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留在山上竹舍的最后一天。
赵明暄将苏枕月带进了一片薄雾梅林中,那里梅花竞相绽放,淡淡的梅香有一种清冷的味道,就如同——自她身上散发的气息。
“你怎知这个地方的?”离开时,苏枕月问道。
赵明暄淡淡道:“伤重那段日子,我不能出门,药儿怕我闷,便与我讲了许多他和孟大夫在山上的日子,有一次便说到了这片梅林。”
其实,对于梅林的位置,赵明暄也只是记了个大概,这一次不过试试,竟真的让他找到了。
“宫里的梅花也开了吧。”苏枕月径自回忆着,就在那皇宫里,穿过御花园,再走上一小段,便是一片不大的梅林。
那里的梅花,其实也很美丽。
赵明暄回过头,深深地看了面含微笑的苏枕月一眼,抿了抿唇,却只是握紧了她的手,什么都没有说。
二人从梅林回到竹舍时,已是傍晚时分。竹屋里亮着烛火,可见里面有人。
两人对望一眼,正要进去,却见药儿从屋里窜了出来。
“苏姐姐……哦不,皇后娘娘,你……你要走了是吗?”。药儿眼圈微红,垂下脸,双手揪弄着衣襟,声音亦有些哽咽。
苏枕月一怔,没想到虽与这孩子接触不多,可他竟这般舍不得自己。
“药儿,我不过是要回去而已。你和孟大夫若是有空闲,就可以去我那里玩啊。”苏枕月走上前,弯下腰,模模药儿的脸,微笑着。
药儿仰起小脸,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期待,“真的吗?可是……可是你家在哪里啊,我……我都找不到。”
“怎么会找不到呢?我就住在京城,若是药儿想要去,只管传消息给我,我派人来接你去,可好?”苏枕月柔声道。
药儿脸上终于绽开笑容,“好,说话算话哦。”
“药儿,不得无礼。”
这时,孟大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药儿忙奔上前,一脸兴奋地道:“师父,师父,我们去京城玩好不好!和苏姐姐一同去,咱们……”
“药儿,住嘴。”孟大夫皱起双眉,沉声喝斥。
药儿瘪瘪嘴,垂下脸再不言语了。
孟大夫身上背着一个包袱,里面似是装了不少东西。他这才看向赵明暄,拱手施了一礼,“皇上请进屋说话。”
赵明暄点了点头。
这是这段时间里,孟大夫第一次这么早回来。
“叨扰了这么久,朕实在过意不去。孟大夫的救命之恩,朕更是无以为报。往后你师徒若是有甚需求,只要朕能办得到,必竭力为之。”赵明暄朝孟大夫抱拳,行的乃是江湖上的施礼方式。
“皇上太过客气了,草民不过一介布衣,怎敢受此大礼。”孟大夫回了一礼,又转过身,将刚刚放在桌上的那个包袱递给苏枕月,又从袖中抽出一张写满了字迹的纸一同递了过去。
“包袱里面是一些药材,乃是我这些年在山上所采,药效十足。纸上是药方,和一些药物的用法,待皇上回宫后,只需按照药方上的用法调理,两年之内,皇上定能恢复如常。”孟大夫如是说着,俊雅眉目间一派清宁透彻。
苏枕月感激一笑,朝孟大夫福了福身,“多谢孟大夫厚意。”
药儿立在桌边,抬头看着几人,几番欲言又止。
一时间,万籁俱寂,唯余灯花哔剥,反显得这小屋更静了。空气中缭绕着离别的意味,只待新的一天到来,彻底告别这一方宁静美好之地。
而离别,总是来得特别的快。
……
清晨里起了雾,周遭一切都被裹在浓雾之中,稍远一些便什么都看不清了。莫嫣与九儿筹备好了一切,连夜领着金吾卫以及一支月影赶上了山。
走上暖轿前,赵明暄复又回首看了一眼那处竹舍,可漫天云雾中,只见得模模糊糊的轮廓。
苏枕月模了模药儿的头,道:“药儿总是在山上,应该很闷很孤单吧,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待玩几天,我再差人将你送回来。”
药儿眼中滑过一丝惊喜,可很快便又隐去了。他垂下脸,咬了咬下唇,犹豫了半晌,才摇摇头,道:“不,我要陪着师父,师父一个人在这里,也会很孤单的。”说到这里,他抬起脸,对苏枕月甜甜一笑,“等师父哪天有空了,我让他带我去,到时候,皇后娘娘可要让我去皇宫里看看哦。”
苏枕月点头,郑重许下许诺:“好,药儿一定要来,我等着你。”
说完,她直起上身,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孟大夫,雾太浓,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但是,苏枕月可以确定,刚刚药儿说的一番话,孟大夫一定听到了。
这世间,每一个人心中都会有一份牵挂,心心相系,即使时光流转风云变幻,也不会被斩断。
一行人抬着暖轿,很快便消失在了浓浓白雾之中。
赵明暄静静坐在轿中,想起了早上离开时,孟大夫对他说的一番话——
“你是一个好皇帝,庆国会因为永宣帝的存在而富庶昌盛。可一旦你成为一介叱咤风云的帝王,便意味着……你不会成为一个好丈夫。”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结局如何,端看皇上如何选择了。”
一个好皇帝,便不会是一个好丈夫……
赵明暄心中暗暗重复着这句话,一时间只觉纠扯不已。
待下了山,进入维扬县城,赵明暄一行人也没有落脚,便径直出城,往北方京城而去了。
刚到得县城郊外,却见炎陌峰领着两个弟子骑马追了上来。
炎陌峰跳下马背,朝马车里的赵明暄施了一礼,道:“皇上,可否容草民一同去往京城?草民想……见见宛然。”
“沐宛然么?”赵明暄一直都坐在马车中,也未掀开车帘,只听得他讥讽而冰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真是难为炎大当家还记得她,只是那种女人也值得炎大当家亲自去探望么?或者,炎大当家是想找机会要朕放过她?”
