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空巷,显得是那么的孤寂,只有临街的窗户里有几盏灯火昏暗的微光隐隐摇曳。
长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高大的男子急匆匆的走在这杳无人迹的黑暗中,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他那俊美的脸上满是惧色,一双眼眸映照出朗月清冷的光华,一身黑色金边蟒袍紧紧贴在身上,明显还在滴水。
街角一只流浪的黑猫仿佛感觉到了他心情的沉重和焦急,突然发出“喵”的一声后窜上墙壁逃之夭夭。
远处,几道身影飞一般的掠近,到了跟前,便单膝跪在了男子身前,头都不敢抬,声音里有着明显的颤抖溴。
“王爷,王妃不在筱雅苑”
湿衣男子身子一僵,大手在身侧握紧。
“有没有查到她去了哪里?祷”
跪在地上的几人相互交换了神色,沉声道:“属下无能,追踪时遇到两路人马阻截,属下未能查到王妃踪迹,王妃现在,下落不明”。
“噗”男子踉跄两步,忍了许久的一口鲜血随之喷了出来,身子直直的倒了下去,面如死灰,戒指没有找到,现在依依也丢了,他该怎么办?
身边的几个侍卫赶紧扶住他,抬着他飞快的朝着烈王府而去。
王爷的衣服还是湿的,虽然已是春天,可深夜依旧很冷。
王妃将戒指扔进池中的那一刻,王爷便跳进了里面拼命的找着,皇上派了一批又一批的御林军都没将他拉上来,谁敢靠近,他便下狠手将人击退,后来实在是没办法,还是皇上跳进了水中对他吼说让他先来找王妃,这才拉回了他一丝神志,木然的呆愣在水中,见岸上已没了王妃的踪影,他这才慌忙的飞身上岸往王府赶。
回到后院,见蓝霜被点了睡穴躺在躺椅上,王爷是彻底慌乱了,看来,王妃早就知道了蓝霜是王爷的人,现在将她留下,是想要彻底的和王爷割断联系。
王爷顾不上换身衣裳,便又疯狂的去寻找王妃,其实,大家心知肚明,王妃走得如此决绝,怕不会轻易让王爷找到的。
谁也无法预料,王爷醒来,又会是如何得发狂。
晟烈向来身体强壮,加上是习武之人,从小到大很少生病,可这次气急攻心吐血昏迷,加上风寒入体,等他再次醒来,已是三日之后。
出人意料的,他醒来后没有发疯找人,而是拿着蓝霜交给他的信和手镯发呆,不自觉的眼泪便顺着脸颊一滴滴的落下,让身边的几个男人都看的揪心,他们更愿意王爷发疯似地去找王妃,也不想看见王爷这般的伤心断肠。
如果说,依依留下的手镯让晟烈心如死灰,那么她留下的这封信,无疑是将他推向绝望的深渊,短短几行字,却让晟烈惶恐无力。
“你我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相隔着千年的时间,若知道爱你是如此的痛彻心扉,我愿当时就死去,也不要穿越这千年的时空遇见你”
晟烈的心颤抖了,难怪她会如此的特别,难怪她会对清昙有那样的吩咐,难怪薛晏会说她不愿意醒来好似没有了灵魂。
原来,她本就不是原来的齐依依,原来,她每天都活在恐惧中,她一定是害怕会突然的离开,才会给了清昙那样的嘱咐。
他真是该死,居然没有发觉她的担忧,如今,他终是将她弄丢了,上穷碧落下黄泉,他该如何将她找回来?
他不在身边保护她,而她又从来都不知道照顾自己,她要是生病了怎么办,晕倒了怎么办,受伤了怎么办,她还能找到回来的路吗?
