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坊”的开张,宋珍芝一下子成了大忙人,连出门会客的时候都没有,有之前认识的府衙同僚家的小姑娘,邀请她去赏桂花,她都抽不开身,回信婉拒了。
时值秋高气爽的金秋八月,这是属于桂花的季节,深深浅浅的小黄花簇拥在枝头,整个院子弥漫着浓郁的香味,沁人心脾。这个时节,庭院中花盆里种的菊花也开了,一朵朵恣意地盛开着,金灿灿的明媚得让人眼前一亮,心情大好。
桂花香味浓郁,菊花平肝明目,花瓣都可以用来做为胭脂水粉的上好的原料,趁着天气晴朗,又是难得的桂花菊花盛开的花期,宋珍芝让下面的丫鬟帮着采摘花朵。
贝壳拿了小篮在南面的小院里摘着桂花,一边摘一边不停地问,“姑娘,这花是用来做花露水的吗?上回姑娘送我的那一小瓶,可香了,我一直舍不得用。”
宋珍芝扬起小脸,“不用的话,放久了,香味久而久之就跑了,会淡一些,不是白白惜了。”
“这样啊!”贝壳叹了一声,“那我明天就把它从箱底拿出来,晚上睡觉的时候喷上,那整个房子都香香的。”低垂着眼帘,又有沮丧,“我还说过年的时候带回家去,让我娘和我姐用用。”
“过年还有好几个月呢。”宋珍芝轻拍了她一下,“到时候我再送你一瓶。”
“真的!”贝壳惊喜地叫出声来,又欢欢喜喜地,“我要桂花香味的。”听见宋珍芝嘴里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唱得是什么,凑过头来。
宋珍芝没有理她,继续哼着小曲儿,围着树摘着桂花,心下想着,要是有一个花圃就好了,里面种上各种各样的花卉,想用什么直接摘来用,花瓣新鲜,做出来的东西也好看。不过,她不会养花儿,连仙人掌都被她养死的人,养花的技术可见一斑了。北方的冬天又长,又冷,一过了秋,就是漫长的冬季,在这样干冷的条件下养花更是难上加难。
正房里传来一阵拔拉算盘的声音,魏氏在房里算着账目,她的珠算很好,拨得算盘噼啪带着响儿,干净利落,自然堂那边每隔两三天有人送账本过来,她每回都要亲自过目,还细细盘算,账目的事情没有人比魏氏更清楚了。
她算着算着,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丝笑意,开张以来短短的十日,铺子里头每日都有二三十两银子的进账,抛去脂粉的成本、原料、人工、铺子租金等开销,每日都有五六两银子的净收入,原来脂粉生意这么大的赚头在里面,利润足足有两成。她还发现,从京城运过来的货还不如女儿捣鼓出来的那些东西好卖,宋珍芝捣鼓出来的胭脂水粉很受众多女客的喜欢,一摆上架就成了抢手货。
有钱赚,魏氏心里当然是美滋滋的,她每天不用出门,铺子里的事也知道得清清楚楚。眼看要过中秋了,魏氏想着要亲自动手做月饼,让全府热热闹闹地过一个中秋节。
大村家的翻出经久不用的做月饼的模子来,用热水烫了好几遍才清洗干净,又笑呵呵地去问魏氏,“二太太,这些模子的花样都是以前用的了,也不知道现在时兴什么新奇花样儿,你看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叫人买一些来。”
魏氏看了看,都是些老式的花样儿,不是圆形就是方形,觉得老气了些,便让大村家的去市面上买了一套新的模子回来。
宋珍芝摘了花回来,见魏氏的身影在厨房的窗台下闪过,放下了篮子奔过去,“娘,你在做什么吃食?要不要我帮忙?”
魏氏往窗台上探了头,笑望了一眼,“你呀,只怕是越帮越忙,不给娘捣乱就行了。
话还没说完,宋珍芝人已经到了厨房,只见魏氏在案板上大力地揉着面团,说是要做月饼,旁边的几个大碗里放着准备好的陷料,有香酥芝麻的,有红豆沙枣泥的,有瓜子花生仁的……好几种不同的陷,炒得香喷喷的。
大村家的在一旁打下手,宋珍芝洗净了手,说什么也要过来帮忙,皱了皱鼻子,闻了闻,“面粉里面加了鸡蛋,怎么还有腊肉的味道?”