炎陌峰咬了咬牙,沉住气,只道:“宛然犯了滔天大罪,草民知她定然罪责难逃。草民不过是想见她最后一面而已,毕竟她曾是草民的属下,也曾忠心为主而付出过。”
赵明暄嗤笑出声,“原来,惟清阁阁主竟是个这么重情重义之人。如此,朕又怎好意思回绝。炎大当家便一同去吧,正好,也可以亲眼见见朕如何惩处那个差点将朕置于死地的罪人!”
炎陌峰缓缓吁了口气,“草民……谢过皇上。”
一行人继续前行,沿着小道一路向北,远离了这江南小城的小桥流水,庭院林园,回去那一方以红色城墙为中央的浩荡所在。
……
清风微拂,晨曦透过了云隙洒下点点青芒,琉璃瓦泛着银亮的光,飞檐宛如上穷碧落下黄泉之势陡峭耸入了云霄,屋脊辗转延绵不绝。
巍峨宫门缓缓敞开,守门护卫俯首跪地,不敢抬头。
宫门内,太和殿外,左右丞相领着众朝臣身着朝服,匍匐了一地,以恭迎圣驾归来。
赵明暄从马车中缓步而下,抬起手,伸向车中,将里面的苏枕月牵了下来。
永宣帝一身淡青色锦蓝长袍,眉目冷峻,冷傲逼人;苏皇后身围貂皮锦裘,容颜清丽端庄,让人见之忘俗。
一皇一后,立于这威仪大殿之前,脚下群臣俯首拜下,宛如天地间最为浩荡的一幅画,真真震慑人心。
“臣等恭迎皇上,皇后娘娘——”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响彻云霄,于这连绵宫殿之中回响不断。
赵明暄略一抬手,威仪的姿态,沉稳峻冷的声音:“众爱卿平身。”
众臣纷纷起身,继而朝两边退开,留下一条道,笔直地通往太和殿。
赵明暄一手牵着苏枕月,踏着沉稳的步子,走向那专属于帝王的权力之巅。
皇上劫后归来,朝中上下喜不自胜。太和殿上,赵明暄也未换上龙袍,径自走上丹陛,落座于龙椅之上,龙椅后挂着珠帘,帘子后的凤位并未撤去,苏枕月静静坐在那里。
丹陛之下,群臣跪了一地,高呼皇上福泽绵长。左丞相跪在地上,苍老的声音竟透出几分颤抖与哽咽。
之后,永宣帝口传圣旨——
宜良国三皇子预谋害朕,押往刑部受审定罪,并择日出兵宜良,以重塑我庆国国威;
沐氏宛然囚朕于朔江,罪大恶极,处以腰斩弃市;
还有……
赵明暄转过脸望了望帘子后的苏枕月,才又回过头,继续道:“恢复苏氏枕月皇后之位,永住朕之寝宫永鸾殿。此后,朕在位期间,凤位不改,苏枕月一生为后。”
郑重的,威严的,亦是沉重的誓言,在这一刻,也许终得真正兑现。
赵明暄抬首,望向殿外湛蓝长天、云卷云舒。
这片帝都,一片深沉的辉煌。
……
待得回到永鸾殿时,赵明暄已是气虚微浮,眉间青气隐动。连日不停不休地赶路,再加上一回宫便立即投入政事,着实让身体刚刚恢复的赵明暄吃不消。
而苏枕月已有五个多月身孕,此时亦是疲惫不堪。
室内点着宫灯,明晃晃地,映得人的面容也有些迷离。
苏枕月忍着疲惫,想要像往常一样,替赵明暄的右臂抹药。
赵明暄朝她摆了摆手,道:“你也累了,先上床歇息,今日就不必上药了。”
苏枕月执意不肯。
赵明暄面色一冷,沉下了声音:“朕命你现在去歇息。”
“我……臣妾遵旨。”苏枕月无奈地施了一礼,正要转身朝内殿走去,却见张公公急匆匆小跑着从门外进了来。
赵明暄放下奏折,眼露不耐,“何事?”