他一定要尽快找到她,将她护在身边,不再让她担惊害怕受到一点伤害。
想通以后,他的眼中终于又有了焦距,声音凛冽,有着不容抗拒的势在必得。
“传下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王妃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听到他的命令,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还好,王爷没有一蹶不振。
次日一早,皇帝取消了早朝,早早来到烈王府,说到底,他还是在为依依的离开而感到愧疚,若不是晟烈身体不好,那他还真是没有脸面来见他。
“三弟,你想通了就好,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将依依找回来,放下过去,和她重新开始,我看得出来,她是非常爱你的,不然也不会在你执意要娶单壁柔时还愿给你时间去考虑。”
皇上对晟烈是歉疚的,虽然他也是迫不得已,可毕竟和离书上的玉玺是他盖上的,弟弟此时这般痛苦,他有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在说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天在宫里,依依也提到了你们的约定,你们到底约定了什么?”
皇上叹息,知道真相定会让晟烈伤心,可也只能如实相告。
“其实以依依的性格,那晚她同意让你娶单壁柔时,大家就清楚,她一定会离开,只有你不自知。当时我与四弟都劝过你,我们觉得,你一心想娶单壁柔只是因为多年的梦,而不是真正的感情,可是劝你无果,我便去找了依依,让她给你时间去发现自己的感情,如果我生日后,你仍执意要娶,那她的去留,我便不再干涉,只可惜,你是理清楚了自己的感情,可这中间也发生了种种的事端,造成了一些伤害,依依终究还是走了。”
晟烈悲恸苦笑,就连旁人也能看得如此真切,他为何就鬼迷了心窍,依依当时是忍着多大的心痛才留了下来,又是怎样才捱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孩子没有时又是怎样的绝望,最后才逼着她如此决绝的离开。
他怨她狠心,怨她绝情,可仔细想想,是他自己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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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杨柏站在晟烈面前,皱着眉头,不敢多说什么。
有依依在的这么久以来,就连不苟言笑的杨柏都被依依影响得喜怒形于色了,此时面对晟烈,他竟满脸都是担忧。王妃离开已有半月,王爷的脾气差的没人敢靠近,脸上毫无温度,温柔王爷再次变回冷酷王爷,甚至比以前更冷、更可怕,虽然不会随意发脾气,但看人的眼神更加让人胆寒了。
整个王府甚至是整个朝廷的人都活得战战兢兢的,就怕一不小心被他烧成飞灰。
他整日不是皇宫就是王府,唯一会让他去的,就是之前王妃说是她全部心血的筱雅苑。
“说”
冰冷的声音从晟烈口中吐出来,依旧冷得让杨柏这样习以为常的身边人心颤,难怪其他几人不愿意来了。
“王,王妃还是没能找到”
咬咬牙,杨柏开口道,反正每一天都要这样来一次,王爷绝望的眼神他也习惯了。
果然,王爷还是冷下了脸色,手中的茶杯再次被捏得粉碎,有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每天这么一回,王爷的掌心怕是没有一块完好的了!
“还是找不到?”
晟烈沉声开口,听得出来,他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伤痛。
“属下无能”
除了这个,杨柏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整个筱雅苑是热闹喧嚣的,可在杨柏看来,此时,真的只剩下一片死寂。
好一会儿之后,才从晟烈的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你先下去吧”。
“是,王爷”
听晟烈这样说,杨柏如蒙大赦一般,大口的松了口气,迅速的走了出去,王爷的悲伤,连他都被感染的承受不了,下次,还是换个人来吧。
杨柏离开之后,晟烈的眼角垂了下来,冰冷的双眸中尽是失落,心揪着疼。
离开了那么多天,为什么她消失得如此的彻底,派了那么多人找她,却依旧没有任何的音讯。
“依依,你究竟在哪里?”
