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对二,本就不是一场公平的较量,何况其中一人怀中还护着一个女人,身后又是万丈悬崖。
双方交手间,慕宣敏锐的察觉到劲气逼近,抬眼就见一名黑衣人偷袭而来,而护住她的男子正迎剑格挡另两名黑衣人的攻击,心思电转间,又是一声尖叫,身体重重的撞向男子,像是害怕到至极在寻求庇护。
男子正与两名黑衣人较劲,察觉到逼近的劲气,也没有多余的手去挡,条件反射就想推慕宣出去,却在见到惊慌失措的她时改了动作,将她牢牢的护在怀里,想要自己承受那一刀。谁料,慕宣竟是使足了全身的力气撞来,加上另两名黑衣人加诸下压的内力,后脚跟刚一用力,悬崖边的泥土便松了,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
“啊!”
“小姐!”
耳边是碧儿的惊声尖叫,以及另一名黑衣男子的惊呼,和着下坠的风声,在慕宣耳边呼啸而过……
“东方麟,你可以不出来救我的,这下好了,陪我一起死。”下坠过程中,慕宣一改之前小白兔的模样,趴在男子胸前,调笑道。
“你……”东方麟一愣,明显没有反应过来。突然似是想起什么,瞪大了眼睛望着她,“上次在船上那么多杀手你都不怕,今日怎会如此惊惶?你是故意的!”
“哪有?”打死也不承认。慕宣眨巴了两下明亮的大眼,无辜得不能再无辜的道:“上次不还有那么多人在嘛,这次就我一个人,人家害怕也是人之常情的。”
面巾下的嘴角狠狠一抽,好一个人之常情!
“既然如此,如今咱们已经快死了,你怎么反又不怕了?”东方麟有些气闷的问道。若不是两人如今处境堪忧,他倒真得怀疑这女人就是装的!
“那是因为……有你在下面垫着嘛,你先着地,我应该没那么痛。”
“……”
东方麟突然有股将她丢下去的冲动,可最终还是忍住了。想想自己也真够倒霉的,无意间得知舅舅又下令刺杀她,本想袖手旁观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赶来了。见到她差点掉下山崖,心像是在瞬间被揪紧,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身体又再一次背叛了他。
如今要死了,为什么没有感到害怕呢?
大仇尚未得报,本该不甘的,心却很安定,从未有过的安定,是因为有她在吗?
想到这里,鹰眸一闪,平静的心湖荡起一丝涟漪,却再也无法平静……
“喂,那边有棵树,你把剑插进石壁里,稳住下坠的力道。”慕宣拍了拍身下神游的男人,指着不远处的一颗大树道。
“看准点,机会只有一次,树离谷底只有十米左右距离,我们落在树上就能安全落地了。”其实他若不在,她有的是方法上去,只是如今……
算了,让他当一次英雄吧。慕宣无良的想着。
鹰眸再次一闪,眼底满是复杂。
眼见离崖底越来越近,东方麟再没有犹豫,运转全身的功力,踏脚接力,翻身,刺剑,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宝剑入壁,两人的重量,加上下坠的力道,东方麟感觉自己的右臂已经到了极限,随时都有和身体分家的可能,仅靠着毅力在支撑。
宝剑在石壁上划下深长的剑痕,石屑纷落,随着石屑的减少,两人下坠的速度也开始减缓,最终,停在大树上方。可东方麟全身的力量已然耗尽,脚尖碰到大树的一刻,手臂月兑力,松开了宝剑,人也陷入了昏迷之中。
慕宣大吃一惊,急忙搂住他险些栽倒的身子,却在指尖触到湿湿的触感时一愣……
抬头望去,石壁上除了长长的剑痕,还有衣袍磨损的痕迹,合着鲜血,在石壁上方留下拖长的轨迹,触目惊心。
心,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
回想刚才惊险的一幕,东方麟一直紧紧的将她护在怀里,单手支剑,背却抵着悬崖峭壁……
为什么?
很想问,却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急忙点住他的穴道,减缓血液流失的速度,抱着他脚尖轻点,顺手取下插在石缝里的长剑,飘然落地。
谷下的环境很好,或许是从未有人踏足,许多地方都保持了原本的姿态,好比她面前这条几十米长的大蟒,绝对的原生态,无污染。
若是平时,慕宣定然很高兴,可惜她此刻心系东方麟的安危,哪有闲工夫应付它,没好气地吼着:“死远点,别来烦我!”
