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费章节(12点)
当火红的暖日从山边徐徐升起的时候,已经是另外一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马车的队伍停在官道的一家驿站里,天蒙蒙亮便有妇人三三两两结伴去井边汲水,烧火做饭。
在这样生活气息浓郁的早上,俞清瑶望着仍有一丝灰雾的天空,心中却有说不出的烦闷。若依照常理,知道娘家的长辈即将过世,说什么也该回去看看。这世间,孝道对人的约束太大,她便是出嫁女,也不好当没事人。
可,她真不愿意回到俞家老宅那个深深压抑、带给她无穷无尽苦痛和不堪回忆的地方。哪里,没有一个人对她抱有善意,狡诈阴险的钱氏,贪财粗鄙的二夫人,尤其是老爷子,对她的漠视冷淡,可谓是始作俑者——尽管,这是对孙媳妇沐天华不满的缘故,但俞清瑶仍没有办法原谅。然后假装自己不在乎,哭哭啼啼装孝子贤孙回去见老爷子最后一面,尽子女的孝心?
她,做不到。
但不去的话,会不会让景暄以为她是冷清不孝的人?没有那个男人会喜欢不孝顺的女人吧?将心比心,对自己娘家的父亲亲人都不孝顺,怎么能指望对婆家的长辈孝顺?
俞清瑶陷入深深的两难中。
景暄是极敏感之人,枕边人的情绪变化,怎么瞒得过他?从他告诉帝师的病情,妻子便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误会了,以为妻子是想回去,但碍于身份,不好开口,便叹一口气,主动道,
“若是你想回去,见老爷子最后一面,还来得及。我去与祖母说,她老人家必定不会阻拦。”
俞清瑶有苦说不出,沉闷了一会儿,忽然想到,夫妻一体,她干嘛总是憋在自己心理?直接把事情和盘托出,又能怎样?还怕景暄会笑话她吗?
如果景暄听过了,觉得她应该回去,那就回去。想了想,终于找到一个突破口。
“或许夫君不相信,我自幼长在俞家老宅,可是没见过老太爷长什么样子。”说话的时候,俞清瑶面色平静,竭力压抑心中的悲伤,
“那时年纪小,以为老太爷规矩大,等闲就要罚跪,不敢靠近。后来八九岁了,懂了点事,也学了些请安见礼的规矩,可是,松涛阁把守严密,除非老太爷召唤,否则谁也进不去。可能是家里子孙多?只有男丁才有机会,如我这样的重孙女,从来没有机会踏足过他老人家的院落。”
“啊?怎么会?”俞家子孙多?好像不对吧长房只有一个男丁,二房稍微好点,可年幼的孩童两只手绝对数得过来,怎么会连机会都没有?听说三房、四房倒是子嗣众多,但不是义子么?哪有人会把义子的孩子排在正经子孙前面。俞清瑶再怎样女儿身不得重视,母家也是堂堂开国功勋之后呢。哦,难不成是因为岳母?景暄闻言,深深的皱紧了眉头。
“哦,只有一次,我跟大姐姐起了口角,被罚了,那次,我不仅没有被大堂兄责骂的羞恼,反而很兴奋,以为能见到老太爷了。当时我就像,即使被老太爷痛骂一顿,我也开心。但没想到,只是罚书房抄书,抄了足足一下午,抄完了就走了,不曾得见老太爷的真容。”
“……”
对于这点,景暄完全不能理解。因为就他知道的,岳父大人是俞家老太爷最疼爱的孙子,也是俞家唯一成材的,那么,爱屋及乌,不喜欢俞子皓能理解,对俞清瑶也这么视而不见,就很奇怪了。
“怎么会这样?”景暄靠近,拂过妻子的后背,轻轻拍着,“你小时候,必定吃过很多的苦。”
一个不被当家主人在意的,又父母双双不在身边的孩子,会怎样,一想就知道了。景暄已经明白妻子的意思,想了想,觉得若是妻子不愿意,就不强求她回去。
俞清瑶的话还没有说完,脑中想到最后拜别的那一天,
“……我跟子皓一大清早就去松涛阁的门前叩拜,在门口站了一炷香,只有一个哑巴世仆出来,比划说老太爷知道了,叫我们去了京城好自为之。旁的,就再也没有其他了。”
“连面见拜别……都没有?”景暄满是不可思议。这已经不仅仅是漠视重孙女了,简直是根本不把她当成自己家的人。帝师虽然离开京城多年,但风评一向不错,没想到会这样伤害一个当时只有十岁的小女孩。
沉默了一会儿,“若你不愿意,就当不知道吧。横竖岳父根本没通知你,是打发我们走了,才去的俞家。”
“你不回觉得我不孝?”