晟烈的声音已明显带着哽咽,他从来不敢相信,他会如此想念一个女人,想得连觉都不敢睡,生怕在梦中梦见她,醒来却发觉怀中空空的。
今日,筱雅苑奉上《梁祝》的大结局,男主为女主抑郁而亡,女主陪男主共赴黄泉。
这样的戏,晟烈是不敢看的,每一个片段,都是在对他最大的讽刺,尤其看到祝英台身穿一身嫁衣奔至梁山伯坟前时,他的脑中就会萦绕着那个总穿着绯红衣裙的绝美脸庞。
她只穿红色,而他却未曾见过她为他穿上嫁衣的样子,他错过了。
他也终于想起,他还欠她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而他,又是何其残忍的亲口告诉她,他要娶另一个女子。
这戏,不想再看,也不能再看,每一幕,都让他锥心的痛。
自依依离开后,晟烈便将皓然轩中和依依有关的东西都搬到了后院,自己也住到了后院里。
和晟烈有关的东西,依依一件也没带走,放着面人的盒子中,现如今,又住进了一个美丽的小女人,并排躺着,不再分开。
晟烈的手腕上,赫然又多出了一颗红豆,那是当日连勋捡起来还给他的,他将线重新接好,便一直拴在了自己的手上,与原来那一颗在一起。
小灰灰的窝里,依旧住着一只小灰兔,前脚上拴着红线,名字仍叫小灰灰。
依依喜欢抱着维尼熊靠在秋千椅上晒太阳,晟烈便让蓝霜在每日太阳升起后将维尼放在秋千上,那情景就好像它的主人只是有事刚刚离开一样。
还是那熟悉的景致,还是那亲切的蔬菜瓜果,只不过,少了一个人。
依依的房间一切都未曾动过,自她走后,便谁也不得进入,可半月来,屋内却也是一尘不染,这是晟烈自己打扫的缘故,他不愿有人进来破坏了依依留下的气息,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依依一直都在。
他每晚都会将自己埋入被子里,这里,有依依的香气,淡淡的,很舒服,不似一般女儿家的脂粉味,他记得,依依从来都不喜欢用胭脂水粉的。
床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副装裱得极精致的画像,只要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站在桃花林中巧笑倩兮的人儿,那脉脉含情的眼神永远只注视着他。
晟烈从筱雅苑仓皇的‘逃’了回来,正好见到了让他怒发冲冠的一幕,蓝霜和单壁柔正在争执,而维尼熊竟然躺在了地上。
晟烈一句话也没说,一个箭步冲过去拍开挡道的两个人,将维尼熊捡起抱进了怀里,认真的拍打着它身上的灰土。
他还记得当时将维尼熊送给依依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是多么的灿烂,还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啄,那是她第一次吻他,虽然只是脸颊,但也让他心尖狠狠的一颤。
她抱着它一脸得意的对他说,这个玩偶是独属于她一人的,谁也不许碰,后来,依依无论是搬进还是离开皓然轩,她带着的也只有维尼,她是如此的喜欢它,而今日,它却掉在了地上。
直到将它身上的灰土全都拍打了干净,晟烈这才抬起了双眸,眼里的杀气显而易见,如此的气势,让自信在他心目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单壁柔也胆寒。
单壁柔已在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而不懂武功的蓝霜却被刚刚晟烈那毫不留情的一推伤到了,久久趴在地上站不起身,连勋实在看不下去她的挣扎,不发一言,将她扶了起来靠在他的身上。
四大侍卫心里都明白,今天这事怕是大发了,那可是王妃的宝贝啊,多日来王爷的隐痛今日怕是找到出口了。
“说,怎么回事?”
晟烈问的是蓝霜,这一举动,着实惊到了单壁柔,晟烈不该是更相信她才对吗,为何他要去问一个奴婢?