吼完,就抱着东方麟向不远处走去。那里有一条小溪,可以为东方麟清洗伤口。
身后的巨蟒好似听懂了慕宣的话,偏了偏脑袋,却没有离开,只是待在原地望着她。
慕宣让东方麟面朝下,趴在溪流边,撕下自己衣袍的一角,用水沾湿,为他清洗伤口。
尽管早料到他的伤很严重,却远不如亲眼见到来得震撼,整个背部居然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血肉模糊间,有好几处已露出森森白骨。
慕宣的手有些颤抖,望着不省人事的东方麟,哑声问:“为什么?”
然,没有人回答她。
谷底很安静,静到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东方麟微弱的呼吸。
身后的巨蟒盘成一团,迷惑地望着那个自说自话的女人。
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慕宣才继续动手,轻柔的清洗伤口,从灵戒里取出止血疗伤的圣药,喂东方麟洒上和服下。
做完这一切,慕宣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疲惫,那种累不是来自身体,好像是来自心里,那种惶惶不安的紧张,是害怕……
对,就是害怕!
她居然尝试到了害怕?
害怕失去东方麟?
为什么?
是因为他不顾一切的救了她吗?
可她之所以会走到今日,不正是拜东方麟所赐吗?
一时间,慕宣的心绪变得有些复杂。
巨蟒见慕宣忙完了,却自顾自的在那儿沉思,便慢慢地游了过去。
“我说了,走远点,别来烦我!”慕宣头也没抬,火大的吼道。该死的臭蛇,准是闻到了空气里的血腥味,跑出来觅食的。想吃东方麟,老娘就把你宰成八段,吃蛇羹。
等等,蛇羹?
慕宣眼前一亮,蛇羹大补啊,还能调节气血,如今东方麟失血过多,正好用它来补一补。
想到这里,慕宣立马抬头,两眼贼亮的望着巨蟒,好似它现在已经变成了‘十全大补丸’。
敏感的察觉到危险,巨蟒浑身一抖,怯怯地瞅着慕宣,用眼神装可怜。
慕宣朝天就是一个白眼,该死的,这蛇有灵性,不能吃!
“不想变成蛇羹就死远点,不然老娘等下就废了你。”
巨蟒又是一抖,望了望慕宣,又望了望爬在哪儿半死不活的男人,一游三回头的离开了。
东方麟没醒,慕宣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东瞅瞅,西看看,没发现一个能安家落户的地方,人又不敢离开,担心那条臭蛇会跑回来吞了东方麟。
正为难之际,那条巨蟒居然又游了回来,不过它嘴里咬着什么,貌似是只野兔?
慕宣嘴角抽了抽,伸手戳了戳面前的死兔子,抬眼望着巨蟒,疑惑道:“给我吃的?”
巨蟒上下晃了晃头,算是认可了慕宣的话。
“可我不会。”说着,慕宣很是惆怅的瞅着巨蟒:你大爷的,你能抓来兔子,干嘛不弄熟了再送来?
好似听见了慕宣的心声,巨蟒晃了晃蛇身,眼中划过鄙视。
慕宣确定,她没看错,他女乃女乃的就是鄙视!
“卧槽!你有什么权利鄙视我,不会做饭很丢脸吗?你那么厉害,做一顿给我看看!”慕宣火了,长这么大第一次遭到鄙视,还是**果的鄙视,让她的面子望那儿搁?
巨蟒一愣,围着野兔转了一圈,再转一圈,最后似是不知如何是好,干脆将自己盘做一团,将脑袋藏在蛇身里——装死。
慕宣抽啊抽,愁啊愁,靠,这该死的臭蛇!本想激它做一顿的,谁知这丫的也是一个嘴子,说说还行,做就免谈,最后还是得靠她自己。
正要伸手动作,却抬头望了望天色,该死的,不会这么背吧?貌似要下雨了?
“喂,臭蛇,这附近有没有山洞?”
