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爱小娘子 第三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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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甯觉得自己真的是带了一只猴儿出门,就一瞬间,初菱又不知道窜到哪儿去了。

五子棋社门口,一群文人雅客诗兴大发,三张八仙桌并成一个平台,铺上红布,开始舞文弄墨。

“司甯,你会不会作诗?”初菱神出鬼没,从司甯身后冒了出来。

“我是势利的商人,没有这雅兴。”司甯收起扇子,人实在挤得不行。要不是为了带初菱出来见识见识,他真不喜欢待在这喧哗的大街上。

“人太多了,看不到。”初菱不停地往上跳,无奈个子太小,就是看不到。

“那带你去游画舫吧?”司甯拽上她的手,往湖边的方向走去。

大莲湖畔,水光潋滟,人若芙蓉面。

“好大的船啊!”站在湖边,看着水上华丽的画舫,初菱兴奋地指着湖中央。

偌大的湖中,几艘画舫缓缓飘移,甲板上亭台楼榭,大红灯笼。

“我们山上只有小扁舟,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船呢!”初菱一跃上甲板上,随即蹦蹦跳跳。她发现这么跳,船竟然不会晃动。太有意思了!

船头甲板上,两名衣冠整洁的尊贵男子正在赏湖饮酒。被突如其来的初菱打扰了,略显不满。

“敢问姑娘,何事登上在下的画舫?”身着深蓝华服的男子站起身,表情有些僵硬。

司甯随即运气点水飞上画舫,搭在初菱的扇上,充满歉意:“冒犯了,二位公子。我们这就走。”

“来者是客,令兄不如就让二位客人与我们一同饮酒吧。”坐在椅子上的白衣男子露出浅浅一笑,示意司甯和初菱入坐。“在下玉溪生,敢问公子与姑娘大名?”

“在下方司甯,在西市经营两家茶叶商行。”司甯拉着初菱入坐,落落大方。

“在下令狐楚,原来是方少主,家中老母亲选择的茶叶都是从方少主的商行里进货的。”深蓝华服男子道。

“承蒙老夫人抬爱,今日无意冒犯,他日定当送上等茶叶前往令府。”

“方少主客气了。这位姑娘是?”令狐楚问。刚刚初菱在甲板上落地的时候声音特别轻巧,要不是她故意跺着地板,恐怕他还不能发现。

不愿意认识人的初菱缄口不语,司甯只得接话。“她是家奴,不足挂齿。”

闻言,令狐楚眯起双眼。家奴的功夫会这么高深?能和方少主平起平坐?“那是有幸得方少主宠爱的家奴是吧?”

“见笑,见笑。”司甯点了点头。圆桌底下,初菱不动声色地踹了他的小腿一脚。

整一个下午,就在这波光鳞鳞的湖上悠闲度过。手脚犯痒的初菱不止一次提出想要捉鱼,无奈司甯没有点头答应,只得乖乖地坐在椅上品茶尝酒。

令狐楚似乎对中西贸易很感兴趣,和司甯聊个没完没了,倒是邀请他们入坐的玉溪生面带微笑,不发一语。

“玉溪生素来爱好吟诗作对,刚刚我们是从五子棋社过来的。”令狐楚道。

“玉溪生公子好雅兴。”司甯道。

“呵呵。只是兴趣,难登大雅之堂。”玉溪生显得特别谦虚。

“小女子也想听人家吟诗,无奈人群拥挤,只好转移阵地。不如玉溪生吟上两句,如何?”初菱问。

“那就是献丑了。”玉溪生站起着,面对落日余晖,月兑口而出:“酒薄吹还醒,楼危望已穷。江皋当落日,帆席见归风。”

安史之乱后,民不聊生,只有长安城还能勉强保持繁华。玉溪生想来也是忧国忧民之人,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对国家对百姓的牵挂与感慨。

“姑娘不像是本地人啊。”玉溪生终于开口。

“小女子家住新丰江一带。”

“我曾有一友人也来自那里,听闻沿途山峰绵亘,郁郁葱葱、流水潺潺,小溪争鸣,蓝天、白云、青峰、碧水、翠竹相映成趣。”谈到风景,玉溪生两眼放彩。

“新丰江一带风景甚好,是居住的好地方。”令狐楚接话,“听说那里还有一个云髻山,秋天一到,满山红叶,好不迷人,是吧?”

