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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汤药下去,墨风的烧退了一些,但人还是晕晕沉沉的,李月姐守了一晚,清晨又给他灌了一碗药水下去,他才沉沉的睡去。李月姐帮墨风放下帐子,然后出得屋里,洗了个澡,全身上下的衣服换了一通,又将衣服泡好。
磨房里,墨易带着月娥月娇正做着豆腐,李月姐看着天色还早,便回房眯了一会儿,只是李月姐这人的性子,心里有事便睡不踏实,迷迷糊糊间又听到外面铺子一阵吵闹,便惊醒了过来,看那记时辰的盘香,卯时正,正是家里豆腐上档时。
铺子里怎么这么吵?还隐隐约约听到月娇的叫骂声,李月姐连忙披衣起床,急匆匆的出来,进了铺子一进,却见白女敕女敕的豆腐全砸在地上,月娥咬着唇站在一边,月娇两眼通红的要跟人干架的样子,一边墨易却正跟两个衙差理论。
“差大哥,时疫的病人我们专门放在后院的一间房里,便是照顾也是专人侍侯,一应要注意的全都是照着药堂里的大夫吩咐的,决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如今,我们一家就靠这豆腐档生活,还请差大哥行个方便。”墨易边说边给两位差爷敬上茶。
却不想,那衙差手一挥,就将墨易手里的杯给泼了:“呸,你们想害死差爷怎么的,你家的茶水谁还敢喝?”
墨易忍着气道歉。
另一位年纪略大一点道:“不是我们不通融,这种事情谁都不敢轻慢,府衙可是早早就发了布告的,任何沾了时疫的人家,若家里有食铺的一律封掉,我们知道你家难,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时疫通过你家豆腐传染出去,那可是害了全城的人,到时候谁负这个责,便是我们同情你们,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
他这一翻话,墨易也没话可说了。
李月姐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自水灾以来,大家心里都清楚,大灾之下便是大疫,因此,通州府上下对于时疫抓的很紧,早就通知全府各医馆,凡是出现时疫病人,都必须去衙门报告,然后由衙门做出相应的防冶措施。虽然许大夫跟自家有交情,但时疫这事情是不敢瞒的。
所以,一早,衙门便派人来封铺子了,想着,李月姐深吸一口气,然后上前道:“差爷,你们封吧,我们认。”
“认就好。”两个衙差显然也不想多扯,毕竟是时疫人家,早办完事早离开为妙。于是,便关了铺子门,在外面贴上了衙门的封条,至此,若衙门不解封,李月姐家的豆腐档就不能开门了。
李家兄弟姐妹几个就闷闷的坐着。
月娥蹲子,默默的收拾着一塌糊涂的地面。
“行了,别愁眉苦脸的,豆腐档的生意不给做,咱们就到外面去找活计,想当初,咱爹娘走的那会儿,比现在可艰难多了,咱们不都走过来了嘛,现在当务之急,一是先冶好墨风的病,到时只要医馆出俱证明,咱们的豆腐档不就又能开了嘛,二呢,是把咱家的户籍落实下来。”李月姐拍了拍巴掌。
“嗯。”几个兄弟姐妹都点头。
“那我这几天先去跑跑户籍的事情,再找个差事。”墨易当先道。墨风这里就是冶病,他帮不上太多的忙,他先把户籍跑了,再找个差事,这个家该他当起来了。
李月姐点点头,然后从怀里拿出几块碎银子给墨易,跑户籍这事,少不了请人吃饭什么的,又道:“跑户籍的事情最好是邀了柳洼的人一起去办,人多,有个照应。”
“嗯。我晓得。”墨易回道,然后接过银钱便出门了。
李月姐便回了屋里,先到墨风的屋里看了看他,还好,仍在睡着,听那呼吸还算平稳,用手按了按额头,还有一些低烧,但比起昨日那种烧已经好太多了,李月姐微微点了点头,许大夫开的药还是有效的,那心倒是放下不少。
从墨风屋里出来,李月姐洗净手进了自己的屋里,拿出压在箱底存银子的匣子,数了数,也不过二十几两,这二十几两要生活,要看病,还要办事情,也不知够不够,不管了,先用着,真不够了,李月姐想着就把那船的股份卖了,多少还能卖点银子。
收好银子出得屋,便看到田阿婆正带着小囡儿玩,看到小囡儿,李月姐琢磨着,还是先把她送去二婶那里吧,如今墨风染了时疫,小囡儿倒底是小孩子,比不得大人,万一惹上时疫,她没法跟你二婶交待。
这时,小囡儿看到李月姐,便一小跑的过来,小囡儿虽然三个年头了,但其实只有一岁半,一溜小跑的时候颠颠的,不太稳当,李月姐一把抱起她,然后冲着田阿婆:“阿婆,你帮忙把小囡儿的东西打个包,我得送她回二婶那里了。”
“行,你先陪小囡儿一下。”田阿婆点点头,是该早先送小囡儿回去的好,便回屋里把小囡儿的东西打成了包,出来后递给李月姐。
李月姐便抱着小囡儿出了门.
