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舒桐有些纳闷,今儿怎么对她这样好?
图太后让旁边侍候的小宫女继续给金丝笼里的鸟雀喂食,自个儿去首位上坐下,鹦哥依言拿了个鎏金暖炉给印舒桐,然后又去拿了一条薄毯盖在图太后的腿上,这才在一旁侍立着。
“你日后见着哀家,不必行大礼,不必跪哀家,就跟娅慧一样给哀家行个万福就是了。”
图太后这话,真是叫印舒桐模不着头脑了,只是她这会儿不会再由着性子来,当下又行礼道:“谢太皇太后恩典。”
印舒桐一愣,抬眸道:“太后,太后的话,我不大明白。太后所说的交托指的是——硕亲王府里,我日子最浅,钱氏和蓝氏比我日子都长,在王爷身边时间也最久,而且还有王妃,王妃与王爷是夫妻,王妃又是太后的侄女,太后为何要说把王爷交托给我呢?”蓝好大印。
图太后听了这话,不怒反笑,眸中隐有赞叹,望着印舒桐频频点头道:“很少有人能在哀家面前这样说话,哀家倒还真是欣赏你的勇气了!在他们眼里,哀家扶持过三代皇帝,一个是武帝,一个是昭帝,一个就是如今的幼主宣帝了,他们敬我怕我,可他们哪里晓得哀家的用心呢?哀家虽与你只有数面之缘,可哀家觉得,你很有可能懂得哀家的心思,所以哀家才会有此转变的啊!”zVXC。
印舒桐抿唇,她顿悟,图太后是看重她的本事,叶如月看重的是她身上的命定之说,可长孙无越呢?是否也有这样的心思?她所做的决定,是否除了真心,还掺杂这些功利之说?
印舒桐眨眨眼睛,微微抿唇,忽而觉得手里的鎏金手炉沉甸甸的,图太后这话真像是要交托她重要任务的前兆一样,若不是有事情要说,图太后何以会对她说这样的话呢?“太后,其实我那句话只是想表达一下我想要公道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太后也别抬举我,我是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啊,不过太后知道我不是坏人就成,我也不会妨碍王爷的,我——”
“将来,王爷绝非仅止于摄政王,祖宗大业到底还是要依靠他,如今他委你重任替他管理内宅是看重你,哀家也是看重你,如月更是看重你,你若是能替咱们扶持越儿,陪他一路甘苦与共不离不弃,将来荣华富贵必不会少了你的,青史留名万古流芳,那史书上也不会少了你一笔的!”
“果然如月看重你,越儿也看重你,你果真有些丘壑在心中,见识也不凡,你说的话正中哀家心怀啊!”图太后呵呵一笑,抿唇慢慢的道,“当日哀家听越儿说起来,还不以为然,后来听闻你不费吹灰之力伤了太傅,虽说闯下祸事,却也是个果决的性子,哀家知道越儿为了保你在哀家面前撒谎,可他越是这样,哀家对你也越是好奇,越儿还从没有对一个女子这样过呢!哀家派人查过之后,虽恼你自作主张,但是你的胆识真是不错,也是世上少有的!后来你装野狼一事,纯粹是胡闹,哀家总觉得自己看错了人,那日撞破你的事儿,哀家确实很气恼,以至于拂袖而去,后来又要你来,还说了你一通,为的也不过是要看看你的反应,看看你能不能成大器!如今瞧来,你还真是让哀家惊喜啊!”
“还请太后明示,我实在不明白自个儿做了什么让太后改观与惊喜。”
印舒桐心里一叹,那日一骂,图太后根本未曾留情,那是真的生气是真骂啊!
图太后抿唇一笑,转眸对着鹦哥道:“你把她们都带下去吧,哀家不叫,就别放人进来,若是娅慧来请安,你就跟她说我这会儿午睡呢,让她晚上再来。”
“嗯,坐吧,”图太后抿唇一笑,“骨子里是个懂规矩的姑娘,你就不纳闷哀家为何不要你再跪哀家了么?”
图太后眸光一闪,慢慢笑道:“前些日子,蓝氏设计害你,哀家知道了,你在宝约楼里慷慨陈词的那一番话哀家也知道,越儿给了你协理内宅的特权,哀家更是知道,哀家如今对你改观,正是你的那一番话,你的那番话确实让哀家惊喜非常,如今在兰襄,强敌环饲,人人都是得过且过,人人都是混沌度日,如今还有你说要天地清明,哀家如何能不另眼相看呢?你别说哀家婆婆妈妈的探听自个儿孙儿内宅的事情,哀家是对越儿给予了很大的希望,才希望他身边的人都不是会妨碍到他的人,即便会妨碍到他,但是哀家也希望他亲近的人不会给他将来造成麻烦!”
