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爱小娘子 第二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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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院中有白果树两棵,雌雄异株,高大挺拔,树干虬曲、葱郁庄重。

“初菱师姐,徐药师吩咐你早日回云髻山。”树枝上藏身二人,一人初菱,一人则是一名年轻男子。

“娘亲叫我回去干什么?”娘亲徐药师名字叫徐若霏,医术高明,平日里的爱好就是采药。

“立秋二师兄被捕一事已经让门主知道了,他正在出面试着救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我也想救立秋二师兄。”

“你涉世未深,还是不要添麻烦的好。传话完毕,我先走了。师姐保重。”

“立方!”初菱还得压低声音喊着。

混乱的人群中,满头大汗的绿萝回来禀报,仍旧没有看到初菱的身影。

大概她是走了吧,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司甯心想。

“一定要找到初菱,她一介弱女子,要是被贼人欺负怎么办?”方夫人心急地喊着。

“放心吧娘,会找到她的。”司甯安抚着娘亲。

“我说你这小子,怎么就不着急呢?先前不是还不让她离开方府半步吗?”。

娘亲还以为他真的和初菱有染呢,初菱只不过是被软禁,不对,她只是死赖着不走而已——养伤,好吃好住。

“她只是孩儿请来治寒毒的大夫,也许是时候该走了呢?”

“你怎么知恩不图报,娘是怎么教你的,你还没有报恩呢!”

“是,娘亲教训得是。我再差绿萝去找找看。”

“绿萝陪着我去上香,你去找初菱!”方夫人下令。

“方夫人。”初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哎呀,初菱,你跑哪儿去了。”方夫人急忙捉住初菱的双手。

“被人挤到寺外去了,我也找了你们好久呢。”事实上她在白果树向下一望,就能迅速搜索到司甯的身影了。

司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要回来,也许真的只是贪恋上方府给予的安逸生活呢。

“一定是我佛慈悲,佛祖保佑,你才能这么快就回到我们身边,这就去上香吧!”方夫人牵起初菱的手,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进完香,司甯带着她们前往绿茵阁进行午膳。

“绿萝,怎么流鼻血了?”坐在方夫人对面的绿萝左边鼻孔缓缓渗出血。

初菱将手伸到桌子下捏住绿萝的手腕把了把脉,胃热炽盛。“头不能后仰。”

“习惯都是向后仰的啊。”方夫人道。

“头往后仰血会往里流的,不能真正止血。站起来,抬起右手臂。”

由于司甯的中盅事件而信服初菱的绿萝乖乖站起身,抬起右手臂,只是大堂的人都盯着她瞧,让她怪不好意思的。

“都看什么看啊,吃饭。”司甯出声,众人马上低头吃饭。

取出方巾,初菱将绿萝流出的血轻轻擦拭干净。半晌,血也不流了,才坐下来继续吃饭。

“司甯,身上还有银两吗?”。回去的路上,绿萝搀扶方夫人走在前面,初菱和司甯跟随后面。

“有。”

“去药房抓点蒲公英吧。”

“你要吃?”

“绿萝要吃。”

“回方府后让她自个儿上药房抓药就行了。”

“我们顺路不是吗?前面右拐就有一家药铺。”

“你去买吧。”司甯取出银两塞进她手中,头也不回往前面走去。

结果这一去,初菱待到日落西山也没有回到方府。还是绿萝送饭的时候,看不到人,才前往书房向司甯禀报。

“没事,她要回来自然会回来的。”拿着帐本,司甯连头也没有抬起来,继续看着商行掌柜登记的密密麻麻的数字。

“少主,这初菱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让她在府里来去自如会不会有些不妥?”绿萝将疑问道出。

“不过各取所需。”

看司甯不愿多说,绿萝欠了欠身,退出书房。

秋夜,晚风吹拂。呆坐在后院树枝上的初菱望着潋滟湖光却一脸凝重。

今天去完药房,本想绕路去打听下二师兄的下落,可惜她真的是空有一身功夫,一无所获。

身旁一阵暖意,下意识想出手,便被制住。

“半夜三更不回厢房,在这里望月伤怀吗?”。是司甯的声音,路经后花园的时候,听到树叶嗽嗽作响落地,本以为是有小偷,没想到是初菱在折腾他方府的大树。因此他也跟着跃上枝干。

“没有,我看风景不错,上来坐会儿。”

“这东西是娘说要给你的。”

“什么?”

