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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一落,便有婆子将湖蓝色五福迎门的隔寒帘子挑了起来。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阔步走了进来。
进门便给林嫣行了一礼,叫了一声母亲。
林嫣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叫身边的贴身婢女将殷梓成拉了起来。笑着指了指坐在一旁,目露喜色看向殷梓成的薛铭道,“成哥儿,这位是宁远侯夫人,快给顾夫人行礼。”
殷梓成方才进了门便见到屋内有陌生面孔,只觉得此人十分眼熟,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听林嫣介绍完,便转身,规规矩矩的给薛铭行了一礼。
薛铭也叫碧丝上前将他扶了起来,细细打量起来。
殷梓成比同龄的孩子个头都要高些,虽生的有些消瘦,但看着脸蛋气色却是好的,一双黑亮的眼睛也格外有神,瞧着并不像是病态的样子。殷熙平便是虽看着清瘦,实则精壮的身材,想来着殷梓成定是随了他父亲的。
殷梓成穿了一件宝蓝色金丝绣竹叶云纹棉袍,领口和袖口围了一圈狐狸毛,看着倒也暖和。腰间玉带两侧各缀了一直荷包,一块通体碧绿的镂空原配。
瞧那荷包的针脚定是出自怀瑜之手,而这玉佩……薛铭的目光定在那玉佩之上半晌没能挪开。
那是西面小国进宫来的外藩玉,当年京城里也不过只有两块,太后将一块赏给了熙禾公主。因薛铭日日陪在熙禾公主身边,又讨太后的喜欢,她便将另一块赏给了薛铭。
薛铭在生下兴哥儿的时候,便将那玉佩塞进了孩子的襁褓之中,为的是给他求福保平安。
她记得清清楚楚,是给了儿子的。而如今,却怎么到了殷梓成的身上。
薛铭一瞬间的失神后,笑着叫碧丝取了一只用羊脂玉做的笔管的羊毫笔给了殷梓成,当做见面礼。
殷梓成谢过之后,便在挨着临窗大炕的一溜紫檀木堂椅上面坐了下来。
准备在母亲身边尽尽孝道。
“成哥儿如今常伴太子左右读书,说起来也是顾侯的学生呢。”林嫣端了浮雕仙人乘风的官窑茶杯,呷了一口茶,唇边荡着一抹笑意。很是友善的看着薛铭。
“常听侯爷提起,殷三少爷资质聪颖,日后定是肱骨之臣。”薛铭顺着话头,礼貌性的夸赞殷梓成一番。目光却依然是柔柔的带着几分笑意看着殷梓成。
殷梓容还坐在薛铭的身上,听到薛铭夸赞殷梓成似乎是有些不高兴被忽略了。于是抱着薛铭的胳膊道,“顾伯母,容儿长大了也要像哥哥一样跟顾伯伯读书,做肱骨之臣。”
薛铭低头正好瞧见他鼓鼓的小脸,和孩子的眉眼像极了殷熙平,透着一股子俊雅,瞧着很是可爱。
薛铭忍俊不禁,捏了一把他的鼻子。笑道,“容哥儿长大了要同哥哥一样,做国家栋梁。兄弟齐心为国效力。”
“我才不跟他齐心,”容哥儿撇了撇嘴,很是不耐烦的看了一眼殷梓成。不屑道,“娘说了,哥哥是同我抢东西的,我不跟他好。”
一句话让屋内气氛瞬间尴尬下来。
薛铭抱着他的手一顿,竟不知现下什么样的表情何时。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平日里母亲没有教好。薛铭挑眸似笑非笑的看向林嫣。
却见林嫣已经是惨白了脸色,瞪向容哥儿的眼睛似是要喷出火来一般。但却要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平稳,对容哥儿道,“容哥儿?浑说什么呢?不要腻在你大伯母身上,大伯母身子乏了。还不到娘这来。”
容哥儿扭着圆圆胖胖的小身子很不情愿的又往薛铭怀里钻了钻,又嗅了嗅薛铭身上的香气,根本不愿意到林嫣身边去。
且他瞧林嫣那样子,便知道她正在生气。虽不知她为什么生气,但却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若倒她身边定是不能讨了好处去。
林嫣生的和善温柔,可私底下却是个可怕严厉的。好多时候,她无缘无故生气,便要拿容哥儿来撒气。动辄打骂,容哥儿是怕她的。但乳母告诉容哥儿,若越是怕她,她便越要打自己。要找准了时机,将她打了自己的事情告诉太夫人,到时候太夫人自会将容哥儿接到自己身边养着。若不然就告诉国公爷,早早的分去外院住着,同兄弟们一处也是好的。
容哥儿每次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林嫣都要跟着,他自是不能告状的。且殷熙平每日里只知道问他学问,教他习字,林嫣也在旁边瞧着,他还是没有机会。
乳母说,但凡是有外人在,林嫣便不会动手打他。他现下扒着薛铭不放,便是将薛铭当成了挡箭牌。
薛铭不知这其中关窍,只以为孩子是遇见新面孔觉得好奇。便好脾气的将他又抱得紧了点,对林嫣笑道,“童言无忌,夫人何必当真呢。”
林嫣脸上挂着假笑,明显的不自在起来。
殷梓成在一旁低垂了眼眸,似是全然未将这段对话过耳。
他本是嫡子,却活的这般卑微。薛铭心疼不已,看着林嫣那张挂满伪善的脸,便觉得作呕不已。
“都怪我素日里娇惯着,将容哥儿宠的不成样子。”林嫣干笑两声,狠狠的剜了容哥儿两眼。一旁侍奉的素莲,早已经是一身冷汗,不安的看着躲在薛铭怀里的儿子。
薛铭哄着容哥儿让他下了地,交到了乳母的手里,让带到林嫣身边。又笑着道,“夫人就这一个孩子,自然是要娇惯些。咱们女人家,无非就是爱心泛滥些,不给孩子还能给谁?难不成还要给不相干的人?”
