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壁,便在一眼便可望见的几十米处。
北山不高,独有此处绝壁峭立。
几十米的距离,就是季节的距离。山风从谷底吹上来,乱了衣裙乱了心,让人平添几分寒意;
几十米的距离,就是生死的距离。此刻家人的身影还能在银满脑中闪现,下一刻便是阴阳相隔再也不闻欢声笑语。
前世葬身冰寒的湖底,今生在绝壁粉身碎骨?
前世与今生下手的人不同,可目的都是一样。
挣扎着回头看向先前的转角山壁,原本心中的一点点期盼,一点点侥幸,面对这几十米的距离,化为乌有。
近了,死亡的阴影渐渐将银满笼罩。
她不明白,究竟是阻了什么样的路,要下这样的狠手除之而后快?需要什么完全可以商量,她可以让路。
她心中愤恨:逆天重生,就这样断了生机?她还有恨未了,仇未报。
恨意和不甘在胸中流转,银满死命蹬着地,不想向前。
她的脚与地面摩擦着,她猜测,可能刚上脚的软缎鞋已经磨破了,否则,怎么会觉得脚趾火辣辣地疼?
可脚上的疼,比不上对生命的渴盼。她盼望奇迹出现,让脚窜入泥土迅速生根,任凭是谁,也拽不动她。
垩天先一步到了绝壁边沿,侧身看向谷底,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对红衣男子道:“把她踢下去。”
妇人松了手,站到一边,还拍了拍两手,仿佛手上有看不见的灰尘一般。
红衣男子“咯咯”脆笑一声,拈了兰花指抓向银满腰间束带:
“阿弥陀佛,我来送姑娘一程,感谢姑娘给我们带来丰厚钱财。”
银满啐他,而后身子蹲下,死死抱住他的腿,让他无法拎起来。
红衣男子眼色一冷,脚向崖边拖去:
“先拖到崖边,我踢也把你踢下去。”
银满的心一阵狂跳,放声尖叫,松开他的腿,转身向后急跑。
垩天“嗤”地一声冷笑,跳过来拦住她。
银漫又气又恨,不顾形象,抬腿就踢中垩天小腿,垩天没动,嘲笑地看着她,银满突然蹲身,一口咬住了他的左手,如同饿狼叼住食物,死不松口。
垩天痛得直甩手,看甩不掉她,抬脚踹向银满胸口。
银满胸口一阵翻腾,无力地匍匐在地,嘴角挂着猩红,冷冷地笑着。
“你属狗啊,还咬人!”
垩天气怒非常,又瞪着红衣男子:“你们除了坑蒙拐骗把人赚出来,就不能利索地把事情解决掉吗?还想不想拿钱?!”
妇人在一边凉凉地道:“你不也正是看中我们坑蒙拐骗吗?你不也是知道我们没功夫,才不放心亲自盯着吗?杀人,我们真不在行,哪象你,一看就是常做的。”
红衣男子妖媚地回头:“老三,别说了,其他都不重要,钱最重要。”
银满大叫:“你们把垩天拿下,我连家定会给你们金山银山。”
红衣男子眼眸闪烁,瞟了垩天一眼:
“我们也想要金山,可是,没办法啊,我俩可动不了他,所以,只能先动你。”
拽住银满腰间束带举起她来:“唉,可怜啊,这么柔弱的小姑娘。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银满没有再挣扎,闭上眼如同睡着一般,安静地等待坠落的命运。
红衣男子猛地使劲,正想扔出去,半空跃下一人抓住银满往后退,红衣男子一个不防月兑了手,来人一脚借力,将他顺下了绝壁。
“老四!”
妇人尖叫着扑上来,看见来人一袭斗笠,冷冷地盯着,不由腿软:
“饶命啊,我们也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说着,磕起头来。
“滚,今天我不想见血光。”
妇人立即起身,也不看垩天,使出全身力气,“呼啦啦”跑了个没影。
把银满放在地上,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直盯着垩天:
“你先,还是我先?”
垩天“呸”了一声,拔出一把弯刀,砍了过来。
银满躺在地上,没有睁开眼睛,静静地听着两人的打斗声,揪紧的心松了下来。
虽然,与这个戴斗笠的男子只见过一次,她就是信任他,相信他的功夫。
如果信错了?
银满猛力摇头:那怎么可能?!
斗笠男子一边与垩天周旋,一边注意银满。看她的头动了动,调侃道:
“若是没吓死,就站起来,这大好的机会,你还不赶紧跑?”
银满睁开眼,歪着头看他,隐约看见一张年轻而英气的脸。
她愣了愣,笑道:“腿吓得软了,站不起来。这样看你们打斗,挺好。”
“你就不怕我输了?”
“唔,输了可是两条命呢。不过,我就是相信你,真的很奇怪。”
“行了,这下我们两不相欠,你也不必记什么恩,扯平了。这人是胡人吧?弯刀使得倒不错,不过,没有武功,空有勇猛。”
银满更放心了:“那就是你试刀的虫豸,自然不在你眼中。”
“嗯,这种虫豸,最是恶臭。”
垩天看两人打趣着,根本无视他,心中怒火旺盛,脸色更加阴沉。刀法一变,声东击西,向银满这边扑来。
银满吓得一骨碌站起身,连滚带爬起跑向一边,斗笠男子笑道:“原来,你还知道逃命。刚才让你走你不走,现在知道怕了吧?”
一脚踢在垩天腰间,垩天一个踉跄,好在他长得高壮,稳住身形,弯刀回砍过去。
“嗯,不错,虽然高大,却并不笨拙。怎么连欺凌弱小这样的事都能做出来?实在是丢男人的脸。”
“少废话。”
“唉,胡人果然粗俗。”猛地加紧了攻势。
垩天脊背发寒,生了退意,虚晃一刀,纵身要逃,银满急得大叫:
“莫要放走了他。”
“嗖”,破空之声传来,原本逃出丈余的垩天一声闷哼,身形微晃,动作慢了下来,仍然向前继续跑着,又一声,垩天跌倒在地。
斗笠男子眼一眯:“有人来救你了,我走了。”
连银满慌忙拽住他的衣摆:“恩人留步,知恩不报,枉为人。可否告知姓名?”
凑近了,银满才发现他的斗笠虽然压得很低,可前部边沿却是透明的,方便他看人看物。
“罗嗦,我们是扯平了,谁有恩于你了?放手。”
说罢,甩开银满,几个纵身,便失了踪影。
银满撅着嘴,叹了一口气。
垩天挣扎着拔出腿上的箭羽,想继续逃命,一队护卫扑了过来,摁住了他。
也许,郎宾初赶来了?
连银满脸上绽开了新生的欢颜,前路坎坷,却得贵人相助。幸甚!
将双手合十,微微闭了眼:
“阿弥陀佛!”
“七姑娘,你没事吧?”
有些陌生的声音,惊动了银满,银满诧异地看着来人:
“阿多,怎么是你?”
一护卫笑道:“七姑娘,你这小马倌真是厉害,观察入微,箭射得也准。”
“阿多,谢谢你。你习过弓马?”
阿多脸色一黯,没有说话。
护卫又道:“若不是他发现草丛中的蝶钗,我们一定会追上官路,耽误前来相救。”
阿多将蝶钗交还给银满:“沾了不少泥土。”
“没事,我会拿去清洗。可看见我的婢子?她可安好?”
“她没事。醒了便四处寻你,我们循声而来,节约不少时间。让她先回去向少将军和连三老爷禀告去了。”
“那好,带了垩天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好好请教花姨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