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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这儿,孙嬷嬷连忙应了,苏丽言见她要走,又吩咐连瑶:“给孙嬷嬷先装上一壶凉开水,若是热了喝上几口,免得这样大的天气,中了暑气!”孙嬷嬷一听,顿时眼中涌出水意来,连忙背过身擦了,又谢过苏丽言的关怀之意,这才接过连瑶手里的铜壶,行了一礼出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有了元大郎派的人,苏秉诚等人来得很快,到傍晚时分,就有守在山下的人来回报,说是元老太爷等人已经到了,苏丽言这会儿可不能再像对待朱氏一般的摆谱,不情不愿的洗漱过后换了衣裳,一边令人准备晚膳,准备迎接苏家这一大家子,不过一番折腾下来,刚洗漱过,又是一身的大汗,她心中难免有些郁闷,但这会儿苏秉诚已经快来,若是有哪儿不对劲儿,恐怕又得被这个严厉的祖父说上一通,虽说女子出嫁之后是旁人家的人,但避了人之后他总得念上几句,而且身为晚辈竟然不能回嘴,否则就是大敬!
一路上估计也是加快了脚步些,同行而来的,除了苏家人,还有朱氏的家人。苏秉诚等人进来时他与月氏两人满脸都是疲惫,毕竟年纪大了,二人身边人倒是没有多少,只是侍候两夫妻的下人以及各房而已,苏丽言尚能忍耐,不过见着了苏青河身后那一溜的妾室姨娘,以及侍候的各房下人,她顿时头有些发晕,苏秉诚满脸疲色,但他也是知道好歹,自己一大群人过来,断然不能听多人意见,因此一来还未坐下,就令人交了一个小柙子东西过来,苏丽言身边的孙嬷嬷接过了,打开一看,各房的卖身契以及田庄地铺等……
她看得有些头脑发昏,连忙忍了令人招呼着上茶水点心等物,一边看着苏秉诚满脸青色,有些关切问:“祖父一路可是累着了?”
苏秉诚摇了摇头,他这会儿面对已经出嫁的孙女儿,倒不如在家时会板着一张脸,只是道:“人年纪大了些,言姐儿,这是各房下人的契约,我与你祖母一家来此,也是逼不得已,不敢给你与姑爷添了麻烦,因此这些卖身契你收拾好了,若是有谁不听使唤的,你打发了卖掉也就是。”苏秉诚说话之时,苏丽言无意中看了两眼那柙子,连姨娘等人的卖身契都有,却被苏秉诚说成了下人,苏青河身后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面色有些不好看,但面对这个苏家大家长,却是没人敢出声。
月氏倒是眼中闪过了一道无奈,不过老爷子平日不发话则已,他一向敬重自己,不过他一说话,就证明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因此也不开口,可她把持了苏家一辈子,华氏进门也是小心小意侍候着,临老了还得被人压在头上,难免心中不满,不过这会儿却是不好说出来就是了。两人喝了一杯水,苏秉诚顿时眼睛一亮,又连着喝了两口,杯中很快见了底,苏丽言看他精神一振的模样,又连忙示意元喜替两人满上,苏秉诚几杯水喝下来,顿时面色好看了许多。
苏青河等人也是同样如此,他们已经是好多天没敢敞开怀抱喝水了,最近水源珍贵,以前不觉得如何的水如今珍惜异常,每日苏家喝的也是定例而已,也不知是不是许久不见,如今竟然觉得这水好喝了许多。苏青河此人身材高大,继承了父亲苏秉诚的性情,为人略有些古板,并不多话,两个儿子都有些怕他,这会儿苏秉诚说话,自然轮不到他开口,不过苏青河仍是看了女儿一眼,见她虽然身段纤细,不过却并不显瘦,顿时才松了一口气。
“妾早就过二姑娘是个有福的,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一个柔细的女声笑着恭维了一句,华氏也陪坐在苏青河身侧,回头就看了她一眼,苏秉诚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但也知道此时自己一家已不在苏家了,不能再闹腾,因此瞪了这妇人一眼,也不说话。
苏丽言令人将匣子收下了,苏秉诚这才松了一口气,苏丽言正色道:“虽说孙女儿是苏家人,但如今已经嫁了人,祖父既然如此做,那孙女儿少不得也要将这匣子东西收下了。”亲兄弟,明算账,尤其是在这样复杂的情况下,苏秉诚并未见气,反倒是理所当然的点头,他这些年都在生意场上打滚,若是换了以前只有书生意气,自然觉得心下不满,有失人情味儿,不过这几年见得多了,也知道这样是避免最好麻烦的方法,因此也就点了点头。月氏端坐在一旁没有说话,苏丽言忙令人又上了些点心等物,一边笑道:“祖父母与父亲哥哥们一路走来想是饿了,孙女儿令人上了些点心,先用些垫了肚子,待洗漱之后再行用膳。”