“正是,看来二位公子见多识广。每当秋天落叶,二师兄们也会学着山下的文人吟上两首,我还记得二师兄曾用这样的诗句描写我们云髻山,‘烟带龙潭白,霞分鸟道红。殷勤报秋意,只是有丹枫’。”初菱露出淡淡一笑,梨涡浅现。想起二师兄,不免略带感伤。

“好诗好诗,回去我一定把这两句诗记下来,题名‘访秋’吧。如果以后有机会,初菱姑娘帮我引见你的二师兄,交个朋友。”玉溪生道。

“我听友人说你们那儿的姑娘都是娇小玲珑,灵气逼人,今日见姑娘一笑,果真如此。”令狐楚道。

“长安城是美人之都,小女子的容颜还算不上是大家风范。”

“哈哈哈,小家碧玉太小气,大家风范不够羞涩,唯有山间流水生长的女子才是大自然的宠爱。”令狐楚不愧是阅人无数。

“多谢二位公子赞赏,天色已晚,就此告辞吧。”

一旁的司甯迅速站起身,牵起初菱的玉手往岸边飞去。刚刚在与玉溪生谈家乡的时候,邻坐的司甯竟然用力地捏紧她的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也能明显地感觉他的怒气。

“为什么跟那玉溪生眉来眼去?”走在大街前,一前一后。司甯停下脚步,害得走在后头的初菱差点一股脑儿地撞上他宽阔的背。

“什么眉来眼去的,他看我,我就看他啊!”

“女孩子家,不害臊。”

初菱瞪大眼,压下一股怒气,冷哼一声,绕过司甯的身体向前走。

“怎么,被我说中了?”司甯将她的身体捞回身边,不能压制住心中那股醋意。

“男女授受不亲。放开我。”

“山里的野孩子会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吗?”。

“山下的男人都小心眼儿。”不想让老百姓看笑话,初菱运气一跃,窜向屋顶,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从后院翻墙进入厢房,司甯扯着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推倒在门板上,一把吻住。

“唔!”男女授受不亲,他都亲了她几次了?初菱感觉火气迅速上升。

“哎哎哎,你们俩个……”方夫人的声音出现,初菱以为碰到救星,没想到方夫人接下去的话差点让她崩溃,“给下人看见了成何体统,怎么不关上门?”语毕,笑盈盈地转身离去。

司甯得到娘亲的支持,心中大喜,一把抱起初菱走进房中,随后一脚踹上厢房木门,下人们没有好戏看了。本以为初菱姑娘就得让方少主生吞活剥了,没想到顷刻间“砰”的一声,木门被里面的踹开,一男一女拳脚相向,往后花园的方向飞去。

下人们一见又有好戏看,马上停下手头上的工作。目不转睛地看着半空中的一男一女。

长廊里,方夫人身后跟着一名妙龄女子,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人见了好不心疼,虽是粗衣布衫,却掩不住天生丽质,尤其是走路的时候一副莲花飘移,风中微颤的样子,让下人们都看呆了。

正在屋顶上打得如火如荼的两人翻身落地的时候,掌风差点伤及无辜。

“我儿司甯,过来。”方夫人带着少女在石椅上坐下,招呼着司甯。

收掌,平息。司甯走到石桌边。

初菱也停下来,看着眼前这名脸色略微苍白的女孩,气质非凡啊,身上没有京城女子的俗艳,就像一朵白色百合花,高贵中带点清新。

“看看你还认不认得她?”方夫人笑了笑,眼角的鱼尾纹加深。

“这是织梦表妹,姑姑怎么没有一同过来?三年前她老人家说喜欢上玉露羹,我还吩咐厨房的刘师父专门去学了呢。”

“娘亲她去世了,司甯表哥。”织梦低下头,掩饰不住脸上的感伤。

“织梦家乡出现癞疾,很多人都深陷不幸,连你爱月姑姑也不能逃过。好在当地父母官心存仁厚,了解到织梦还有我们,就让镖局送镖的时候,顺便带上织梦来投靠方府。”

“这场癞疾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有时间让人做心理准备。织梦恐怕会给方府添麻烦了。”说到这里,织梦露出一脸不好意思。

“这话就不对了,怎么说你也是司甯指月复为婚的妻子,只是未过门而已。”方夫人道。

站在一旁的初菱身体一僵。突然意识到这些日子她似乎和司甯走得太近了,近到忘记自己的身份。她心里没有疼痛的感觉,只是有些冷。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冷。

“织梦表妹,对于爱月姑姑,我真是深表哀悼。你以后就好好地留在方府吧,我和娘亲绝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表哥,谢谢姨娘。”织梦起身,眼泪决堤,咕咚一声跪到在地板上。

“几日奔波,想必织梦也累了。绿萝,将织梦姑娘带去东厢,备好热水,今晚给她洗尘。”方夫人吩咐。

“是,方夫人。”绿萝弯腰,打出东厢方向的手势,对着织梦恭敬地说:“织梦姑娘,往这边请。”

“红苇,吩咐厨房备好酒菜,叫刘师父做几道湘西口味的。还有,去裁缝那里取几套绫罗绸缎的女衣,送去东厢。”方夫人想得就是周到,务必让织梦宾至如归。

“奴婢遵命。”

初菱慢慢往后退,似乎觉得自己的存在没有必要。她不痛,就是冷。

坐在树枝上,指月复抚模着被司甯侵犯数次的香唇,似乎上面还残留着司甯舌尖的茶香。城里人的观念,她不太理解。难道对于城里人来说,亲吻仅仅是代表着……只是儿戏吗?