“方氏,你个白眼狼,想当初你求在我家头上的时候是什么情形,如今倒好,看到我家现在落魄了,便连亲戚也不认了,你大哥如今还在牢里呢,等着银子救命,你居然一毛不拔,你对得住你爹娘吗?挨千万的,相当初,你家金凤在周府,那还不多亏我们照应啊,现在翻脸不认人,我呸。”
李月姐刚到后街,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妇人在二婶家门口破口大骂,仔细一看,居然是贾氏。
贾氏一家跟着周家迁到通州,这次周家出事,他男人是周府管家,算是周家得力之人,自免不了受牵连,关进了牢里,虽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想弄出来,不花大笔银钱也是不可能的,而贾氏一家原先就是跟周家住一起的,周家被抄,贾氏家那点银钱也没能保留一分,全折在周府里,如今贾氏就带着两个儿子住在城外的窝棚里,日子过的是极为清苦,又哪里有银钱赎人,正好打听到李家如今住在城里,这便找上门来了。
这会儿贾氏不提金凤还好,一提金凤,方氏是新仇旧恨哪,便拿了扫帚朝着贾氏一阵追打:“你还有脸说金凤?你还有脸说亲戚?你们家就是喂不饱的狼,先说荣延的事情,大郎和二郎干的事情,你们会不知道?还有金凤,为了她,我给你塞了多少银子,家都掏空了,就指望着你能在府里照顾一下金凤,可最后呢?你们跟着周家撤走了,却独留金凤在柳洼,你这个做大舅母的怎么不照应,就算照应不过来,至少你也来告诉我一声,那金凤最后也不至于淹死在水里啊,我不跟你算账,不跟你拼命已经是算好的了,你居然还有脸上门,我今天就跟你拼了……”
方氏说着,那扫帚又朝着贾氏兜头兜脑的砸去。
贾氏哎哟哎哟的抱着头,转身就跑,却差点撞上李月姐。
“这不是小小姐吗?”。那贾氏正好侧过脸看到李月姐抱着的小囡儿,不由瞪大眼睛道。
李月姐懒得理她,抱着小囡儿侧过身,就跃过了贾氏。没想贾氏这会儿倒是机灵,又伸手拦住了李月姐:“哈,周家可是犯了大罪的,没想到你们家还藏了周家的人,我去衙门告你们去。”
李月姐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真是失心疯了,真当她们什么也不懂啊,周家是犯大罪了,但那下牢的却全是周家男丁,干女人何事?更何况一个小女娃子。
“你去告啊,衙门知道走不?不知道我给你指路,出了这条街,往正街走,走通头就是府衙了,再走一条街就是县衙了,随你怎么告。”这时,方氏冷哼着道。
李月姐听着,差点笑了起来,这话太解气了,不过,她心里也明白,二婶这么说,对小囡儿是不太在意的。
贾氏一看这两人这样,知道诈不了人了,便咬咬牙,一脸恨恨的跑了。
方氏这才收了扫帚,看到李月姐,又扫了一眼李月姐手上的小囡儿,没什么表情就转身进屋了,话也没有一句,不过那门倒是没关。
对于她的态度,李月姐早已见惯不怪了,抱着小囡儿跟着她进了屋,就看自家二叔坐在院子里,手上还拿着沙皮纸在打磨着那竹片子。不过,看他脸色仍不太好,手上打磨的动作也是小心翼翼的,显然身上的伤还没好,二叔家的银子也叫这场水灾和他一身伤病给掏空了,贾氏来打主意本就是一场空,就算是两关系好的,自家二叔家也没钱借。
“阿爷阿女乃呢?”李月姐放下小囡儿,坐在自家二叔面前问。
“你小姑姑要生了,你阿女乃看她去了,而你阿爷一早挑了竹篮子去码头卖去了。”李二道。
“哦。”李月姐点点头,随后拉着小囡儿到身前道:“二叔,我把小囡儿给你送来了,墨风得了时疫,小囡儿在呆在我那里不太好。”
“啊,这怎么得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找了大夫了吗?”。李二一听时疫,脸色大变,一阵急咳的道,一边方氏抬了抬眼,难怪李月姐这么急急的把小囡儿送来。
“昨晚发现的,已经找了大夫了,吃了药,今天已经好些了,许大夫说了,这次时疫不重,只是细心将养就能好的。”李月姐回道。
“那就好。”李二这才松了口气,随后拉着小囡儿,又叫了荣喜过来,让他带着小囡儿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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