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突如其来的一场雪,把花圃里刚发出芽的花打得像刚淖过水,蔫蔫的快要熟透了一般,宋珍芝这个完全没有养花经验的菜鸟,站在雪地里,望着寒风中病怏怏的小苗,扑了上去,“完蛋了,我的花啊,我好不容易种出来的花啊……”
回应她的是天空中的一轮冬日,和煦的太阳光照射在她脸上,给她脸庞的轮廓镀上了一层好看的金色。
白皑皑的积雪已经化了,融成了一股干净透心凉的清水渗入土壤中,花苗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好些花苗直不起头来,脑袋贴着地皮。
好不容易从一颗种子发了芽,期间她天天浇水,小心翼翼的,浇得多了怕淹了,浇得少了怕旱了,她容易吗?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被一场小雪,就交代了。
“三姑娘,你怎么在这里?”贝壳从房里拿了手炉过来,见她脸上的表情恹恹的,整个人有些沮丧,劝道,“快把手炉烘上,这么冷的天受了寒,可了不得。”
宋珍芝哪里还有心情烤火,苦笑着推了回去。
“谁会想到半夜里下了雪,下得又不大,不声不响的,谁都没有起来。这花没了,开春的时候三姑娘再种就好了,三姑娘就别伤心了。”贝壳在一旁劝。
宋珍芝嘴巴抿成一条缝,欲哭无泪道,“我种了些凤仙花山茶花,原本想着等开春的时候就能开花了,这样一来凤仙花可以拿它做染指甲的染料了,山茶花红通通的,做胭脂也好啊,真可惜,现今什么都没了。”
“三姑娘,快来看!”贝壳惊叫着,很快放下手炉跑到花圃中。
原来在一片惨不忍睹的花苗中,发现了几株还活着的山茶花小花苗,贝壳高兴地指给宋珍芝看,“三姑娘,你看,这不是还有几株活着的吗,我们把它们移到花盆里,端到屋里去,太阳出来的时候再搬出来,我小时候见邻居都是这么养花的,过了冬天,花儿一样好好的。”
“真的?”宋珍芝激动之下拉住了贝壳的手,不相信地又问,“他们也是这样养的吗,不会被冻死吗?”。贝壳只是看着她笑。
仔细想想,北方昼夜温差大,花苗放在外面,迟早得冻死,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把花移植到花盆里,夜晚放在屋子里,白天搬出来晒太阳,接受光合作用,搬来搬去的也方便。
她怎么没有早一点想到,宋珍芝心里欢喜起来,小手一挥,让贝壳去叫了大村过来,找来几个空花盆,帮着把弱不禁风的小花苗移植到花盆里,又吩咐人小心地搬到了西厢房临窗的桌上放着,那里光线好,窗户朝东开着,还能照得进太阳。
还没搬完花盆,问晴奉了魏氏的命令过来,“三姑娘,二太太叫你去房里。”
宋珍芝见母亲大人找她,嘱咐了大村两句,就要往正房去,问晴追了上来,拍了拍她衣裳上的尘土,“往后这种粗活,就让下人们做好了,下地的活更是别干了,天天拿了锄头,是会把手磨粗的,三姑娘别忘了,姑娘以后是要选秀的,细皮女敕肉的才好呢……”
自从珊瑚走后,问晴提拔成了大丫鬟,她就变得神叨叨的了,以后不知道会有谁受得了。宋珍芝看着面前喋喋不休的问晴,想到了小冬,小冬比问晴小两三岁,老妻少夫的,又不知道心疼人,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般配。
刚好小冬从马厩里饮了马出来,宋珍芝便故意朝问晴道,“小冬人很勤快哦,这么早就去喂马了,年初刚买的小马驹被他这么一照料,壮实了许多,小冬人勤快,只不过太老实了,整天不说话儿,是个闷葫芦,这样会不会太闷了,大村家的嘴皮子这么活泛,下面的儿子却不随他。”