她想起娘亲曾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哭湿枕头,那时她年纪还小,什么也不懂。渐渐地,她从旁边的人了解到,当年娘亲怀了她才跑回山上,理由只有一个,“一入豪门深似海”,这是他们说的,但是从来没有给她解释,什么是豪门,到底有多深?比雄虎猛狮还可怕吗?

从小到大,娘亲都没有指导她半点儿女私情,似乎有意无意地想让她断绝红尘。此次下山,也是因为深受娘亲宠爱的二师兄再三担保会把自己好好地带在身边,绝不让自己离开半步,娘亲才满脸担忧地送她下山。

“在想什么?”温暖的大掌搭上她的细肩。

回头望了司甯一眼,失去了搭话的兴致。什么时候司甯飞上树枝坐在她身边了,她都不知道。

“晚膳的时候,绿萝说没有找到你,是不是偷跑出去玩了?”见她不说话,司甯一头雾水。也许她是想家了吧?

“没有。就坐这里。”

“在想什么?”他又问。

“没什么。”她想,是时候离开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形容的就是她现在的处境吧!?她真的动了情吗?

“晚膳的时候,想让你见下织梦表妹的。”

“下午已经见了不是吗?”。

“我想让你们俩个好好认识一下,毕竟以后相处的日子还很长。”

“你都知道我不喜欢交朋友的。”初菱皱眉,毫不客气地回绝了。

“你不喜欢她吗?”。

“我为什么要喜欢她?”这个司甯真的很欠扁,她有种想把他拧成一团,再摊开撕成碎片的冲动。

“虽然自古有个先来后到,不过你年纪比织梦稍长,让你唤她姐姐是有点不好。”

“什么唤她姐姐?”初菱转过上身,一脸不解。

“织梦是正室,你是侧室,你自然要唤她姐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什么正室侧室?”她可没听说过。

“织梦从小与我指月复为婚,过了门就是正室。可是我喜欢你,即便娶了你,你也只是侧室。”

闻言,初菱气得肠子打结。“我们俩个的关系有深入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吗?”。

“你一介清白女子,我总要对你负责任。”

“什么负责任?我们又没有做过什么!”

“我都吻了你……”

“闭上你的嘴!”一股怒火在初菱心月复间窜来窜去,“司甯你可要听好了,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任何可能,明白了吗?”。

司甯扯着她的手臂,“不明白。我们两情相悦的,不是吗?”。

“放开我的手。”

“不放,把话说清楚。你要知道,我不可能丢下织梦不管的。”

“方少主,我突然觉得你好笑!这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你知道吗?”。

“什么一厢情愿?”他不是在装傻。自古男人三妻四妾,而且初菱对他的情意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初菱鬼灵精怪,功夫又好,只怕她日后会欺负织梦,不服织梦当家作主。

“我不喜欢你,也没有想过嫁给你。”她激动得嘶吼出声。

“你在说谎。”司甯打开扇子,这个初菱要是不先教好,恐怕以后会闹得方府鸡犬不宁。

“我管你信不信。”

“你不想救徐立秋和谭尔明了?”突然冒出一句话,立马留住初菱的脚步。

“轮不到你操心。如果你有心帮忙,早就帮了。”

“我确实是帮了。”司甯扳过她的头,一手挑起她的下巴,慢慢逼近,鼻息交缠,“不过,我为你开罪了人,你难道不应该表示表示?”

“你要银两?”初菱希望司甯想要的不会是自己心里想的那样。

“你倒是聪明,我都说过我是一个势利的商人。”

“你救他们出来了?”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救出来,不过我看过他们俩个了,一息尚存。”

“你要多少银两?”天狙门自从金盆洗手以后,已经好些年清贫度日了。以往的天狙门,可是江湖上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后来归顺朝廷,可是又因为新门主不愿意与朝廷结好,就开始沦落了。

“六十四万两。”

二师兄和尔明的性命绝对不能以金钱来衡量,可是她没有钱,从来不知道钱为何物。看来真的得联系门主,商量此事了。

“又或者,如果你以后成为我的妻,我可以无偿为你奉献。”轻轻在初菱唇上印下一吻,想要深入,却让初菱别开了头。

气得浑身发抖的初菱,在心中几次叫自己忍下来。放轻松,放轻松,呼气!吸气!

“怎么了?”感觉到她微颤的身子,司甯关心地询问。

“我受不了啦!”一怒之下,初菱飞出后院。不知不觉来到莲花湖畔,心中怒火无处可泄的她,将无数掌风劈向水面,顿时波澜四起。一番折腾,看着浮起水面的鱼儿,她无力地跌坐在湖中画舫。她竟然牵怒无辜!残害了这么多生灵。

一头扎进水中,突然好怀念夜间在云髻山上的泉水中戏水。冰凉的湖水,有没有感受到她流出的苦涩泪水?难道真是她涉世未深?

满腔怒火逐渐被大湖的怀抱所平息,她从水里冒了出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当务之急,是想个办法把二师兄和尔明救出来。既然司甯想做小人,她也不必跟他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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