单壁柔显然是不知道蓝霜是晟烈的人,在她的调查中,只知道她是齐依依在大街上买回来的。
此时的单壁柔早就哭得梨花带雨,整个身子靠在丫鬟的身上,如同伤重一般,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无力,蓝霜还没说话,她就抢先开口了。
“烈,你别怪她了,是我不好,我不该来这个院子的,想必她也是维护着王妃姐姐,一心想将我推出院子,才一时情急将它掉在了地上。”单壁柔说完,还适时的咳嗽两声,显得她更加的柔弱了,她似乎想以此来博得晟烈的关心,曾今,这样的方法百试不爽。
蓝霜听她这样说也不反驳,只是双眼狠狠的怒视着她,如果眼神具有杀伤力,那么在场所有人都相信,单壁柔早已千疮百孔了。
晟烈听了她的话,终于将目光从蓝霜的脸上移开,只一眼,单壁柔便吓得退后了一步。
晟烈的眼神依旧带着杀气,只是比刚刚又多了几分隐忍,如此一来,凌厉的气势没有减少,反倒多了几分骇意。
“那你说说,你来这院子做什么?本王明确说过,你不得到这来的”
“我,我只是见你这些日子心情不好,想来看看你,我以为,王妃不在,我不会再惹她生气,便进来了”
单壁柔越说声音越小,头越来越低,声音中都是哽咽,扮柔弱,永远都是她的强项,永远都是她在晟烈面前取胜的法宝,这次也不会例外。
晟烈将这些看在眼里,只觉得特别的心烦,就连一旁的几个侍卫见到她这个样子也是非常的反感。
“行了,回碧水榭去,以后不得再靠近这里半步,还有,依依的东西不是谁都能碰的,如果谁再敢自不量力,本王一定剁了她的手,再将她丢去喂狗”
单壁柔一惊,猛地抬起了头,对上晟烈狠厉的眼眸,不过一瞬,又匆忙的移开了,他果真比晟钺更可怕。
看来,晟烈对她刚才的说辞是完全的不信,那她的行动是不是该抓紧了,收起眼中的算计,换上一副怯怯的样子,小小心的向晟烈行了个礼,由丫鬟扶着回碧水榭去了。
刚进碧水榭,她便一个耳光狠狠的甩在了丫鬟的脸上,小丫鬟不敢躲闪,不敢委屈,不敢抬手揉脸,只能忍住泪水跪在地上,“郡主息怒”。
单壁柔再是一脚狠狠踹在她的肩膀上,“息怒,你让本郡主怎么息怒?你个死奴才,你是死人吗,见到蓝霜那个贱婢拦着我,你也不会上前教训她,是不是每件事都要本郡主亲自教你,要不是本郡主不方便出手,还用得着你,你早就死了十回八回了,现在,晟烈明显的不相信我的话,今后做起事来就更加麻烦了”。
今天,单壁柔本打算进入依依的房间去寻找东西的,她不知道晟烈是否将它也一起搬到了后院,相较之下,后院比皓然轩更好进入,她便想在晟烈和其他人都不在的时间去查探一下。
可没想到蓝霜将她拦着死活不准她进,就连她说在院中等晟烈也不同意,她不能和蓝霜动手露出功夫,只能愤愤离开,走到秋千旁正好见到秋千上的玩偶,一怒之下便将它扯到了地上,可没想到,蓝霜见它掉在了地上,便像疯了一般过来撕扯她,她始终记着小不忍则乱大谋才忍住了杀蓝霜的冲动,也就在那时,晟烈见到了她们争执的一幕。
“郡主,奴婢认为,只要王妃不回来,王爷就没有心思顾及其他,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小丫鬟终于爬起了身,却依旧跪在地上,怯怯地开口道。
单壁柔冷冷地斜视她一眼,“本郡主需要你提醒吗?”
小丫鬟被她一瞪,立刻吓得低下了头。
“是,是奴婢多嘴”
“哼,晟钺派去保护齐依依的人中不是有我们的人吗,通知他们,找准机会就下手,确保一次成功”
晟烈不是不相信她了吗,那就给他制造点麻烦,让他即使怀疑她也无暇关注她,再说,她回京后所受的屈辱全部源于齐依依,她说过的,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后院,晟烈就这样盯着维尼目不转睛,其余几人也不敢出声,蓝霜依旧靠在连勋身上站不起身。
好一会后,晟烈终于有了反应,眼里没有了刚才的凛冽,对上蓝霜反倒有几分歉意。
“薛晏,好好将蓝霜治好,不然依依回来会怪我的”
蓝霜有些受宠若惊,“王爷,你不惩罚奴婢吗?”
“你没做错事,本王为何要惩罚你,而且,你以后不用在本王面前自称奴婢,依依她不喜欢”
蓝霜瞪大了眼睛,“王爷,你相信我?”
晟烈淡淡看了她一眼,抱着维尼朝房间走去,“本王还有脑子”。
大家都明白,王爷从一开始就相信蓝霜,蓝霜将王妃视作亲人,她怎么可能将王妃最喜欢的东西扔在地上呢,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