问晴也看见了拎着水桶迎面走来的小冬,脸色绯红地微微笑着,人走近了,她的笑容越发的温柔,“油嘴滑舌的,只晓得说话不会做事,才不好呢。”
咳……咳……宋珍芝假装没看见也没听见,偷笑着溜回了正房。
见女儿一头鲁莽地撞了进来,魏氏近来忙着送年礼的事,也懒得管她。
“娘,你在忙什么?”宋珍芝看着桌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好奇地问,“这些都是要送出去的年礼吗?”。
魏氏点点头,让女儿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坐下,递给她一封信和两个荷包,“石家格格送给你的。”顿了顿,又看了看女儿,“她比你大不了两岁,你看人家绣的针线,多好,你也不小了,别老是一心扑在那些花花草草上,往后多花些心思在针线学问上面,杜十娘说你的底子不差,就是不够用心。”
说得宋珍芝“满脸惭愧”不由地低下了头。
魏氏也不过是想敲打敲打她,见女儿如霜打的茄子,反过来哄她道,“为娘也只不过是说说,我自个的闺女我不知道,自是别家的姑娘不能比的,你也有你的长处,你画的画儿就很好,娘看了也很喜欢,你爹也说等过了年,就请个书画先生到家里来,教你画画儿。”
宋珍芝惊喜地抬起头来,她喜欢画画,前世里小的时候家境不富裕,父母靠种田为生,可母亲还是舍得花钱给她买昂贵的颜料,还花了重金送她去少年班,大一点了,母亲省吃俭用支持她和同学去外地写生,那个时候去外地一趟的花费,都赶上一年的开销了,后来因为家境的原因,她主动放弃了。
前世里的母亲和魏氏长得有几分像,宋珍芝看着眼前的人儿,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气,上前挽了魏氏的胳膊,偎依在她身边,柔声道,“娘,你真好。”
魏氏知道女儿粘她,抿了抿她耳边的碎发,“咱们祖上都没有出过会作画的人,我和你爹也不盼着你有一番大作为,只要你喜欢就好。”
宋珍芝抿了嘴笑,趴了一会儿,才想起石格格的信还没看,便坐在母亲身边看起信来,信上写的是些琐事,石家格格说她会自己梳小两把头,两把头了,她还无意中从一位老中医那里得知了一个能让眉毛变浓变粗的方子。
看着这个方子,宋珍芝冷汗都出来了,魏氏也拿过信来看,看着女儿的眉毛,笑着说可以试一试。
宋珍芝看完了信,拿起正房里的笔墨回信谢过石格格的好意,并挑了两副跟贝壳学着剪的大红窗花做了回礼。
因为女儿的关系,石夫人和魏氏也常有书信来往,渐渐地也熟了,相处起来也随意了些。石夫人送来两大包上好的铁观音,魏氏则送了一对珍珠和一包小枣作为回送的年礼,和女儿备好的礼物打成一个包,准备托南下的商人带到福州去。
魏氏不仅要准备送回京去给宋府和娘家魏家的年礼,还要备下给珠宝陈家的,河间这边还有宋金海的同僚们。其他的还好说,只是送回宋府的,她一时之间没有主意。
前两天收到了宋府的来信,那个叫冬青的丫头为宋家生了第一个重孙,已经定了要被抬为姨娘,赵氏盼孙子,可是心里更盼嫡孙,大户人家,最忌讳嫡庶不分了,正房刚过门不到半年,儿子在外面有了人生下了庶长子,长孙是婢生子,再怎么说也得要是个身世清白,规矩人家的闺女,这无疑是打赵氏的脸。
魏氏不由地由眼前的事想到了往事,当年胡姨娘比她先有了身子,幸亏后来上天眷顾,她也有了身孕,还生下了嫡长子,对方生的却是女儿,才没有让她陷入困境。
亏得大少女乃女乃张氏是个大度的,还亲自到庄子上接了冬青母子两人回来,这份气度不是每个大家闺秀都能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