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词--”正暗自伤心,院子里忽然传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抬眸,就见薄子夜大步阔斧的走来。
他今日依旧是一身大红喜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同色的对襟背子,虽然与大婚那日的不同,但是那样的喜气,却丝丝乍现。
她的眸子陡然一暗,在他靠近之际,不知怎的,她下意识的就后退了一步。
薄子夜的手尴尬的停在那里,他的神色一沉,“你”狭长的眸子投向了暮词,落在她的脸颊,望着她浅淡的神色,他的手指陡然一紧。
“臣妾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金安!”暮词却像是没有瞧见他神情的变化一般的,只是推开丫头的手,双膝微弯,恭恭敬敬的行礼请安溴。
明明是那样熟悉的动作,每日里无数的人在向他重复的动作,可是这一刻,却无比的刺眼。
他眯了眯眼:“你还在生气?”
暮词的眉心几不可查的颤了一下,她却没有抬头,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甚至头垂的更低了:“臣妾不敢。祷”
她不生气,只是心痛,心痛而已。
“词词--”望着她疏离的模样,薄子夜禁不住低唤了一声:“我知道你生气,你也应该生气,可是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说话?”
暮词终于抬起了头,巴掌大的小脸儿上梨涡乍现,竟然隐隐的带了笑意,望着薄子夜,她略略挑眉:“那请王爷明示,臣妾应该如何?”
明明笑的妩媚无边,可是映入眼底却极是刺眼,尤其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让薄子夜一阵的心慌。
他想要江山,却也不想失去他。
“我只是要你再等等,你怎么不懂?”
低低的在她耳边呢喃,换来的却是暮词嫣然一笑:“王爷想让臣妾懂什么?臣妾愚钝,不明白王爷的意思,还请王爷明示。”
薄子夜眯了眯眼,手指微颤,他想忍,却终于没忍住,稍一抬手,就一把将她带到了怀中。
“你明明知道,你明明就知道我的心意”
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熟悉的温暖被禁锢在怀中,他就紧紧的拥着,似乎害怕稍一松手就会让她逃离开他的身边。
他的力道极大,似乎都要让将她揉碎了,暮词禁不住皱了皱眉,却并未出声。
比之心痛,这样的痛,又算得了什么?
甚至,她的唇角依旧挂着笑,笑靥如花。
“清楚又如何?不明白又如何?现下这样的情形,又有什么不同呢?”
她的惶然让他一阵的心痛,他以为善解人意如她,一定能够谅解他的所作所为,可是他却忘了,暮词也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还是那个一直以来,对他的爱深信不疑的那个人。
他颤了颤身子:“不同的,若是你懂我的心意你就该清楚,我娶她不过是权宜之计”
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院门外,远远引来了一个身影,同样的一袭大红的喜服裹身,在日头下,夺目无比。
他的声音陡然停了下来,暮词没有听清,于是抬眸望他,眼中俱是询问,可当触及到他望向身后的眸色,她也顺着方向望了过去,而后整个人一僵。
竟然这样快就见到了她现下最最不想见的人!
“远远看着像,没想到真的是凌姐姐”琉璃的声音一如往昔的清脆,像是银铃一般的,只是传入耳中,隐隐的有些刺耳。
暮词阖了阖眸子,望着渐进的身影,她垂了垂首:“公主安好!”
只是寻常的礼,语气也并不热络,她实在没办法佯作无事,尤其是望见琉璃走到薄子夜的身侧,自然而然的挽住了他的手臂,暮词的眸色,陡然一沉。
“凌姐姐不必客气,都是自己人,赶紧的免礼吧!”
琉璃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天真的水眸上扬,望了暮词一眼,转而直直的望向了薄子夜:“王爷也真是的,凌姐姐回府这样大的事,竟然没有通知人家”
嗔笑了一句,语气里尽然是撒娇的意味。
“本王也是刚才知晓,是母妃吩咐人送回来的。”
薄子夜淡淡的回了一句,话是对琉璃说的,目光却依旧望着暮词。
当触及到暮词错愕的神色,这才意识到琉璃的柔指竟然还在他的手腕。
薄子夜下意识的想要挣月兑开她的手来,然而琉璃却只是死死的抓着,就是不肯松手:“哎呀,王爷害什么臊嘛,真是的”
姣好的面容上尽然全是笑意,一双水眸更是在薄子夜与暮词之间徘徊着,见暮词的脸色陡然一沉,她的心里几不可查的冷笑了一下,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无邪。
“对了凌姐姐,这个时辰合该着用膳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暮词的身子颤了颤,一起?这样的刺眼画面,她怎能看得下去?
