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清瑶怀疑青衣学子身份,知州、县令也没少疑惑。奈何负责押运的校尉林风,就认准了人家,别人的话一概不听。跟随的士兵们,也只听从顶头上司林风的吩咐,任那名眼盲学子调遣。
距离银箱落水不远的陆地上,密密麻麻站满了看热闹人群。衙役们高声吆喝“离远点”,也挡不住民众关心的热潮,七嘴八舌的交换着自己知道的消息。
“……听说几万两银子呢,重得不得了我家隔壁的二狗子从对岸游过来,发现那些银箱子都是用铁链锁在一块,抬都抬不动怎么捞上来啊”
“咦,那天装船的时候我在,明明是一个一个箱子的?”
“保不准是上了船才锁了嘿嘿,这下可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要是捞不上来……不如我们几个趁夜下水,带上斧头把箱子砸开?”
白花花的银子谁不爱?看热闹的人群里,少不了想趁火打劫的。有的人是说着玩笑,有的人么……
正是想到了这一点,俞清瑶忍不住有些担忧那名学子。银箱沉没河中,跟他毫无关系,好端端的被拖下水,捞上来未必有什么功劳;若捞不上来,这当着许多人的面,半辈子的前途怕也栽了
等等,他虽然是敬敷学府的学子,但双眼都盲了,没听说考场上能请人代笔答卷的。是不是这样才想着通过此事,搏个前途和未来?不过,玄乙道长在京城颇有名望,熟识不少达官贵人,何必直路不走、走弯路呢?
越想,越觉得解释不通。
她安静的站在高台上,视线被帷帽的轻纱遮挡着,看不详细。隐约注意到青衣学子与周围人交谈着,双手不断比划。约过了一刻钟,便有人引着他往知州大人的方向来了。
“学生景暄,见过周大人。”
“呵呵,不必拘礼。听说你是敬敷学府的大才子,才高八斗,林校尉十分看重你啊”
“学生汗颜,略通奇技yin巧而已。林校尉幼年常常来玄清观玩耍,故此学生与他相识。”景暄不卑不亢的说,“承蒙他厚爱,托付此等有关前程大事,学生自当尽力一试”
“那就好那就好你且去吧,待成功之时,本官请你吃酒。”
“多谢大人厚爱。”
正在你来我往应酬,另一边的俞子皓十分好奇,忍不住钻出来,偏着头看着景暄,“听林十八哥说,你特别聪明,所以才让你来了。你真的那么聪明吗?比我爹如何?”
“呃,不知令尊尊姓大名?”
“呵呵,我爹可是大周朝第一……”
“皓儿”
俞清瑶连忙出言阻止。招招手,把一脸自豪的弟弟拉到身后,盈盈一福,“舍弟失礼了,请勿见怪。”
景暄听到女声,连忙躬身回礼。
知州大人含笑摆摆手,“俞三小姐不必如此,本官与令尊说起来也是熟识。当年琼林宴上……一转眼都十年了”不知为何,他话一转,省略了本来想要说的。捋着胡须,感慨不已。
“爹”
忽然一声叫唤,知州大人手一颤,溜光的胡须惊得捏断了两根。
“爹,你干嘛叫人在下面拦着,不让澜儿上来啊?”
来者只听说话,就知道肯定是知州大人的宝贝千金。她一身红绫衣裳,头上也带着跟俞清瑶一模一样的帷帽,轻纱垂下,看不清五官容貌。
便这样,知州周树生也觉得不成体统,沉着脸责骂道,“糊涂这里是你来的地方吗?还不回去?”
“我不嘛爹,为什么她可以上来,我不可以”
“你怎么能跟她相比?女乃娘呢,快把小姐带回去”
“爹,你偏心我哪里比不过人家了?哼,还带着十几个丫鬟出来,架子比我这个知府小姐还大”
无缘无故被指着鼻子,俞清瑶很是莫名其妙。她无意与人在大庭广众下争持,便是挣赢了又如何?白白丢了脸面。
“多谢大人关照。小女与弟弟还是到别处吧。”
“贤侄女不必理会我这个不成器的闺女……”知州大人还想再说,他的女儿却跺跺脚,“爹,哪有您这样贬低自己女儿的爹啊澜儿生气了澜儿伤心了”
俞清瑶听了,倒是生出几分好笑。前世今生,她都不曾有过肆意撒娇的时候。因为,只有得到父母全部宠爱的孩子,才会养成这种大咧咧,喜怒随心的性子吧?
她没有,所以她羡慕。
牵着弟弟的手,拒绝知州大人的一再挽留,下了高台——是她的错,高台本就是本创衙役官差为父母官建造的,她凭什么上去啊?也不知外面的人怎么谈论站在高台上的她。
不想那位景暄也跟着下来了。
俞子皓年纪尚小,心思没那么重,好奇的追问,“景暄哥哥,你到底想了什么法子呀?”
“等一会就能看到了。”
“真的吗?”。
景暄笑而不语。
微风吹过,俞清瑶侧着头——她坚决不承认是故意借着风力,掀开帷帽轻纱的一角,好偷瞧人家。但这一眼,她的的确确用心看了。
虽只有一眼,却也看清了名叫景暄的学子全貌。略有些削瘦的身材,个子约比自己高一个头。面色白皙,眉眼五官,并非十分出众,但聚在一处十分妥帖、舒服。双眸幽深,若不是早就知道已然盲了,几乎看不出来。
看在眼里,俞清瑶心理却在讶异:好生熟悉啊
为什么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
与此同时,打捞税银终于开始了
上百个民夫被组织起来,分成几队分别行事。安排在上游的人,不停的沿路打木桩,一连打了十多个才罢手。下游的人则摇着七八条小船,在银箱沉没的地点来回的划桨。
此外,还有一群人扛着木头来了。来不及多做其他准备,直接丢到水里。
吆喝声响起来,左右围观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税银箱子是浮起来,还是浮不起来。
“俞姑娘是吗?在下知道一处观看的好地方,如姑娘愿意,可跟在下来。”
“咦?你怎么知道我跟我姐姐姓俞的?”
景暄微微垂下眼眸,嘴角含着一丝清浅的笑意,“刚刚你不是说了吗?令尊是大周朝第一……在下就在好奇,第一是谁?后来听知州大人说,是与令尊同一科的进士,要是再猜不到令尊是俞探花,在下就成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