“嘶……”像是回答,巨蟒的脑袋立马窜了出来,朝着慕宣他们降落的大树方向游去。
慕宣见状,拾起地上的野兔,抱着东方麟抬脚跟上……
原来大树之后别有洞天,大树本身粗壮,枝干错综复杂,挡住了悬崖下的一个天然石洞,若非巨蟒带路,仅凭肉眼根本不足以发现。
将东方麟轻柔的放在地上,因伤口在背部,慕宣只能让他一直趴着。安顿好东方麟,慕宣又在石洞口捡了一些干树枝,堆好后指尖一弹,火苗迅速窜起,将石洞照得一片透亮。
与此同时,皇宫内——
“什么?失踪?什么叫失踪?”东方枭瞪大了双眼,不解地望向上座的男人。
“皇后在前去清凉寺的途中遇上刺客,失足跌落山崖,如今生死不明。”不同于东方枭的焦躁,东方羽只是冷静的陈述着一个事实。
“失……失足?坠崖?”东方枭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惨白,抬头怒视上上方的男人,“你是怎么保护她的,为何会让她遭遇刺杀?!”
“枭王,请你注意自己说话的态度。”因为东方枭的质问,平和的眉头不自觉拧起,声音带上了三分威严,“她是朕的皇后,要如何保护,还轮不到你来质疑。朕召你进宫,是看你与皇后相识,要你带人去山崖下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她不会死的!”想也不想就出声反驳,冷硬的五官溢出一丝哀色,“她一定不会有事……”
像是在自我安慰,东方枭缓缓抬头,直视着上方之人,“皇上根本不爱她,否则不会在她遭遇危险之后还稳坐如山,既然不爱,就不该娶她。算臣弟恳求你,看在我们小时候的情分上,宣这次若能侥幸捡回一条小命,求大皇兄你放过她,别再让她介于宫廷的是是非非之中,放她离开吧……”
“放肆!她是朕的皇后,岂能随意离去?”东方羽勃然大怒,长袖下双拳紧握,青筋暴跳。
谁说他不担忧?
谁说他稳坐如山?
只是他不能自乱阵脚,天知道他多想不管不顾,丢下一切去寻找那能让自己开颜一笑的女人……
“皇后?”东方枭冷嗤一声,“皇上真拿宣当皇后了吗?你只是因为那首空穴来风的藏头诗而已,江山当真那么重要?重要到你可以埋没良心,置亲兄弟的生死与幸福于不顾?”
“大胆!”东方羽蓦地站起身,拍着御案怒叱:“朕当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评判,是非曲直,后世之人自有论断。现在,你,马上去清凉寺,找到玄明主持,与清凉寺的弟子一起搜山!”
“是,臣弟只是臣子,无权干涉皇上的圣裁。臣弟,告退。”
最后,深深地望了东方羽一眼,东方枭眼中载着从未有过的审视与沉重,让东方羽的心不自觉收紧,再收紧……
最终,东方枭只是无声的一叹,带着一身的沉痛,转身离去……
宫门外,一白衣男子负手而立,浑身淡然于世外的气息,在那里都是众人的焦点。
可是此刻,他却表现出与外在完全的不符的行为,焦急的在宫门前来回走动。
突然,他脚步一顿,余光见到宫门内踏出的人时,立即迎了上去,“如何,皇上怎么说?”
“没什么,就是让我亲自带人去搜山。”东方枭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两侧,抬眼问道:“如何,现在可有消息?”
“没有,我刚从清凉山回来,照碧儿的说法,当时刺杀的应该有两批人,一批拖住了侍卫,另一批只有十人,应该与上次暗巷刺杀的死士是同一批。”无尘沉声分析,末了又加上一句,“后来出现了两名黑衣人,身份不明,但应该是赶去救她的,其中一人与她一同掉入了悬崖。”
“两名黑衣人?”东方枭面露疑惑,“查到是什么人了吗?”
“其中一人应该是邪教右使,之前我就在春满楼发现了他,只是看他并无恶意,也随他去了。可另一名是谁,至今毫无头绪。”
东方枭闻言,剑眉紧皱,沉声道:“宣初来乍到,认识的人本就不多,邪教右使应该只是奉命保护于她,毕竟上次我在船上看得真切,妖邪是真的很喜欢宣。可这另一名黑衣人能是谁呢?”