印舒桐抿唇半晌,才直视着图太后道:“回太后的话,我不但纳闷太后为何不要我跪了,还不懂太后为何今日对我这样好?那日在硕亲王府中,我假扮野狼的事儿太后不是很生气的么?后来再见我言语之间也是颇为厌恶,我实在不懂太后前后转变为何如此之大?”
图太后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说,印舒桐只好闭口不言,图太后这才笑道:”哀家对你诸多赞誉,让你不自在了么?你也不必撇清自己,也不必急着剖白心迹,哀家不会看错你的,你只管安心便是,”图太后说道这里顿了一下,才又续道,“当初哀家瞧你模样,总觉得你生的太好看,就跟蓝氏似的,只会狐媚越儿,倒是越弄越乱了,因此才要故意说那些话来压制你的,如今瞧着你虽生的妩媚秀气,可眉宇之间自有一股英气勃发,因此哀家也能安心把王爷交托给你了!”
鹦哥答应一声就带着宫女们下去了,图太后这才望着印舒桐道:“你那日的话,自个儿可还记得么?你在王府不过一月,什么事儿都看的透透的,哀家也不怕告诉你,哀家不喜欢蓝氏与钱氏,可要越儿娶她们实在是没有办法,若是不娶她们,到底是于大计无益,因此娶她们之后,哀家就告诉越儿,只把她们放在府里好好养着就是了,不许她们生事就好,你也知道,蓝氏比钱氏早一年入府,蓝氏的背后是蓝太妃的弟弟蓝万通,那是个什么东西,背地里的勾当哀家连听都不想听的,可蓝太妃来求哀家,哀家实在是没有办法啊,昭帝当政,她蓝太妃是昭帝的生母,哀家岂能驳了她的面子?因此就命越儿娶了蓝氏,好歹蓝氏的娘亲是哀家的庶妹,到底也是沾亲带故的,只因为蓝家哀家不喜欢,那蓝氏进府大半年才开脸做了妾室,可那性子到底也是不好。”
“太后的经历魄力都让人敬服,他们敬太后怕太后也是应当的,太后的用心若是轻易叫人看透,还怎么统御后宫呢?为君为上之道,就是要让人猜不透看不明白,才可彰显尊贵与神秘,才能叫人信服且处处听命的!太后说我懂得太后的心思,那我想,太后要我懂的,无非就是这个道理吧!”
图太后一行说,印舒桐这才恍悟,原来这里头还有这样的是非曲直,她禁不住频频点头,是啊,蓝氏的性子真不好,她也不喜欢。
古人说话都有个毛病,但凡说话都只表三分意,宫里的人更是如此,她哪有那七窍玲珑心去猜度图太后的意思啊,干脆让她明说算了。
她回去就气的跳了延福池,这算是图太后要的惊喜么?
她心里头有些猜到图太后的用意了,只是图太后不说透,她也不能说透,只顺着图太后的话说就是了,但是看图太后今日的态度,召她进宫并非是坏事,这悬着的一颗心倒也放了下来,只要不是坏事,别的她都能应付。
印舒桐抿唇,一开始只觉得图太后不怒自威,与任何人说话都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唯有跟长孙无越说话的时候才有少许祖母慈爱在里头,所以图太后如今这样跟她说话,她心底里就冒出一个念头来了,这样一个经历三朝的女人,跟她这样说话,她何德何能啊!
见印舒桐频频点头,图太后忍不住轻笑,图太后笑起来的模样还真跟长孙无越有些相似,都是一样的细长眼眸,眸光灼灼:“哀家不喜欢钱氏,钱氏话多嘴碎,背地里煽风点火绝少不了她,表面上看起来能躲着就躲着,懦弱无争,其实那心机比蓝氏还要深,只可惜托生的人家没在官场上混,不过是个富贵人家,否则就很难对付啦!——再说说娅慧,娅慧这孩子是哀家看着长大的,性子那是没得说,是哀家亲自调/教的,只是有时候太过温良贤淑,一味的息事宁人,哀家留意她这些年了,骨子里到底少了些杀伐决断的气势,她当家哀家放心,却终究不能安心啊,如今咱们兰襄内忧外患,除却那个跟咱们不是一条心的太傅大人,越儿身有重任,他的身边正是需要有你这样能够扶持他的人哪!——印姑娘,哀家已经说得这般直白,你可明白哀家的意思么?”
她自个儿的能力她清楚,有她在,长孙无越就可轻松与文郑康分庭抗礼实力大增,就算将来要做皇帝,她若真心相帮,也不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