张公公跪在地上,抬眼看了看苏枕月,脸上透出几分为难之色。
苏枕月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似是不妥,便要告退。
赵明暄却是道:“但说无妨。”
张公公垂下脸,道:“禀皇上,周才人求见。”
闻言,转身准备离开的苏枕月脚步停了停,纤细的肩膀亦随之一僵。
但是,很快,她便恢复了平静,继续朝前走去,进去了内殿。
赵明暄微转过脸,看了内殿一眼,才回过头,声音淡漠:“让她回去,朕累了,谁也不想见。”
张公公道:“可是,周才人说,若是皇上不肯见她,她就一直等在殿外。皇上,这么冷的天……”
“那便让她等着吧。”赵明暄拿起奏折继续看了起来,声音冷如寒冰,“昔日那般淡然之人,进了这皇宫,也不过如此,当真让人厌恶!”
张公公暗自叹了口气,应声退下。
将赵明暄的话传到时,周才人全身剧震,冻得青紫的双唇紧紧抿起,仿佛在强力压抑着什么。
“周才人,俗话说知难而退。你……何必如此执着固执呢?”张公公知晓她心里的不满与不甘,尽量放缓了声音劝说,“适可而止吧,如若不然,到头来惹恼了皇上,苦的也只能是你自个儿。”
周才人沉默了半晌,方抬起脸,清淡秀雅的眉目一如往昔,只是那淡然的声音里透出几分嘲讽与刻薄:“谢公公提醒,臣妾不过一个小小才人,自是不得不‘适可而止’,更不能看着自己的丈夫被她人占据而心怀不甘!”
没想到从前那么淡雅如白梅般的女子会变得这么尖刻,张公公在诧异的同时,心里也升起几分恼怒。
他一甩拂尘,冷了声音道:“皇上并非周才人一人之夫君,亦不会被任何女人占据。周才人还请慎言。”
“是啊。”周才人微扬起下巴,笑得冰冷而讥讽,“皇上并非苏皇后一人之夫君,皇上乃是这后宫之中所有女人的夫君!”
“你——!!”
周才人瞥了眼一脸愤怒的张公公,转身而去。
张公公咬牙,半晌,只化作长长一声叹息。
这厢里,永鸾殿中,待得赵明暄将所有奏折批阅完,已近子时。
他挥退了正要上前侍候的内侍,径自来到内殿。
床榻上,苏枕月正面朝床内,似是已经睡着。
赵明暄退掉衣衫,月兑掉靴子,轻轻上了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他伸手,由背后将苏枕月揽进怀里,手向下抚去,来到她的小月复处。那里已经变得浑厚圆润。手只是轻轻放在上面,似乎便能感到那里的脉动与不同寻常的温热。
苏枕月由着他的动作,眼睫颤了颤,却终是没有张开眼来。
这一夜,如同之前所有的夜晚一样,两人相依偎,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倾听着彼此的心跳,柔情缱绻。
可是,苏枕月却感觉到自己的心里仿佛缺了一小块,让她觉得有些苦,亦有些痛。
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她必须看着自己心爱的男子步入别的女人的房间,拥抱她们,宠幸她们。
那样炙热的吻不单只属于自己,以后的无数个日子里,他会拥有不同的女人,而自己,只能隐忍一切心痛心酸,平静地看着,等待着。
苏枕月总以为,既然自己已经决定了要留在宫中,陪伴赵明暄左右,那么她就应该可以忍受曾经所忍受过的一切。
可惜,她高估了她自己。
一旦知道这个男人爱着自己时,苏枕月就无法再用曾经的心态去忍耐,去纵容。
这份感情,她期待的太久太苦,终于得偿所愿得到回报时,她便变得自私,不愿所爱的人被任何一个女人触碰,不管是心,还是身体。
可是,他是皇帝呵……
苏枕月这般想着,双手不由攥紧了锦被。
赵明暄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一叹,然后双手上移,一点一点掰开苏枕月紧攥的手指,再牢牢握进温热的掌心。
夜色如水,平静地流淌而过。
……
永宣帝安然回朝,左右丞相将政事一一交付之后,所要处理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将宜良国三皇子问罪,而宛然则按照赵明暄之旨令,被处以腰斩之重刑。
这一日,赵明暄亲自来到刑部大牢,探望昔日“好友”,后来的敌手——贺兰明澈。
贺兰明澈披散着头发,一身囚衣遍布污迹,早已没有了一介堂堂储君的模样。
只是,那双狭长的凤目依旧锐利,此时看到一身明黄的永宣帝,凤眸便是猛地一缩。
“赵明暄,你的命真够大。我是不是要怨苍天终是那么眷顾与你。”贺兰明澈冷笑着道。
牢门外,赵明暄负手而立,面色不变,“死到临头,你竟还要与朕争此口舌之快,有意思么?”