无尘也很想知道,那个女人究竟招惹了多少人,两拨杀手,两名黑衣人,局势当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暂不清楚,我已吩咐人四处搜罗绳索,悬崖深不见底,仅凭轻功不可能下去。如今我们赶去清凉寺,向玄明方丈打探下,或许还有别的方法能够通往崖底。”
“嗯。”东方枭轻应一声,翻身上马,最后深深地望了皇宫一眼,马鞭一抽,两匹快马扬长而去。
……
慕宣所料不差,他们刚躲进山洞没多久,外面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所幸如今是夏末,雨点来得快去得也快,并未造成多大的影响。
就在慕宣盯着手中的野兔,不知道打哪儿下手时,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东方麟动了动,慕宣一惊,立刻丢下兔子,跑了过去。
“东方麟,你怎么样?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意识渐渐恢复,东方麟就听见了焦急的询问声。
焦急?
呵呵,自嘲一笑,当今世上,除了四弟和舅舅,还会有谁真正关心他的死活?
“喂,东方麟,醒了没有,醒了就睁开眼睛,少在哪儿装死人!”见东方麟的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慕宣更急了。
东方麟很肯定,自己这次绝对不是幻听。
东方麟?
当今世上除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再没有人敢这样叫他,也再没人敢这样同他说话了。
努力地睁开眼,正对上那双焦急的美眸,眸底的担忧清晰可见,就那么直直的撞进了他的眼里,闯进了他的心底……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
“喂,你别不说话啊,该不会在发烧吧?”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奇怪的道:“没有啊。”
东方麟的额角抽动了一下,再次见到这个喜欢自说自话的女人,心底居然有了不一样的情绪,是欣喜,是激动,是复杂……夹杂了淡淡的甜蜜……
“我昏睡了多久?”声音沙哑的开口,感觉喉咙很是干涩难受,不由拧起了眉头。
“我也不知道,大概四个时辰左右吧。”古代没有手表,慕宣只能大概估算。“你要喝水吗?”并没有忽略他的小动作,追问道。
“嗯。”的确很渴,东方麟点了点头。
“你等等啊。”
慕宣在石洞里找了找,并没有找到能盛水的工具,抬头就向洞内吼道:“小白!”
小白,就是那条巨蟒。慕宣看它浑身雪白,就自作主张叫它小白,巨蟒有口难言,只能无言的接受。
话落,小白迅速从石洞深处窜出。
见到小白,东方麟大惊失色,努力着想要起身,却牵动了背上的伤口,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你怎么了?别动,你身上有伤。”慕宣急忙上前,想让他重新趴下。谁料东方麟一直抓着她,直道:“别管我,快走!”
“……”
慕宣无语,这家伙冷静的头脑被狗吃了?小白一看就没有恶意,他在激动个什么劲儿?
“你给我躺下,小白是我新收的宠物,不会伤害我们的。”
说完,就见东方麟见鬼似的望着她,不由狐疑地模着自己的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这女人是什么构造?为妓女打抱不平也就算了,如今连白蛇也敢收做宠物?
白蛇是很稀有的种类,百姓皆认为白蛇是有灵性的,所以又称之为灵蛇,被认为是神明或活佛的转世,是世人崇拜及信仰的对象。
而这女人居然敢拿白蛇当宠物,不怕触犯神明吗?
“你脸上明明写着有事儿。”
“……”东方麟语塞,他对面前这个女人已经无言以对。
见他不答,慕宣也不再追问,转头继续问:“小白,有盛水的东西没?”
小白似乎想了想,又窜回石洞里,咬出一个白色的东西。
慕宣接过来看了看,是蛋壳?!
好吧,总比没有强。
经过一下午的相处,慕宣绝对相信小白不会伤害东方麟,所以非常放心的将人托付给它,人就出去了。
石洞里,东方麟瞪着小白,对于这传说中的蛇类,除了敬畏,还有些惧怕,毕竟几十米长的蛇,是人都会有些害怕。
直到慕宣回来,这大眼瞪小眼的无聊比赛才算结束。
喂东方麟喝下水,慕宣指了指地上的野兔,问:“那个,你会做不?”
东方麟神色古怪的瞅着慕宣,不语。
“诶,你该不会掉下来摔傻了吧,什么都得问两次?”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
“哈啊?”
“没有,我现在才觉得你是个人。”
“……”什么意思?敢情,她以前不是人?
“不对,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东方麟不答,心情好像不错,侧靠在石壁上,静静地望着慕宣,唇角有着淡淡的幅度。
“哇塞!你在笑也?”慕宣好似发现新大陆似的叫了起来。
俊脸闪过一丝不自然,苍白的脸颊氲出淡淡的粉色。
慕宣见此尖叫得更加厉害,还向一旁的小白招了招手,“小白,你快看,面瘫脸红了也!”
