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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元大郎打发了人回来让她令厨房多准备几桌席面,说是与苏老太爷等人引荐几位先生,男士们就在外头吃饭了,又令她让人装了一坛子约模两斤的竹叶青过去。
苏丽言自然是从命了。虽说苏秉诚是她娘家人,但她与两个哥哥还得得守礼节,并不适合同桌用餐,更何况除了苏家的人之外,还有朱氏的家人,朱家也不是小门小户的,虽说比不上苏秉诚生意做得大,但家中也是富裕,姨娘儿子倒是有好几个,一大家口的也颇热闹,自然是更不适合同处一室,若是见上一面倒还好,一块儿吃饭却是不可能。厨房其实早就有准备了,苏家与朱家的下人都在厨房里帮着,食材也是现成的,因此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苏秉诚直接被人接去了外院,月氏过来时就只得她一个人而已,待人都来齐了,苏丽言令人给外院上了菜,自个儿这边也准备开始摆桌子。
人一多了,这天气原本就热,苏丽言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的闷得慌,这会儿要开始摆饭菜了,屋里主子加上侍候人的丫头婆子,竟然满满挤了一屋子,许多人呆不下甚至都跑到屋外走檐下了,十分拥护。
不过这屋中虽然宽敞,但坐上几桌上却是有些勉强,苏家与朱家两家人混在一块儿人数可不少,足足有好几十个人,一两桌肯定是坐不下的,苏丽言看了看外头黑下来的天色,干脆开口道:“祖母,孙女儿似是有主意,屋内坐不开这么多人,但院子里倒是宽敞,再者这会儿天色黑了,外头又凉爽,咱们正好可以摆上几桌,边吃边赏月,诸位不知意下如何?”
虽说是问月氏的话,但在场还有朱家的人,苏丽言也未失礼,开口问了。月氏见她头一个点名的是自己,心中极其的爽快,更何况她与苏丽言之间虽然有小疙瘩,但总归是自家人,月氏也不是那等拧不清的,这会儿自然不可能拆自己孙女儿的台,听她问话很是爽快的点头应道:“你祖父之前还与我打招呼,说是要听言姐儿的话,若是我此时不听,可不是回头让你祖父念叨?我可不干这样的事情!”
众人不管是陪着笑,还是讨好的,俱都笑了起来。那朱家老太太打趣:“苏太夫人当真客气了,谁人不知您与苏老太爷就是伉俪情深的?苏老太爷一辈子都未纳个妾,哪里又会念您?倒当真是故意说来惹咱们眼红的罢!”她一开口,几人都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神色来,月氏也不由有些得意,虽然极力掩饰了,但脸上的笑容还是灿烂得很,众人越聊气氛越是融洽,不论是装的也好,还是当真如此也罢,热热闹闹的,虽说声音太吵了一些,但平日山中清冷,如今听着四周说的笑话,苏丽言才觉得多了一股人气,因此笑着听人说话,自个儿则是命人摆了几张桌子到院中去,又怕院里蚊虫叮咬,原本是要点熏香的,不过月氏却阻止:“你如今有身孕,这熏香一物还是少用为妙,我们这儿如此多丫头的,一人挥一下扇子,这蚊子就近不得身了,如此操劳做什么?若是当真累着了,我怕姑爷还不得怪罪咱们?”
朱家人一听,连连称是。不过朱家人心中却是对苏丽言这举动极其满意,在她们这些女眷看来苏丽言如此给她们脸面,连忌讳也不顾,为了她们要点熏香,显然是真心欢迎她们来为客的,当下心里好受了许多,朱老太夫人令人捧了匣子过来时,脸上都带着笑意。
很快的,一阵饭菜的香味儿传了过来,元喜进来说外头桌子已经是摆放好了,众人还从未有过这样在室外用餐的时候,因此都颇感新鲜,原本因苏丽言提议而有些硬着头皮的感觉,待出了房门坐在院中,身上感受着清风拂来的凉爽时,顿时那一丝不习惯之意也都消了大半,院外种满了蔷薇,苏丽言如今怀了身子,许多花朵的香气她都闻不得,不过每日闷着呆在房里也没什么意思,元大郎又知道她喜欢摆弄这些花草,因此令人寻了不少蔷薇种在这儿,此时正是开花的季节,这会儿风一吹,那香味儿馥雅浓郁,沁人心脾,连带着觉得那股子闷热都消了许多。虽说有蚊虫子等,但丫头们拿了扇子都在替夫人们摇着,一时间倒是好不热闹,华氏笑道:“以前倒未料到在室外用膳也是别有一般风味。”