“不知道,你打开来看看。”

月光穿过树叶缝隙落在锦盒上,里面的一块青翠的环形玉佩更显幽雅高贵。

“这是娘的陪嫁玉佩。她说要谢谢你救回我的命。”

“礼物就不用了,反正我也在你这里白吃白住了这么多天。”

“呵呵,不是被软禁吗?”。司甯轻轻刮了下她俏挺的鼻尖。

“你怎么会中盅的?”故意忽略司甯在她鼻尖上制造的轻轻搔动,初菱转移话题。

“说来话长。”司甯可不喜欢旧事重提。

“那就长话短说。”

“你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她已经知道得太多了。

“我只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救错人了,搞不好你是因为软禁了下盅的人,才被人家报复的!”

“想象力不要太丰富,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报复心这么强啊?”

“那你是说还是不说?”

司甯不语,盯着眼下的一池湖水。“娘亲移值过来的水菱都让你破坏了。”

“什么水菱?”

“就是你的名字啊,初菱的意思不就是初生的水菱吗?”。

“方夫人可真有意思。”

“菱角可以蒸着吃的,小时候我可喜欢吃了。”

“哎,你别转移话题啊,怎么中盅的?”看来初菱就是一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

“去年上苗疆买卖茶叶的时候,救过一女子,女子希望我入赘她家,我没有同意,回来后才发现身中寒毒,问过一名郎中,说是中了盅毒,可惜他也没有办法解盅。”

“你哪儿来的青玉盅?”

“我没有办法,只得上苗疆找那名女子……”

“你入赘啦?”

“我要是入赘还在坐在这里和你谈天说地?”

“她是肯放过你,才给你青玉盅的?”

“当然没有。苗族女子生性残忍,我到那里的时候她们一家不知得罪什么人,遭受毒手,全家都死得差不多了,当时她还一息尚存,说既然能见我最后一面也是有缘,便把青玉盅给了我,然后就归天了。”

“那你咬我手指做什么?”

“那名女子说要找一处子之血供养青玉盅,并且,这名处子要身怀剧毒。”

“其实她说的处子就是她自己吧?”一般人哪里会身怀剧毒啊?自然是养盅之人。这名苗族女子也够阴险的,想逼司甯不得不求助于她。

“我一开始不信邪,就拿绿萝的血试了,结果青玉盅没有吸收那滴血,很快就干涸消失了。后来我想起你,就……”

“阴差阳错。”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阵漂泼大雨,猝不及防,司甯和初菱给雨追得狼狈不已。冲回厢房的时候,两人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了,长长的头发都淌着雨水。

点上烛火,这才发现初菱的白衣裳贴着玲珑的女性躯体,司甯压了压体内那股窜得老高的欲火。

“我去吩咐厨房给你烧点水沐浴更衣。”

“好。”突然又想起什么,初菱跑到门边,“等一下,这个锦盒还给方夫人吧。”

“你留着吧。”司甯的大掌握住她的小手,推了回去。

初菱背后淡淡的烛光,让她整个人笼罩在温暖的光晕之中。因为寒毒尚未清除干净,司甯体内冷热交错,一时失去理智,大掌托起初菱的后脑勺,摄住她嫣红的唇瓣。

唇瓣很软,舌尖窜入,檀口比想象中更加甜美——

“启禀少主,老爷有请。”绿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初菱双手将司甯推开又急忙关上门。

“好,我这就过去。吩咐厨房,给初菱姑娘准备热水。”

“是。”

方府大厅,郑大人、李大人品着方府茶叶商行的香茶,一边随意地谈论着国事家事大小事。

“郑大人,李大人,司甯有失远迎,望二位大人恕罪。”

“呵呵,久闻方府少主仪表堂堂,谈吐非凡,今日一见,果真气宇轩昂。看来老夫的女儿有福了!”李大人放下茶杯,开口道。

“司甯不懂。”

“方少主,这是老夫作媒,为你千里姻缘牵这一线啊!”郑大人笑开了花。郑大人已经习惯了被方司甯否认自己是他亲爹的身份,不过这是他亏欠她娘亲的,所以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这么称呼他的。