“那是自然。”苏秉诚点了点头,他这会儿还未见元凤卿,自然是不可能冒昧用餐,听苏丽言这么说,知道她心下是自有盘算的,也就点了点头,苏青河看父亲说话,不敢插嘴,更别提苏丽言两个嫡亲的兄长,哪里还敢插嘴,苏秉诚做了决定,众人也都认了。华氏这会儿看苏秉诚脸上的风尘之意,忙就开口道:“这会儿父亲与母亲也累了,不如先回院洗漱之后再行安排吧,左右时辰还早,言姐儿是早已安排妥当了,侍候的人咱们也有……”
她话未说完,月氏就笑了一声,略有些凉意道:“你倒是安排得周全。”此话一说出口,华氏顿时脸色涨红,她原本是一片好意,但此时月氏这么说就是在讥讽她,毕竟刚刚苏秉诚才说一切由苏丽言作主,连月氏都开口不得,这会儿华氏开口,月氏这么一说,明显众人都听得出其中的意思来。苏丽言脸上还带着笑,不过眼睛里已经冷了下来,她不开口说话,朱家一个老太太却是笑着打圆场:“苏老夫人当真好福气,有个儿媳如此孝顺。”她这会儿原是寄人蓠下了,自然是要替苏丽言说上几句好话,华氏是苏丽言生母,卖她人情,与卖苏丽言人情差不多,元凤卿一路派送的接近一百人接朱家人与苏家人过来时,顺风顺水的,倒是有些不长眼的看到这一大队人马,有起歪心思的,两三下被元家人打发,她心下也更加坚定了要抱紧元家的心思,因此这会儿一开口,月氏纵然心中还有不满,但看在亲家老太太说话的份儿上,也不开口了。
苏丽言连忙看了这位朱太夫人一眼,微微冲她笑了笑,见那老太太也点了点头,这才令元喜等人领着众人下去歇息,众人又是一派忙碌,直忙得人仰马翻,一路行来苏秉诚等人也确实累了,更何况一路行来是提心吊胆的,如今反贼日渐猖狂,青天白日也敢出手阻拦,如今连县衙前都有人围守,众人都是提心吊胆的,直到到了元家才算松了口气,大家也都好几日没洗漱了,听苏丽言吩咐下人烧水,都是欢天喜地,连月氏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又夸了苏丽言两句,才任由自己身边侍候的婆子扶了下去。
院子里俱都是打扫得干净了的,地方自然是不如自己的狭窄,但这样一个眼见着快乱起来的世道,还能有这样一个安全的落脚处,苏秉诚等人也觉得满意,乱世人命如草芥,有钱不能独善其身,若是穷苦,更是死了也没人知道,四处都是卖儿易女填肚子的人,今年颗粒无收,现在还好,还能靠着往年存粮支撑的大有人在,若是再过些时候,恐怕吃儿吃女的人都有!有钱了害怕,没钱了也害怕,这样一个乱世道,苏秉诚与妻子去了苏丽言准备的院落,心下就叹了口气。
月氏还有些不满,看着自己带来的几房下人连个住处都得挤着,不由叹了口气:“这叫做的什么事儿?”
苏秉诚看她满头花白的头发,脸色一软,他一直记着当年元老相公的恩情,若不是元老相公,他至今坟头的草都结网了,也不知道被人扔到哪儿了,怎么可能有如今,有妻有子,还是子孙满堂,若是如今再有几个曾孙,他这一生也不算白活了,苏家人嘴上不说,但他心里也知道华氏与儿子对他非要将苏丽言嫁到元家的事情是不理解,当时元凤卿分家时他也有后悔过,不过如今看苏丽言过的日子,自是好了起来,比起随意嫁给哪个人,如今还要与他们一道流离失所,全依靠娘家,哪里还能如现在一般,收留别人高高上在了?这会儿听妻子感叹,他不由也跟着叹息了一声,开口道:“如今能留着活命就是最好的,其它的哪里还能管得了这许多?”
这话说得!月氏叹了口气,一边命人收拾着自己的家当,一边自个儿挑了凳子,坐在桌边,也替苏秉诚拉了椅子坐下,有些犹豫道:“夫君,这苏家的家财,如今可是一分为四,其中一半可都是给了言姐儿,留给青河与两个哥儿的,可都是不多了。”两人夫妻半辈子,她这话的意思,苏秉诚哪里有不明白的,虽然心里敬重她,不过在大事之上却还得他拿主意,听她这么说了,苏秉诚心下有些不悦:“这乱世道,不知道得乱上多少年,我估模着朝廷恐怕这次难办,你瞧着吧,姑爷是个有出息的,往后这点家财,言姐儿能不能瞧得上还不一定,你如今就舍不得了,当真是妇人见识!”
已经多年没有被丈夫这样指着鼻子说了,再加上她是从元家出来的,苏秉诚看在元老相公份儿上,一向敬重她,连妾室姨娘都没收过给她添堵,月氏前辈子虽然是侍候人的命,可后半辈子却顺风顺水,只等人侍候就是,如今脾气养了出来,自然不如以前当丫头的时候,眼见这么大把年纪还被他这样说,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讪讪道:“我也只是随意说说,你何必发这样大的火。”她不说话了,苏秉诚自然不好再说,但月氏心里却越发不满了,原本她虽然念着当初的旧情儿,但如今她已经嫁了人,苏秉诚陪了大半家财给了元家,她当年陪着他吃苦受累的,如今却眼见着一下子失了大半家产,心中也是觉得还情该是还够了,更何况太夫人余氏又是那样的德性,她也因此对元家心生了不满,如今苏秉诚又送了苏丽言一半家财,剩余的那点儿,哪里还有多少?
