帮赵婉婉和苏绛唇关上门。
等门一合上,赵婉婉的目光就落到苏绛唇的身上。
今日的苏绛唇穿了一件湖蓝色宝相花四合如意云纹织金缎交领褙子,月白色藤蔓纹拖泥裙,梳着弯月髻,旁边斜插着两支金花簪,每支金花簪的造型都不同,用鸽子血红宝石做花心,还有一支赤金镶宝石蝶恋花步摇,长长垂下来的珠串,全部用鸽子血红宝石做坠角,晃得人眼睛都花了。在她的眉心之间点缀着一枚赤金点翠镶蓝宝石梅花钿,将她的面容映衬得格外明艳动人,耳边垂着金镶宝石垂珠耳坠子,随着她的走动,那耳坠子随风轻舞,让人不想起了弱不风这个词。
赵婉婉的眼神一黯,她不想起了前世。前世的苏绛唇,即使在最富贵的時候,穿戴也没有如此亮丽,也许她父亲早逝,母亲卧榻在床,让她没有了心思打扮。出现在人前的苏绛唇,总是以一身素净的打扮见人,钗环耳饰也尽量挑那些不闪眼的。这和江南的民风格格不入,也因此遭到江南贵妇的嘲笑和讥讽。如今,苏绛唇已经贵为一品夫人了,当年嘲讽她的贵妇,如今却不知道流落何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