“司甯乃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意人,粗衣杂食,恐怕高攀不上,会苦了李大人的千金。”

“方少主说的这是什么话啊?现在方家的茶叶商行规模也不算小,如果能有李大人相助,只会更上一层楼,到时候锦衣玉食自是不在话下。”郑大人的口气有些冲。虽然司甯身为他的二儿子,可是从小感情疏远,对于外人而言,司甯仅仅是方少主,而和所谓的郑大人毫无瓜葛。

“我府上的千金肯下嫁于你,也是方少主的福份。择日让郑大人领方少主上我府邸做客,让我的小女与你见上一面,如果小女觉得没有缘份,那就作罢。”

言下之意,就是让李家千金来挑司甯,而司甯没有发言权。商不与官斗,司甯忍下这口气。毕竟是郑大人带来的人,他不好得罪。

“郑大人与在下鲜少来往,殊不知在下已有心上人,私订终身。”

“这……”李大人老脸一时挂不住,“郑大人,你也不了解情况就做媒啊?”

“李大人切勿动怒,都是老夫疏忽,方少主既然已有心上人,为何老夫没有听说过?再说了,终身大事,媒灼之言,父母之命,应该请方夫人出来商谈。”所谓父母之命,就是暗示司甯,自己还是老子,做儿子的要听老子的话。

想拿娘亲来压他?司甯在心中冷笑。“谢过郑大人、李大人,今日水陆法会,娘亲身体禁不起奔波,有些微恙。在下的心上人正在厢房歇息,一介女子也不便引见。”

“那方少主是打算择日成亲啊?”好大的胆子啊,郑大人怒火中烧,没想到平日不近的儿子也会金屋藏娇。

“日子已经订好了,就在寒露之后,霜降之前。”

“方夫人已经同意了?”怎么没有人告诉他,还有没有把他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

“娘亲自是同意,并将自己的陪嫁玉佩赠予未来媳妇。”玉佩有一对,龙凤各一只,给初菱的是那只龙形玉佩。

“郑大人也别迁怒于方少主,是我们不知情在先,怪不得方少主。君子应有成人之美,就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着属吧!”李大人起身,作势离开。

“都是老夫的错,劳烦李大人跑这一趟了。”郑大人作了一揖,回头瞪了司甯一眼,跟在李大人身后离开了。

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司甯甩了甩湿润的衣摆,准备回房沐浴。

昨夜洗了头发身子,即使夏末秋初空气干燥,但仍是因为头发太长而待半夜才完全干透,得以上床榻入睡。

“早安,初菱姑娘,方少主吩咐让绿萝领姑娘前往大厅用早膳。”

“在厢房不都吃得好好的嘛?”肚子饿得咕噜噜叫的初菱实在不想挪动脚步了。

“初菱姑娘跟着绿萝就是了,听少主说今天要带初菱姑娘去集市玩玩。”

“什么集市?”

“姑娘去了就知道。”

吃完早膳,打着呵欠的初菱跟在司甯身后。大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和水陆法会那天的人潮拥挤有得一拼。

“司甯,这个就是集市吗?”。初菱一颗好奇心越来越膨胀。

“早在神农氏的时候,社会生产力有了一定发展后,老百姓们就开始进行少量剩余产品交易。在尚未修建正式市场之前,‘因井为市’,靠近井水的不但解决了商人、牲畜用水之便而且可以洗涤像马匹等动物,因为有了‘市井’之说,此后老百姓们约定时间进行交易,形成一个周期,就叫集市。”

“哎,司甯,前面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捏糖猴’,很少见的,今天你运气好,给你碰上了。”司甯带着初菱往人群中挤去。

“上面那些小动物形状的东西,都是捏出来的吗?好多人啊,挤不进去。”

人多易走散,不自觉中,司甯将初菱的小手握在手里,而被眼前的新鲜玩意吸引的初菱也任由司甯拉着自己的手。

“捏糖猴”的老人,技术精湛,工夫老到。简单的一个木箱,上面有木架,布满插孔,一支糖锹、一把剪子和一捆竹枝。老人将方格子里的糖稠进行搓、捏、团、挑、揉、压、按、擦、拨等,其间不停用剪子剪出形状,或拉长糖丝,一招一式,有板有眼,技术之娴熟、手法之多变,让人眼花缭乱,围观老百姓的无不啧啧称奇,而旁边的小朋友们更是嘴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你属什么的,让老人家也给你捏一个?”司甯在她耳边道。

“我属猴!”

