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越听了这话,眸光一闪,失笑道:“麻烦?”
她这话长孙无越是不信的,可她自个儿不肯说他也就不问了,叫醇儿拿了野线麻叶来,然后他来替她换药,还跟上次一样,专注的很。
两个人都没说话,醇儿在一旁瞧着却是一声轻笑,屋子里头安静的很,醇儿这一声笑就显得很突兀,她自个儿也察觉到了,忙捂了嘴巴,跪下就要请罪,长孙无越今儿似是心情很好,摆摆手让她起来,还带笑问她:“好端端的,你笑什么?”
图太后沉沉的声音响起来,她突然这样问,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临来之前,长孙无越就交代过她,不该说的别自个儿往身上扯,图太后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张瞎子的事,因此让她别提这个就是了。
图凤至是图家的嫡长女,对身份尊荣看的极其重要,当年武帝与叶如月的事情,多半也是她阻挠而未能成事,如今孙儿只有这一个,虽出身不大好,但是到底也无可奈何,她扶持了这么多年的孙儿,最怕的就是他重蹈当年的覆辙,因此才把自个儿的内侄女嫁给了他做王妃,两个妾侍也是她亲自选了的,如今这个女子什么都不差,就是身家地位终究是配不上孙儿的。
印舒桐听了这话,忽而想到那命定之说,还有那莫名其妙的张瞎子,那块玉坠儿,冥冥之中她穿越而来,似乎老天就安排了一切,安排这一切让她去经历,或许这些就是她该经历的事情,她不应该抗拒,事实已经酿成,抗拒又有何用?
“越儿说,那日早朝前打昏太傅,假扮太傅,乃至于要先帝下旨立越儿为摄政王,都是他告诉你的主意,要你照办的,是么?”
印舒桐抬眸看了图太后一眼,才答道:“王爷是吩咐过,但是中间过程是我所始料未及的,因此很多意外,但是还好让王爷做了摄政王。”
见她答应肯去,长孙无越心里头高兴,有一点其实他没说,图太后说了,他若要她归府,是必然要把印舒桐带给她看看的,他身边的女子都是图太后亲自挑选的,自个儿做不得主,但是这一次,他希望自个儿喜欢的这一个能得到图太后的认可,而且他也想好了,即使得不到认可,那也无妨,如今他羽翼渐丰,就连图太后也要仰仗与他,再不必过从前那种仰人鼻息的日子了。
长孙无越微微一笑:“皇祖母这是说的哪里话呢!娘已经看过桐儿了,娘说桐儿很好,说已经认下了桐儿,要越儿好好待她,何况越儿是真心喜欢她的,至于别的什么,又有什么要紧呢!皇祖母这一辈子看过那些风风雨雨,难道不觉得人心易变,唯有真心最要紧么!越儿真心孝顺祖母,祖母也要真心疼爱越儿才是啊!”
要不是她还尚能自制,知道冲动是魔鬼,早就一刀杀了这老太太泄愤了!你瞧瞧她说的什么鬼话,说她做个通房丫头就算了!
印舒桐已经换完了药,一身的药草香味儿,她正低头整理衣裙,听见长孙无越的话,一时起了好奇心:“什么正经事儿?敢情你方才都是不正经啊!”
谁要跟他温情脉脉情意绵绵啊?
印舒桐听了这话,当下挑眉道:“你要我进宫去赔罪?”
可如今才知道,这世上的老太太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这图太后就是最可恶的那一种恶婆婆,自个儿熬到了如今这样,就开始乱说别人,简直是可恶至极。
只是木已成舟,她也无法阻止,只好闲话几句牢骚,说给孙儿听,也是说给这女子听的,好叫这女子心里头明白,她是高攀了。
“哼,说的倒是不错,你也是聪明,知道两头周旋,太傅的事儿确实是你的功劳,硕亲王是你的主子,你理当为他做这些事儿,但是也别头脑一热自作主张的去做事儿,别伤了你主子的体面,也别叫人拿了你的把柄就好,”图太后说道这里顿了一下,才又道,“哀家本不想管你们的事儿,可越儿说你已经是他的人了,将来在府里也同钱氏蓝氏是一样的,那哀家也不得不多说几句,你的性子也该管教管教,钱氏和蓝氏都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可你呢?你这样的身份,纳为妾侍都是高攀了,做个通房丫头也就算了!我皇家的门,岂有那么容易就进来的?越儿也真是的,什么货色都往你府中拉,怎么事先也不跟哀家说一声呢?你难道也要重蹈你父皇的覆辙么?”