她阖了阖眸子,而后摇头,唇角丝丝苦笑乍现:“不必了,我想回绛云阁歇息,多谢公主的好意。”
疏离的神色,看都没有看薄子夜一眼,薄子夜的心一沉,一把甩开了琉璃的手:“这个时辰也应该用膳了,用过之后再回去歇息。”
望着薄子夜急切的神色,琉璃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可是当着薄子夜的面又不能发作,只能极力的忍着,听薄子夜这样说,她也不轻不愿的接话:“是啊,一起用吧,人多了才热闹,这几日只有我跟王爷两个人,都把人闷坏了。”
大红的喜服,映衬的她越发的面若桃花,依偎在薄子夜的身边,两厢相看,俨然一对璧人。
暮词静静瞧着,只觉得心像是在拿刀刻,每一下都让人痛不欲生。
她握了握拳头:“多谢公主好意,不过还是不必了,告辞。”言毕,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词词--”薄子夜忙伸手去拉,然而手指却只触及到了她的衣袖,而后就有徐风吹过,身后陡然一道力气,不大,却足以让他停住了脚步。
“王爷,既然凌姐姐累了,就让她回去歇息,咱们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薄子夜颤了颤身子,望着远去的那道身影,好看的眉头渐渐的凝到了一起。再次回到绛云阁,只觉得像是做了一个梦一般,若说世事无常,却也当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短短数月的工夫,他的身边的女子就换了又换。
锦香迎了出来,一见到暮词进门,立马就扑上前去:“小姐,你可回来了,奴婢,奴婢可真是担心死了。”
前前后后有一个月的功夫,原本就十分难捱,再加上王爷与琉璃公主的婚事,直让锦香坐立难安,好不容易等到了暮词回来,望着她比之前还要瘦弱的模样,锦香止不住的,一阵的难过。
暮词随着锦香进门,手被她抓得紧紧的,温度却顺着指尖传了进来,让她冰冷的心稍稍有了一丝的温度:“我没事,不用担心,你看看,这不是回来了。”
轻笑一声,不想让锦香太多担心,可是那模样,却越发的让人心疼。
锦香推着她坐下,而后亲自去泡了茶,奉到暮词的手边:“还说没事,都瘦了一圈儿,整个人都憔悴了”低低的嘟囔了一句,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暮词静静听着,心里温暖,笑容也柔和了几分:“因为天儿热了才消瘦的,你不知道长安宫的偏殿有多闷,在里头呆一会儿子就受不了,而且你也不在,没人陪我解闷,简直是折磨人”
云淡风轻的语气,平静的面色,以此来掩饰心中的惊涛骇浪,锦香静静瞧着她,末了,禁不住的叹了口气。
“小姐总是这样,明明难过又不肯说,憋在心里,该有多难过。”
暮词的笑容就停在了那里,话音也陡然一落,她抬眸,对上锦香了然的神色,一颗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我”叹了口气,硬撑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在锦香的目光之下,她垂了垂眸子:“难过是定然的,只不过”她顿了一下,再抬头,眸色已经变得澄明:“既然改变不了,难过也无益。”
“可是”锦香可不懂那些,她只知道小姐现在受了委屈,她怎么能受得了:“就是小姐太好性子了,王爷才会这样,明明许了小姐正妃的名分,话音犹在耳旁,可是世事却大相径庭,这未免也太过分了还有那个公主,天下间那么多的男子她不去挑,偏偏来跟小姐抢,难不成凤离没有男人了么?”
义愤填膺的模样,恨不能将那两人生吞活剥了去,暮词想要笑,可是笑容到了唇角,已然变得苦涩。
“好了,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若是传入旁人的耳中,还以为咱们容不下人。你且下去吧,我想沐浴更衣。”
她实在不愿意再多做纠缠,苦楚只要放在心里就好,给旁人看,只会在伤口上撒盐,看一次,疼一次。
锦香原先还想说什么,可是见她面色有些微怔,话到了嘴边又尽数咽下,不轻不愿的点了点头,道:“那小姐先去温池,奴婢给你拿衣裳去。”
褪去衣衫,整个人浸身在温池里,周遭是袅袅升腾的热气,将她团团包裹住,氤氲的水汽中,她竟隐隐有了睡意。
这几日她一直睡不安稳,只要一合眼,眼前都会浮现薄子夜的脸,分明是他,可是却怎么都靠不近,那样的感觉,折磨的她难受极了。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睡意,靠在那里,当真闭目养神了起来。
睡梦中,却似乎有什么环住了她的身子,她睡得朦胧,不耐的伸手去拨了两下,可是那样的感觉不但没有消散,相反的,反而是什么在身上四下的游弋,一点一点的将她月兑离水面。
她猛地睁开了眼,入目的是一双宽厚的大手,正抵在她的胸口,细细的摩挲着,唬的暮词顿时一个激灵,睡意顿时消失无踪,她猛的从水池里扭过身来:“什么人!”
对上的,是薄子夜幽深的眸子,正紧紧的落在她的身上,而那一双大手,更是在她的胸前,随着她的动作,径直的覆上了胸前的柔软。
见她望过来,他抬了抬眸子,眼中含笑:“睡足了?”
几乎是回过神来的同时,暮词一把就推开了他的大手,身子下意识的往水里缩了一下,直让温热的水淹没了肩膀,她才满意。
抬眸拿眼望他,眉心一蹙:“王爷怎么会来这里?”
被她推开,她的手就尴尬的停留在了半空,望着她疏离的神色,她的脸色也略略沉了沉,笑容陡然收起。
“来瞧瞧你,这也不行?”
“呵--”暮词扬了扬眉梢,凄然一笑,望着薄子夜的身形,隔着厚重的雾气,像是要隔离在永世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