“你这狗鼻子,这都被你闻出来了。”魏氏笑道,“加了鸡蛋面皮是要松软些,腊肉的陷是特地给你爹做的,他总嫌花生芝麻的太甜了,吃起来腻。”
“我喜欢吃咸蛋,不如用咸蛋做了陷,包在月饼里头。”一个声音在窗外响起。
宋珍芝心里哎哟暗叫了一声,哥哥太有先见之明了,他不知道,咸蛋黄的月饼在现代可是中秋节的主打产品,深受众多人的喜爱,每逢到了中秋,连鸡蛋鸭蛋的价格也会随着上涨不少。
宋珍芝也说要做咸蛋黄的,大村家的马上就从菜坛子里掏了几个泥乎乎的咸鸭蛋出来,在兄妹两个菜鸟的探索琢磨加蹂/躏下,捏了几个不成样子的咸蛋黄月饼。
宋珍芝按照魏氏的吩咐,把做好的百来个月饼分别拣出来,用油纸包了,“这些是红豆沙的,花生仁和芝麻的每样各拿了一些,准备送给爹在府衙的同僚们的,还要留着送到自然坊去的,让珊瑚这个掌柜的和下面的伙计们尝尝,这可是我娘的手艺。剩下的腊肉的,咸蛋黄的,红豆沙的就留给我们自己吃,想吃甜的或者咸的都行,”
魏氏抿着嘴笑,“你这孩子,也会护食儿,好吃的留给自家吃。”
宋珍芝朝着哥哥眯了眯眼,肥水不留外人田嘛,宋思源心照不宣地对着她点点头。
中秋月圆之夜,皎洁的月光如银子般一泻千里,把庭院里照得明晃晃的。
吃够晚饭之后,魏氏在院子了设了香台拜了月神娘娘,又让丫鬟在院子里摆了桌椅,一家人围坐在桂花树下,闻着好闻的花香,一边吃着月饼一边赏月。
街上有一年一度的中秋花灯会,虽然比不上元宵节的热闹,但也算喜庆规模不小,府里的丫鬟们放了假,都相约要出去看热闹,一吃过饭,就跟了大村和小冬出去看灯去了,只留下问晴一个人伺候。
人刚走没多久,大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问晴以为是有人忘了拿东西折了回来,飞快地放下手里的茶壶出去开门。
“这位公子……你,你找谁?”问晴说话磕磕巴巴的,声音里掩饰不住的纳闷。
看情形,来人是位男子,宋金海便走出去看,很快传来一声惊呼,“大阿哥,你怎来了”和扑通跪地的声音“下官宋金海参见大阿哥。”吓得问晴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见二爷这位主子都跪在地上,她就更加得跪了,也跟着慌慌张张地跪下,头伏在地上。
庭院里的人更是乱成一团,魏氏正抱着小儿,给宋思书喂月饼,听见来人是大阿哥,半响才回过魂来,把宋思书交给大村家的抱回房去,又手忙脚乱地整理被小儿吐脏的衣裳。
宋珍芝正和哥哥玩弄,两人趴在桌子上,猜哪个月饼是哥哥包的,哪个是妹妹包的,宋珍芝拿一个模样儿最丑的,说是哥哥包的,宋思源不服气,伸了手过来,宋珍芝的头发都被他弄乱了。
宋云芝则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望着天空的明月,念了两句酸诗,“……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大阿哥来了,这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在院子上空炸响,把大家劈得外焦内女敕。
魏氏身上的脏衣裳来不及换,狼狈不堪,宋珍芝头顶着鸟窝般乱遭遭的头发,宋云芝呆坐在椅子上,愣愣地,脸色发白。
魏氏带着儿女们跪在地上,给大阿哥行礼,趁人还没走到跟前,宋珍芝悄悄用手抚平了头顶的乱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堪,手刚放下,一阵稳重的脚步声款款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