贺兰明澈闭上双眼,微微苦笑,“死到临头?呵呵,你不会让我死的,不是么?”
“不。”赵明暄摇头否决,似笑非笑着道:“朕要你亲眼看着你的国家因你而被朕颠覆之后,朕再让你死。”
贺兰明澈猛地睁眼,怒瞪赵明暄。他腾地从地上站起身,起得急了,身子便跟着晃了晃。
“赵明暄,你何必做的这么绝!”
“绝?”赵明暄冷冷地笑了,“论绝,朕又怎比得过你贺兰明澈!”
他一甩衣袖,冰冷的语气仿佛千年不化的冰雪:“贺兰明澈,念在曾经之义,待宜良覆灭之后,朕会留你一个全尸!今日之后,朕与你,不死不休!”
说完,他又冷冷地看了贺兰明澈一眼,便拂袖而去。
贺兰明澈踉跄着后退两步,背靠着粗糙冰冷的墙壁,缓缓蹲坐了下去。
曾经之义……
年少之时的意气风发与仗剑天涯,犹如异姓兄弟一般,也曾那般推心置月复信任过、互助过。而现在……
究竟是什么改变这一切?
权力、、野心。
三座大山重重横亘在他与赵明暄两人之间,终至今日之结局。
会感到后悔吗?
贺兰明澈如此问自己,是不是应该为此而后悔,然后带着悔恨去目睹国家覆灭,再怀着悔恨步入奈何桥边?
不,怎能后悔,若是后悔,他曾经的付出都将成为一场笑话,他便什么都不再拥有。
于是,想到了死。
也许,此时由自己了断,才是最好的方式。
可——
炎陌峰说过,就算再绝望,也要去想着,要活下去。
可是,此时的他,活着已不是绝望,而是一种痛苦,痛苦到恨不得就此死去。
当活着成为一种极度的痛苦时,那么,活下去也便再无任何意义了吧。
贺兰明澈缓缓咧开嘴,笑了。
与此同时,他抬起手,疾点胸前几处要穴,剧痛瞬间传来,伴随着一口鲜血喷出,那双锐利的下场凤目猛地睁大,涣散、直到失去最后一丝光泽。
一点儿都不痛。
一切都结束了。
总算是……结束了……
“皇上!皇上!刚刚……刚刚贺兰明澈自断心脉——自尽了!”
赵明暄刚刚踏上御辇的一只脚顿住,片刻后,便继续踏了上去,坐于辇中。
这时,他才缓缓道:“将尸体抬出,葬于城郊虞山。”
“微臣遵旨。”
赵明暄潭目微眯,低声道:“贺兰,这才算是一个储君应该做的。”
苟延残喘,不如有尊严地死去。至少留下了一些壮烈,而非旁人的鄙夷与唾弃。
“这也是朕最后一次帮你。”又低低说完这么一句,赵明暄一抬手,御辇起行,渐渐远去。
所谓帮,不过是由他亲自将他逼至绝境,然后给他一个可以死去的理由——怀着一国之储君该有的尊严而死去。
风云一世,魂归何处,终至烟消而雾散。
……
那厢里,宛然亦被押入囚车,为了防止她自尽,她被点了哑穴,手上脚上更是挂上了铜锁铁链。
炎陌峰只得在囚车行入刑场前见她一面,虽然有些苛刻,可也算是皇帝开恩了。
宛然已瘦的月兑了形,眼窝深陷,那双眸子早不复当日的漆黑如秋水。似乎是干涸了的湖水,徒留干涩与死灰一片。
她目光涣散,却在看到炎陌峰时,瞳孔猛然一缩。
“宛然,我……来送你。”炎陌峰静静看着宛然,眼神渐渐变得悲伤,还有一点点悔意夹杂在里面。
虽然这一切都是其咎由自取,可,最开始将她推入这纷争纠葛中的,是他炎陌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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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结局绝对不是枕月当皇后这么简单,明暄心里已经有另外的想法和决定了,总之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