薛铭的笑容里带了几分艳羡又道,“我们家的兴哥儿满了周岁就让我们侯爷抱去了别的院子养着,如今长到四岁日日也晨昏定省才叫我瞧着。侯爷说,男孩子就要管的严厉些。若是日日在内闱同女眷们厮混,长大了怕是没有出息,再生的尊贵是嫡出有有什么用。我呀,都瞧不见兴哥儿,倒是羡慕夫人能将容哥儿养在跟前儿。”
薛铭语气里有毋庸置疑的羡慕感,目光更是真诚的让林嫣想要上去戳瞎她。这哪里是羡慕,这明明是挖苦。林嫣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强按住要爆裂的血管,也笑得十分真诚道,“难怪圣上会钦点顾侯为太子太傅,当真是教子有方呢。我们国公爷同顾侯交好,到应该多同侯爷学习呢。”
“我们侯爷太严肃了些,兴哥儿见了他便像耗子见了猫,怕的了不得。还是国公爷这般的慈父好。”薛铭笑着又看了看腻在林嫣身上像软泥一样的容哥儿,慈父多败儿,古人诚不我欺。
可怜一旁一直紧张盯着孩子的素莲,虽是生身母亲却不得对孩子教养。
又想到怀瑜生下孩子却要跟林姝的孩子掉包,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夭折。薛铭对林嫣的恨意便又多添了几分。
殷梓成一直坐在一旁,默默无言,很是小心谨慎的样子。他本是原配所出的嫡子,却为了保命而便了身份成了庶子。薛铭心中愤恨不已。越发搞不清楚林嫣的手段,连林家都要这般忌惮,不敢明目张胆的保着外孙,却要这样让孩子苟且活着?
旋即又似乎想通了什么,抬眼看了看一身富贵的林嫣。真不知道她这抢来的富贵还能享用多久,自己动手前,林家怕是已经按耐不住了。
听闻,怀瑜已经请辞回了林姝陪嫁的庄子上养病。这养病,怕是在转移吧。
薛铭眼底闪过一丝讥笑,便听林嫣道,“严父出孝子,贵公子日后定是良才。”
薛铭抿唇笑了,脸上也露出几分希冀之色。每一个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好,且更愿意听见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纵然对方是自己厌恶的人,听到她夸孩子还是会高兴不已。
“我哪里求他成什么才,只要不惹祸,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我便也就知足了。”说着又叹了一口气,道,“只是这素来长子身上的担子便重,我们兴哥儿怕是要吃些苦的。不似容哥儿好命,上头有兄长照拂。”
殷熙平的庶长子已经十八岁,且早已经羽翼丰满。林嫣头疼的事情在后头呢。
林嫣抬头去看薛铭,见她眼底似是带着几分羡慕。完全搞不懂这个女人是没有脑子处处说话烦人家的忌讳,还是故意的。
说她是林姝,貌似不是。林姝从来不会这样装傻充愣,她是再精明不过的,也是最犀利不过的。如今瞧着薛铭的做派,倒好似不像她。林嫣越发的糊涂起来,便又将话题都绕了开去。问了几句成哥儿的日常起居,嘱咐他好好念书,照顾自己。做足了慈母的样子。
殷梓成更是孝子一般一一听了,点头应着。而后便告退,走了出去。
薛铭坐了一会,也告辞去了。
才走了,林嫣就将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摔在地上,喝骂道,“什么东西,竟连皇后娘娘的嫡亲嫂子都不放在眼里。哼,男人不过就是个太子太傅,哪里比得过咱们国公爷是国舅,神气什么!”
她大发雷霆,一屋子下人都齐齐跪在了地上,连容哥儿都不敢出声,跟素莲跪在一起。
林嫣看着容哥儿,越发觉得厌恶起来。她林嫣再如何了不得,要在这内宅里立足都要靠这个孩子。强压住心里的厌恶感,将他拉了起来,哄了一番。又对素莲道,“宁远侯夫人既然来访了,咱们总要回访的。回头挑几样妥当的礼物,我亲自登门。”
素莲领命要走,却又被林嫣叫住。“记得,给顾夫人带上些补品。就素日里那几样给二夫人补身子的便好。”
素莲听闻,脸色瞬间一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