华氏如今凭女身贵,此时月氏在,但也有了她说话的一席之地,她这样一开口,亲家朱夫人就已经笑着接了嘴:“是啊,等这间事了,我们回头也得试一试才好……”不过话未说完,月氏就叹息了一声:“也不知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这样乱下去,什么时候回家也说不定了。”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原本热闹的场面刹时死一般的寂静。如今世道乱,四处都起了流民,朝廷纵然想要派兵镇压,少不得也要见血费一番功夫,更何况如今盯着皇位的人多,皇上又没上位几年,不见得这位置坐得稳,再加上暗地里的流言,这场混乱恐怕也不是这么容易消的,今年收成已经打了水漂,纵然明日就下雨,来年百姓们没有吃的,总也得闹出事情来,回家这个词,众人一想就心情开始沉重了起来。
苏丽言劝慰了两句,也不多说,众人一顿饭吃得极安静,倒是华氏有些内疚,总觉得是自己令得众人不快了,临走时神色也有些怏怏,苏丽言今儿却是累着了,孙嬷嬷替她捏着肩膀,一边在她耳边道:“奴婢今日听说苏老太爷今日令人还送了约模有二十车的东西过来,那朱家也是装了有二十来车,不过除去他们自己留下的,恐怕有三十车的东西都送到了元家,只是郎君怕您累着了,让人直接将东西分别装点进库而已。”她如今跟顾苏丽言身边,自然是事事替她着想,那原本对苏秉诚的称呼,也是早变了样。
这些东西再加上之前华氏给自己的那个匣子,恐怕就是苏家全部的家底了,一些房屋地契等虽然没卖,不过在这乱世恐怕也值不了几个钱儿,所以苏秉诚并未给自己任何的地契,只给了卖身契与银票,他倒是想得明白!苏丽言这会儿心里有些复杂,不过听元凤卿处理了,也就点点头:“既然郎君吩咐了,我也不愿意多管了,如今虽然还没几个月身子,不过每日却是没什么精神,明儿让各院自己住着就是,也不用成日都往我这儿跑,麻烦嬷嬷你多照看一些,我是懒得动的。”孙嬷嬷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奴婢份内之事!”
两人说话间,外头抬了热水进来苏丽言洗了,倚在榻上,元喜拿了扇子替她扇风,孙嬷嬷则是亲自替苏丽言绞着头发,那把光滑黑亮的秀发在灯光下闪烁着柔润的光泽,孙嬷嬷手指在发间穿棱,那指头偶尔在苏丽言头上按几下,舒服得她简直要哼了出来,孙嬷嬷笑道:“夫人这把头发倒是极好,与苏夫人年轻时候极相似,都是油亮亮的,一模就是顺滑,也用不着再打那些发油等物。”
苏丽言听她这话,倒是来了兴致,睁开一双瑰丽色彩的眸子,撑了一只胳膊将白玉似的精致下巴托住,那宽大的寝衣袖子落到她肘间,露出那雪白粉腻的一截手腕,肌肤晶莹剔透得如同莹润的珍珠,众人看得都有些愣神,孙嬷嬷也是忍不住看了两眼,才移开眼睛来,就听苏丽言问道:“我母亲小时是何样子的?”她是真有些好奇,华氏年轻时候底子也不差,否则也不会生下三个儿女样貌都不差,苏青河相貌也不丑,但相较华氏总是略差了些,他也算不得什么美男子,只是普通中等,幸亏苏丽言随了母亲,后来又有空间调养了身子,如今瞧着才颜色无双,那空间中的紫色玉髓等逆天之物将她身体改造得极其完美,那身段容貌,都是恰到好处,增一分则嫌太多,减一分则嫌太少,又有那超凡月兑俗的气质弥补,这才令人一看惊艳,否则照苏家那样养下去,恐怕如今苏丽言早就不起眼了。
孙氏看她兴高采烈,忍不住抿嘴笑,一边替她按着脑袋,又看连瑶拿了锤子跪坐在脚踏之上替她轻轻敲着小腿,这才开口说起了华氏当年的事情来。夜色已深了,元大郎回屋时就听到屋中传来的细细笑声,忍不住嘴角边也跟着露出笑容来,看着屋内柔和的光晕,他心中软软的说不出话来,总觉得有苏丽言的地方,才算是一个家,以前在上京时的元府,虽然说华丽,不过他心中都觉得只是自己暂住之处而已,这会儿才知道人家所说的家的感觉。
苏丽言几人正在说笑,这会儿听到脚步声,连瑶等人回头一看,连忙跪了下来,嘴里请安道:“郎君回来了。”苏丽言一看元凤卿回来,就要下床,元大郎却是制止了她的动作,自个儿接过小丫头递来的衣裳进了屋后的小房里换了,连瑶等人也不敢多呆,连忙退到屋外去,内屋只剩了夫妻二人,她们一向知道这两夫妻独自时不喜欢人太多了,因此也没个侍候的,苏丽言令人抬了热水进来,侍候着元大郎沐浴了,这才将今日里收到的匣子都交到他面前:“夫君,这是苏家与朱家分别送的两个匣子,里头装的全是银票,妾身想着,如今世道乱了,不知道这银庄还算不算数,要不要趁着这会儿朝廷还未派人过来镇压,不是特别乱,先将这些银子取出来再说?”