“慈孝慈孝,长辈不慈,怎么教晚辈孝顺?便是我,也有人说我对东夷皇室的惨淡漠不关心,是不孝不仁呢。”
俞清瑶得到丈夫的理解,感觉心中大石去了一半。剩下的,也是对俞家最后的结果有些担忧。毕竟,她也是姓俞,若是俞家倒台,除了父亲之外的,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人流放的流放,坐牢的坐牢,她又有什么光彩之处?
……
长公主得知孙媳跟俞家真正的关系后,凝神皱眉思索了许久,好半天,终于在某些蛛丝马迹上寻到了一些影子,喃喃自语道,
“原来俞锦熙,是那个女人的儿子难怪难怪”景暄不解,“祖母,这倒是是怎么一回事?清瑶聪慧过人,善解人意,无缘无故的,帝师怎么会厌恶她至此?”
“或许不是厌恶,是愧疚呢?”长公主微微一笑,摩挲着孙儿的鬓角,
“当年王皇后一死,俞锦熙就请旨去了北疆。我原以为他是被皇帝差遣着,没有办法才去的,没想到他是主动……兴许就是为此,才跟帝师分道扬镳。”
“啧啧,俞锦熙在外躲了那么多年,恐怕就是在等他祖父老死,而俞青松强撑着一口气迟迟不肯死……其实何必呢,要是我,就斩草除根,当初都那么做了,就该一了百了,把俞锦熙和俞清瑶统统杀了谁还敢在他死后报仇”
景暄听得悚然而惊,“祖母,你做说什么啊”
“祖母说的是……俞家的垮台。你且等着吧,要不了多久,俞家便该死的死,散的散,除了你媳妇,没有一个能躲得过那个女人,她终究说对了,她的死会拉着所有俞家人为她陪葬”
长公主深深的拧着眉头,随即松开,“这样说来,离开京城是对的,正好避开了漩涡。”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干脆装病起来,连续发热三天,谁也不敢忽视的,匆忙赶到金陵城。
果真,刚一城就听说帝师驾鹤西去,长公主当着来迎接的金陵女眷,浑身无力的对孙儿和孙媳妇说,“去、去奔丧……”便昏迷了。
这种情况,怎么能走开?俞清瑶换上了素衣,对着俞家老宅的方向焚香跪拜,每日伺候长公主,这既是臣女,又是孙媳应当的责任。因此,倒没人敢说她不孝之类。
长公主这一病,缠绵病榻,足足一个月之久。等俞老太爷停灵四十九日下葬了,她跟景暄也没赶回去。只能派出几个稳重贴身的嬷嬷代表了。
当然,她是重孙女,又出嫁了,除了身份是郡主比较显眼外,其他没什么可说道的。倒是钱氏的幼子,俞锦哲,连下葬也没露面,着实不孝极了。当日便有人上了折子,要弹劾俞锦哲的不孝行径。
帝师下葬那日,漫天飘雪。俞子轩望着絮絮扬扬飞旋的雪花和冥钱,忽然感觉空空落落——最疼爱自己的老爷子没了?从此后他要依靠自己了?望了一眼几个不成器的叔伯,他感觉天地虽大,却惶然无依。
雪瑶搀扶着老态毕现的钱氏,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山坡上,两人都穿着粗麻的衣裳,连哀容都一模一样。除了哀恸靠山倒了,何尝不是痛苦未来的茫然无助?
在前捧着灵牌的,是四岁的俞安生,俞子轩的嫡长子,也是俞家的第五代。他年纪小,捧着几乎半个身子长的灵牌,身子都快冻得僵硬了。他的母亲心疼无比,可是,规矩如此,俞家上上下下多少人,只有长房大曾孙才有机会捧灵牌。
在人群中的俞锦熙,两眼无神,脸色青白,胡茬都冒出来。他低低的对棺材里的老爷子,在心理说道,
“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实现你半生的愿望。但我母亲的仇,不得不报你踩着我母亲的尸体,才一步步登上高位,父子人伦,我杀不得你,但这群人,他们都是我母亲死后的得益者。”
“我母亲死得有多凄惨,他们就要付出十倍代价呵呵,父亲,我从来没这么叫过你,估计你也不敢听。你以为把小五藏起来,就能抱住俞家最后的血脉?你错了,我从来没想过要俞家断子绝孙,因为我也有女儿啊”
“我要的,从来不是在肉、体上消灭,而是……俞家永堕尘埃,不复翻身”
他回眸看了一眼正和三房、四房的人相处融洽的俞子皓,嘴角冷冷的笑了。
ps:但愿这章没有把诗仙大人写得太过阴险。他是一个杯具啊,生母被帝师当成踏脚石——送女人神马,真的是巴结上峰的好办法。如果他**被利用完了,好歹剩一口气,活着,他不会想着颠覆俞家,可他**死了,死得凄惨,可怜的娃彻底对人性失望了。所以,女主前世种种杯具,实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手机网(qidian.cn)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