……
东方麟决定收回刚才的话,这女人根本不是人,就算外表像人,内里绝对不是!
在东方麟的从旁指导下,慕宣勉强的用匕首给兔子开膛破肚,清洗干净后,叉在木棍上翻烤。
没有必备的食材,甚至连粗盐也没有,慕宣做得很简单,东方麟勉强吃下一些后,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半夜时,东方麟突然发起高烧,慕宣急忙月兑去他的衣服散热,又去石洞外将身上的外袍弄湿,一块敷在他的额头,一块为他擦拭全身,做到物理降温。
忙了整整一夜,天快亮时,东方麟身上的高温才算退下。又将他的伤口重新处理上药。忙完一切,慕宣早已累得满头大汗,躺在他身边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清晨,暖阳透过洞口的树枝,洒下一地碎银。
东方麟的眼皮动了动,最后缓缓地睁开。印入眼帘的,是一张疲惫的小脸,借着洞外的阳光,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形成淡淡的阴影,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妩媚,又不矫揉造作。
昨晚额头不时的柔软触感尚留,东方麟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一下,有一个地方开始变得柔软,荡起一圈圈涟漪散开……
见女子嘤咛一声,像小狗般往他的怀里拱了拱,紧抿的薄唇扬起淡淡的幅度,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搂紧怀中的娇躯,手却在离她仅有一指的距离时停下,紧握……
不行,大仇尚未得报,如今绝非儿女情长之时。
男人的脸脏脏的,却无法掩盖他浑身的冷漠和俊美的面庞,好看的眉头微拧,紧盯着怀中的女子,最后似是做了什么决定,收回了手臂,重新闭上双眼假寐。所以他没有看见,就在他闭上双眼的刹那,怀中本该熟睡的女子,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注视着他绷紧的下颚,和纠结挣扎的眉头。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特别的蓝,阳光不晒,却依然那么耀眼。
美中不足的是,经历生死的两人本该拉近的距离,却好像突然之间疏远了,中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墙,无法跨越。
慕宣什么也没问,他知道这个男人心中装着事情,像昨日那般恢复本性的调侃,带点小月复黑的捉弄,只是在脆弱时才显现的本质。如今低靡期已过,又再次戴上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假面具,扮演着原本的角色。
去石洞外摘了一些野果给他充饥,然后就在谷底寻扎回去的路。
找了很久,路没有发现,慕宣却发现一件很奇特的事情,谷底除了小白,她居然没有遇到别的生物,甚至连苍蝇也没遇见几只。
那……小白昨日的野兔是哪儿来的?
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两圈,慕宣脚步一转,果断的回头。
回到山洞,见到安然无恙的东方麟时,高悬的心瞬间落地,遂即找到在山洞深处的小白,问:“喂,小白,你知道怎么上去吧?”不然,它昨日的野兔哪儿来的。一个现成的向导放在面前,她居然没头苍蝇似的跑出去乱窜,真是笨得可以。
小白似乎愣了一下,然后以蛇身缠住慕宣的腰身,黄澄澄的蛇眼中竟然流露出不舍的情绪。
或许是那样的情绪感染的慕宣,本不太喜欢冷血动物的她,第一次没有对小白的靠近感到排斥,轻笑着抚模着它尖尖的蛇头,“你放心,我既然收了你,自然不会再丢下你,只是你的身形太过吓人,只怕……”
慕宣的话尚未说完,就见小白的身型渐渐缩小,最后居然变成了一条指母粗细的小蛇,一时间有些怔愣。
“你……你会变身?你修炼过?”回神后,慕宣眼中闪过一道厉光,一把掐住小白的七寸,厉声道:“说,你究竟是谁?这个世界的灵气虽然充足,却并不能够修炼,你绝对不是这个世界的种类,能够穿过时空的结界,你究竟是谁?!”