印舒桐一笑,没答话,便带着醇儿进了宫,一路往寿成殿而去,长安给她领路,说王爷就在寿成殿中等着她。
她这回照着别人的样子行礼,其实也不必跪下,屈膝万福便是,只是瞧着图太后沉着脸,不辨喜怒,她便垂眼站在旁边不出声了。
“你说什么啊!你这丫头一得意就乱说,你快出去,别在这儿胡说!”印舒桐见醇儿说这话,当下气恼,便要赶醇儿出去,而且还迅速把鞋袜穿上,站的离长孙无越远远的。
“不是赔罪,是让皇祖母认识你知道你了解你,这一点很重要的。——你的性子,叫你赔罪你肯么?今儿你连跪都不肯跪,本王又不是没看见!但是,本王还是要劝你一句,有时候顺应这个时代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你是个聪明人,为那点子傲气丢了性命实在不值得,何况大丈夫能屈能伸,太过执于一念终究不好,既来之则安之,你能明白么?”
醇儿吐吐舌头站起来,脆声道:“奴婢在家里的时候,也常常瞧见姐夫给姐姐上药,那时候姐姐外出的时候回来不小心磕了碰了,姐夫就会给姐姐上药,而且还一边上药一边数落,姐姐偶尔还要回句嘴,就跟姑娘还有王爷如今这时候一样,虽然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谁也不肯让着谁,可奴婢就觉得温情脉脉情意绵绵的,看着就让人欢喜呢!”
他一笑,没理会她后头的话,只抿唇道:“当初本王还不知你身份的时候,把你认作女刺客,本来这事儿也不真,纯是本王自个儿的事,可皇祖母还是知晓了,你那是还要去杀太傅,太傅又派了人来杀你,结果皇祖母就问起这事儿,本王又不能告知实情,只好说你是本王府里的人,皇祖母相信的很,她以为你是本王用来打击太傅的,因此那时还赞你聪明果敢,只是如今在府上瞧见你,又见你用了本王的宝贝狼皮,心里头大概也猜到你与本王的关系了,那时皇祖母便说要见你,如今是更要见了,所以明日本王就要带你进宫去见皇祖母。”
印舒桐深吸了好几口才压下心头怒火,她来之前还想着不过一个老太太罢了,还能精明到哪儿去?因此对于长孙无越的如临大敌很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叶如月还是个老太太,还慈眉善目的那么讨人喜欢,虽说图太后有太皇太后之尊,但是她能严厉到哪儿去呢?zVXC。
自到过皇。好歹她也是个现代人,不能一夫一妻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要做通房丫头,真是不知从何说起啊!何况一跪而已,实在犯不着为了现代人那可笑的傲气丢了自个儿的性命,入乡随俗,也不是不好,审时度势也是聪明人必备的课程。
“她说的是极好的话,又没说错什么,你撵她出去做什么?”长孙无越笑道,又见印舒桐一眼瞪过来,又垂眸笑道,“罢了罢了,不逗你了,本王要与你说个正经事儿!”
“我去见她,但是我也不是为了你,我只是要让她知道,我不是她想象的那种人罢了。”
冬雨总是晚上下,早上便停了,今儿一早起来,外头却都是冰凌,原来昨儿半夜之后下的是雪了,印舒桐穿的严严实实的出了门,一路坐轿子到了宫里,襄京的宫城看着其实也挺好的,可是到底不如紫禁城气派,见印舒桐站在玉阶上看,醇儿抿唇,小声说道:“这宫城是当年南撤的时候,先帝仓促修的,这二十年来不断修缮如今已经很好了,可终究还是比不上硕京的工程,奴婢没见过硕京的宫城,但是听我娘说过,那才是金碧辉煌像个皇宫一样呢!”
图太后愣了愣,当下笑道:“孙儿如今真是长大了,也历练出来了,与皇祖母说话,也会棉里藏刀话中有话了啊!罢了罢了,你是哀家的孙儿,如月才是你的亲娘,你娘都认下了,哀家是祖母,多什么嘴呀!你若要她为妾也罢了,你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了!日后这丫头的事儿也不必跟哀家说了,将来安分守己哀家也不会把她怎样的,只是太傅如今伤重未好,你少带她出来晃悠,若是走漏了消息,哀家也帮不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