苏家可不是小门小户的,这几年苏秉诚恐怕也觉得对不住儿子和孙子,因此挣钱比以前更拼命了些,这一半家财,不比以前陪在元家的少,月氏自然是有些不舍。苏秉诚这会儿却是管不得她心中所想,叹息了一声,坐下模了模桌椅,沉默了一阵:“也算是破财免灾了,你我夫妻多年,亦知我为人,银财虽好,可若是没命享用,再多银子不过是招祸的根源,我瞧着言姐儿如今变了性情,想来心中是怨怼我当初将她嫁到元家的。”
一说到这个,月氏也有些沉默,虽说她也心疼苏丽言的境遇,但她到底是个女儿,不如男孩儿得她看重,因此听丈夫这么说了,又想到陪去的快将近以前整个苏家的钱财,心下也有些不满,听苏秉诚叹息完,忍不住就道:“谁成想元家如今是个这样的德性了?夫君你也不过是想着要报老相公当年的恩德罢了!更何况已经给了如此多银钱,她还要怎地?如今姑爷瞧着不止长相不差,还是个有能耐的,我看她也是掉进了福窝中,再生怨怼,实是不知好歹了。”
苏秉诚摇了摇头:“如今元家不是个好的,由着元大郎这么折腾下去,恐怕元家败落不远矣。”如今四下虽然有混乱,但苏秉诚却看得清楚,现在站出来闹腾的,大多都是些吃不饱穿不暖挨饿受饥的农民,而且四处各成一股,形成污合之众四处打杀抢掳,这样的人是成不了器候的,那元正林更是如此,纠结了一班子的人,也不知道是闹的哪一出,若是当真遇着了正规军,这些平日只知逞凶斗狠却是欺善怕恶的恐怕会一哄而丧,元大老头如今这么闹腾,正是该被弓弹打的出头鸟了!
月桂也不说话了,叹息了一声,只是强撑着精神让人侍候着给床铺上重新换了凉席,又令人去厨房抬了热水回来,自己与苏老太爷分别洗漱了,刚刚的不满倒是去了几层。
而另一头华氏处却是接了丈夫递来的一匣子银票等物,有些呆愣着说不出话来,苏青河一边接过她拧来的帕子擦着脸,一边与她说着话:“这些是父母亲交予我的,你去给了言姐儿就是,咱们这回来顺道将家中粮草等值钱物都运了过来的,全部给了言姐儿,其余的银票只留给两个哥儿。”能补贴女儿,华氏自然愿意,不过她却是怕月氏心中不满,因此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可是与母亲商议过了?”
“那是自然。”苏青河为人严谨,不苟言笑,这会儿听妻子问话,眉头微微皱了:“母亲也不是那等分不清好歹的人,更何况言姐儿也是我女儿,我只得她这么一个嫡出的,给她也不觉得冤,反正两个哥儿膝下还未有子嗣,只要挨过这场动乱,凭着父亲与我的本事,难不成还愁挣不回银子了?”
华氏听丈夫这么说,自然是没有异议,点了点头应了,看他等了热水抬来,令屋里呆着的丫头侍候着苏青河洗漱,自个儿抱着匣子去正院了。
苏丽言接待了母亲,见她递来这满匣子的银票,也没有推辞,这是提前说好了的,昨儿她更是用这话给元凤卿说过,更何况她也不相信苏秉诚手里还未留银子,反正他当初给元家也是给了这么多,自己就当是再接了一回真正属于自己的陪嫁,因此也不矫情,很大方的将匣子接了过来。华氏看女儿这模样,忍不住想笑,打趣她道:“如今嫁了人,倒是知道会替姑爷着想了,连收娘家的银子也收得如此爽快!”
“那是自然!”苏丽言说得理直气壮,一边还吩咐着孙嬷嬷给自己收拾妥当了,一边和华氏说道:“女儿肚子中可是怜着郎君,总得要趁现在多给他存些往后的媳妇本,女儿不过是个弱质女流,当然得靠祖父母与父亲母亲支持!”她这样一说,华氏既是觉得心酸又是觉得好笑,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她额头点了点头,无奈道:“你啊,就知道欺负你母亲~”
“母亲~”苏丽言嘿嘿笑了两声,倚进了华氏怀中,两母女说了一阵话,那头朱家的人在朱氏带领下梳洗之后重新过来了,苏丽言连忙正襟坐好,又理了理衣裳,就看到自己大嫂带着一大家子人,身后还跟着叶氏一块儿进来了,进门就先与她问了个好,那朱家老太太今日才与华氏说过话,两家人又是作的亲,这会儿见了华氏倒是聊得痛快,苏丽言也不插嘴,懒洋洋含着笑意倚在一边听她们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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