并未被慕宣的狠戾吓到,小白只是摇摆了一下蛇身,示意慕宣放开自己。
慕宣迟疑了一下,可她很确定,小白并没有伤害她的意图,虽然对它的来历还是有所怀疑,却还是松开了手。
刚才掐住小白时,慕宣就发现了,小白的体内并没有内丹,修为显然不高,她自信还能收服它,也不担心它耍什么花样。
被放开后的小白,再次变回原本的模样,摇摆着蛇身,将雪白的肚子扬在慕宣面前。
慕宣死死的盯着小白肚子上的符号,或者不能说是符号,是一个图腾,‘绝宗’特有的图腾,这臭蛇居然是绝宗下的产物?她怎么不知道?
“你是谁的产物?不对,你是谁的宠物?”一时口误,一时口误。
小白翻了翻白眼,虽然它的琉璃眼珠翻得不太明显,可慕宣就是能确定它在翻白眼,这条该死的蛇,先前鄙视她,如今还敢嘲笑她,真拿自己不当干部?灵蛇了不起吗?炖了你!
或许是慕宣的表情太过狰狞,小白抖了抖,讨好的将脑袋凑到她的脸颊上蹭了蹭。
“少来,老娘不吃这套!”慕宣火大的拍开它的脑袋。她确定了,这臭蛇绝对是掌门老爸的灵宠,那副谄媚的姿态,跟掌门老爸讨好美女老妈时一模一样,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灵宠。
“既然你是绝宗的产物,就给老娘老实点,要是敢不听话,老娘就将你炖了!听见没有?”
小白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小脑袋,又亲昵的在慕宣身上蹭着。
强忍着一掌拍死它的冲动,慕宣心中的困惑越来越大,这个世界很奇怪,灵气充足却对修炼毫无帮助,那日在镜湖疯狂的运转元婴,却没有一点修为增长,只能让体内的灵气更加精纯而已。之后,她还特地修炼了几日,依然没有任何增长的趋势,于是她确定,这个世界不可能有修真者,只会有外来的修真者。而修真者要打开时空的结界,却需要上千年的修为,也就是即将飞升的仙人才能办到,她能来到这里就已经很奇怪了,如今又多了一条灵宠……
难道,绝宗某处有一个时空裂缝?在特定的时间,或情形下会被开启?
无数种可能在慕宣脑中一一闪过,有些烦躁的甩了甩头,算了,不想了,自己丢了掌门老爸不关心,他的宠物丢了,他该不会还无动于衷吧?一定会找来的!
想到这里,慕宣的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丫的,自己居然还赶不上一只灵宠。
“喂,带我和东方麟上去,然后老老实实的待在我身边,不准惹事。”
小白点了点脑袋,示意慕宣坐到它的身上,缓缓地向洞外游去。
东方麟还在昏睡,慕宣将他扶坐在小白身上,就示意小白离开。
“喂,你的路不会就是这里吧?”见小白出了山洞,就准备沿着山壁向上行,慕宣拍了拍它的后背,颤着声问道。
拜托,纵向行驶她没意见,可它是不是该考虑背上的人?他们能与地面保持平衡坐着?
小白向后瞅了瞅,似乎也明白了慕宣的意思,调转了身子,向山谷的深处游去。
同一时刻——
“小师傅,你确定这条路真能通往崖底?”
一条四周盛放着鲜花的小路上,三名男子并肩而行,其中一名紫衣男子不时的向身旁的小和尚问这问那。
尽管紫衣男子同样的问题问了已不下几十遍,小和尚仍是耐心的回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可咱们已经走了近一个时辰了,为何还没到?”
“枭,你别急。”拽着有些心浮气躁的东方枭,无尘满是无奈。经过战场上的磨砺,枭不是已经沉稳了许多吗,怎么一遇上宣的事就变得如此激进?若有一日,他知晓自己和宣的关系……
无尘不敢想,也不愿想,若是有一个两全之法就好了。
“王爷不必心急,此路必能通往崖底。”小和尚再次重复着之前的话,余光瞥见百花中游走的长形巨物时,微微一怔,好奇的侧头望去。
只见百花丛中一条巨蟒正缓缓前行,几十米的庞大身姿碾过盛开的鲜花,在一片接一片的七彩汪洋中留下一条长长的轨迹。而最令小和尚惊奇的并非难得一见的白蛇,而是白蛇身上驮着的人,一身白衣污迹斑斑,却无损她的一身风华,娇艳的脸庞,由内而外散发的灵气,让他误以为是仙女下凡。
否则,充满灵性的白蛇如何肯驮着一名平凡女子前行?