排队等了老半天,终于拿到一个属于自己的糖棒,初菱舍不得吃上一口,一直拿在手上观赏。

“这位漂亮的小姑娘,来一根麦牙糖吧,很粘很香甜的!”老人家找钱的时候不忘推销其他产品。

“好啊,来两个吧。”

伸手递给司甯一个,初菱将软软的麦芽糖含进口中,洒上芝麻的麦芽糖可真是好吃啊!“给你吧,我不吃糖。”司甯推开她的手。

“吃吧!”初菱又推了回去,高兴得又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往这边走。”司甯拉着她的手。

“哪边啊?”

“西边。”一边走,司甯一边解释,“东市在皇城东南面,西市在皇城西南面。东西两市,共有二百来个行业。西市有大衣行、靴辔行、秤行、绢行、侯景先当铺、还有我们上次去吃的那家张老楼饭馆等。东市的商行和西市大致相仿,不过都是经营茶叶,大米,面粉居多。”

“我要可以吃的!”

“颁政坊有馄饨,长兴坊有带馅面点,胜业坊有推小车卖饼的……”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让初菱拉着往前面一个小摊奔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冰糖葫芦吗?”。串在细枝上的一颗颗鲜红的山楂果香脆欲滴,外面包裹着的糖稀就像果子打了霜露一样,一颤一颤的。她总是听娘亲说糖胡芦特别好吃,就是一直没见过。

看她口水都快流出来的馋样,司甯无奈地从腰间取出银两,买了一串,初菱这才肯乖乖地跟着他走向西市。

一路上虽然眼神飘忽不定,幸好小手一直包裹在他大掌里,她也不至于像上次水陆法会一样在人群中走散。

进入方家商行之前,司甯松开了她的手。

“少主,过来看帐吗?”。掌柜从里面走了出来。

“马老爷说过今天要来看一批茶叶的,没什么问题吧?”司甯问。

“马老爷后脚刚走,你就进来了,他都看过了,没有问题。等下老夫就让人把茶叶装箱送过去。”掌柜的一边说,一边眼尖地发现一名陌生女子在商行的展示柜上闻茶叶。

“这位姑娘……”掌柜的刚想出声询问,就让司甯打断了。

“这位姑娘是我带过来的,让她随便看看吧。我去看下那批刚来的新茶叶。昨晚下大雨,没有被淋湿吧?”

“淋湿了一些,不过毫无大碍,老夫已经命人连夜细火烘干了,今天一早又置于阳光底下,下午就可以收起来了。”

“那就好,叶掌柜,你把马老爷的那笔帐结算一下,加上前两次的,等下送货的时候顺便收吧。”

“是的,少主。”

从里屋走出,司甯看到初菱一手拿着糖一手拿着茶杯,好不悠闲的样子。“就是茶太烫了。”她说。

“好茶要用滚开的水泡,才好喝。”

“可是很烫嘴。”舌头也被烫到了,还是山上的泉水好喝。

“喝茶不要太急。”司甯有些心疼地取下她手中的茶杯。“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和娘亲说过了,中午我们就在外面用膳吧。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我想吃……”在山上居住的时候每天都是鱼虾蟹还有各种小动物和野菜,她就想吃点特别的手工食物。“我们能不能一边走一边吃啊?看到什么吃什么好不好?”

“这样有失体面。”怎么说他也是一个大男人啊。

“那有什么啊!?我吃我的,又不会妨碍到别人。不如你把银两给我好了,我自己去逛大街。”

“算了,我答应娘亲带你出来游玩的,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这么委屈的样子啊,不用你陪了。我自己去玩,回去的时候跟方夫人交代你有陪我就行了。反正她不长天眼,看不到我们的。”

“拿你没办法,我们现在就去一边走一边吃行不行?”司甯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往外走去。

这才意识到两人举止亲密,初菱甩开司甯的大掌。

“走吧。”司甯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甩甩头,他迈开脚步就走出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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