如今世道乱了,人人都想着要找个躲祸的地点,连苏家都结束了生意,找了地方躲好,保不齐别人心中也是这样的想法,苏丽言前世时见得多了许多大老板一捞到钱不管不顾跑了的,她也怕这些银票最后变为了废纸,眼见值钱得很,实则一文不值。
元大郎听她这么一说,点了点头:“我明日就让人出去将银子取出来,你今儿可是累着了?”他已经见过外院来的人,苏家加上朱家的男丁并不少,外头也足足坐了两个小桌,可以想像女眷该是更多,如今她还怀着身子,元大郎眉头皱了一下:“你还是仔细身子,招呼人的事儿,你交给身边的孙氏管就是了。”元凤卿此人性情凉薄,原本对于身边侍候的丫头并没什么印象,如今竟然记得一个孙氏,苏丽言忍不住失笑,不过却是笑着应了:“妾身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今儿已经与孙嬷嬷说过了,只是夫君,如今要来的人还不少,妾身母亲说还有华家……”苏丽言说到这儿,也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相较之下与她有关的亲戚来来往往躲难的人倒是不少,元凤卿几乎是没有,这没有比较还好,一有了比较,今日坐的满院子人,苏丽言不由有些头晕与郁闷,但华氏的家人却是不能不管,古时讲究多子多孙,这孩子多了,亲戚自然也多,一个连着一个,她郁闷得直欲吐血,元大郎的目光却是变得有些诡异了起来:
“华家?”他声音冷冷清清的,看清他眼中的一闪而过的冷意,苏丽言打了个寒颤,但仍是点了点头,就听他开口问道:“我记得岳母是不是还有个胞姐嫁在盛城的?”
苏丽言点了点头:“妾身还有一个姨母住在盛城,夫君怎么会知道?”她是有些惊讶,这话也是下意识问出口的,当年苏家与祝家婚事起了波折,中间生了嫌隙,后来两家人来往得就少了,苏丽言成婚之后也并未再见过这位姨母,毕竟这事儿是苏家有亏,更何况她又不是与那祝家表哥有情的原主,自然更是有些下意识的不想见,却不料元凤卿这会儿倒是提了起来。
“当年听丽言与身边的丫头提过祝家,我略查了查。”说到这儿时元大郎语气虽然未变,但眼神已经有些阴森森的,苏丽言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眼神迷蒙想了半晌,才突然间想起当年自己才刚嫁到元家之时,有一回苏玉口没遮拦,提过那祝家表哥的事情,当时元凤卿没过多久就出现了,她当年原本还有些心惴惴,不过见最后他未说,也只当他没听过了,这些年元大郎从未提过这事儿,没料到这会儿翻了旧账出来,她才知道他其实是听到了,只不过嘴上不说而已,顿时打了个寒颤,这样的事情他都记在心中好多年,竟然丝毫口风也不露,此人该是得有多深的心机?
更何况苏丽言隐约记得当初苏玉提的并不止是她的姨母而已,还有……她自有了宝贝空间,身体素质极好,记忆力自然也佳,元大郎一瞧妻子这模样,自然就知道她是想了起来,眼里闪过不悦之色,脸上却是露出俊美无涛的笑意来:“我倒是记得,那祝家有位郎君,与丽言年岁相当,听说,当初苏老太爷原本是想与这祝家结亲的!”
这样一说,苏丽言大感尴尬,却又有些恼羞成怒,已经是陈年旧事了,更何况这古时候的人纵然有结亲之意,她又不会被人占去了便宜,不过是一个名头而已,更何况元大郎明知此事,却偏偏故作不解,还要挑了出来,不是成心让她不自在么?苏丽言想到这儿,有些郁闷了,哼了一声,干脆别过身子不睬他了。最近有了身孕之后,苏丽言性情本来就爱使小性儿,若是以往,元大郎纵然是不会哄她,也会止了话题不说,这会儿他却是哼了一声,也跟着别开了头去。
原本苏丽言是觉得自己有些委屈的,不过这会儿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低头,与元大郎赌气吃亏的是她自己,好女不吃眼前亏,苏丽言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自怀孕以来的种种傲娇行为,完全与她之前的低调内敛不符和了,想想还是转过身与元大郎温柔解释道:“夫君,这事儿说出来您不是坏妾身的名声嘛?当初连妾身都不知祖父有说过这样的话,纵然是人拿这样的事情来说玩笑,不过是看妾身当时年纪小而已。”
元凤卿听她这样一说,顿时心里好受了许多,以他当初的情况,苏秉诚能将孙女儿嫁到元家,又陪了如此多银子,确实是为了报恩,而不掺杂其它,在当时看来元家虽然在庶民百姓中感觉是大户人家,但实则是被新皇所贬,狼狈捡回了命而不得不败退乡里的,虽然有个读书人名号能唬唬人,但读书人这名声不能当饭吃,许多童生秀才穷得叮铛响,连老婆都娶不上,拼死拼活咬牙读一辈子,为的还不是过好生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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