“是宣!”东方枭顺着小和尚的视线望去,见到蛇身上心心念念的倩影时,不由得惊呼出声。
无尘闻声,也抬首望去,待见到蛇身上悠哉悠哉的女子时,顿时也愣住了。
慕宣早就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接近,垂首看了看怀中的东方麟,神色间划过一抹复杂,他定不想被人发现,可如今她又不能送他回去,让东方枭代劳是最好的,东方麟防范的只有东方羽,只要东方枭不说,也就没人知晓当时的人是他了。
打定主意,慕宣为东方麟重新戴上面巾,抬头望向不远处的三人,这一望,她整个人都震住了——
阳光下,一袭陈旧的僧袍,光洁发亮的秃顶九个碍眼的戒疤,白皙光洁的脸庞,线条柔美的像是精心雕琢出来的一般,浓黑有致的眉,纯净清澈的眼眸,纤长弯翘的睫毛微微抖动,挺翘的鼻子,红润饱满的双唇微微上翘,勾出一抹迷人的浅笑。
与伟岸的东方枭和淡然的无尘站在一起,虽是一身朴实,却依然无法掩盖其周身不染纤尘的超然气息,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距离感,仿若天上的神明般飘忽不定。
他与无尘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两者同样拥有超然于世外的神仙气息,可无尘是看透世间的淡然,他却是不染尘埃的纯净。
靠,这世界还让不让人活了,一个和尚也能长得如此引人犯罪?
“皇后娘娘?”之前听东方枭一直提到‘宣’,小和尚也就明白眼前之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只是为何他认定的仙女,居然是当今皇后?
“怎么,小师傅好像很失望?”慕宣好心情的反问,脸上露出迷惑人心的媚笑。
调侃的话让小和尚顷刻间回神,想到自己居然盯着一名女子出神,脸颊不由飘上两朵红云,垂下头,双手合十,喃喃道:“阿弥陀佛。”
慕宣感觉自己的嘴角抽了抽,这小和尚还真是……让人感到颓败。
“宣。”东方枭不甘寂寞的出声,俊躯挡在小和尚身前,截断了慕宣兴趣盎然的视线。
“呃……”慕宣有些无语,撇了撇嘴问道:“你们怎么会来?”
慕宣的话让东方枭突然想起什么,双眼焦急的在她身上来回扫射,待见到她衣摆处的血渍时,神色大变,“宣,你受伤了?”说着,就想上前,却在见到她身下的白色巨蟒时,脚步一滞,有些踌躇着站在那里。
东方枭的样子逗笑了慕宣,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的男人,居然也有惧怕的东西,笑着解释道:“没关系,这是小白,我在山下收的宠物,它不会吃人的。”
“宠……宠物?!”东方枭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见慕宣确定的点了点头,脸色堪比走马灯,煞是好看。
“皇后娘娘,白蛇乃是活佛的转世,怎能收做私宠?”一直垂着脑袋的小和尚猛然抬头,上前一步,颇为不满的瞧着一脸得意的女人。
“活佛转世?”慕宣一愣,遂即“扑哧”一声便笑出声来,“哈哈……小白,你成活佛了!哈哈……笑死我了!”
三人一蛇满头黑线的瞧着那个乐不可支的女人,有这么好笑么?
“哈哈……唔……”慕宣渐渐收了大笑,瞅着一脸‘活佛被玷污了’的小和尚,嘴角仍是止不住的笑意,挑衅道:“你说它是神物,那你叫它一声,看它应你不?”
“灵蛇虽是活佛转世,可即为灵蛇,又如何能开口回答?”小和尚涨红了一张俊脸,反驳道。
“是吗?”慕宣挑了挑眉,对着身下的小白道:“小白,若承认我是你的主人,就应一声。”
“嘶……”
慕宣黛眉挑得更高,满意的看着小和尚愣住,“如何,这可是它自愿的,我可没逼它。”
“你……”小和尚还想说些什么,可偏生找不到理由,不由气闷地撇开了头。
慕宣见状,眼中笑意更甚,看来这小和尚修行尚未到家啊,既然如此,拐他还俗应该也不难吧?毕竟如此美男,一生埋没在香灰下,实在是糟蹋了。
不远处的小和尚,背脊蓦地窜上一阵恶寒……
咦?变天了?
转头狐疑的望向天空,分明艳阳高照啊,怎会感觉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