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您还在这里等吗?”被丫鬟扶着,甄妃步伐款款的走了过来,花小倦的手顿时缩了回去,脸色有些红。她是在做什么白痴事情啊!
顾倾邪转身,心里其实有些不太高兴她来,但是现在他却是不能责备他的。放低了放柔了声音,顾倾邪问:“怎么出来了。”
甄妃一脸甜蜜的看一眼他,再转而去看许小暖,娇羞道:“我知道殿下是想要早点告诉姐姐我已有身孕的事情,可是天色这么晚了,我有些不放心,所以就出来了。”
走上前去,甄妃握住顾倾邪的手,温柔的抬起凤目:“殿下,姐姐既然回来了,我们便回去吧。”
许小暖站在原地,一动没有动。静静的看着两个人,透过这两个人,她几乎看到了那一天,红花散落一地的样子。
这个人对这个女人百般柔情,那她的孩子呢?
自古多情都被无情误,原来这一夜是她的自作多情。脚掌还是那样火辣辣的疼着,四周还是似着了火的沙漠一样难熬,然而许小暖觉得自己是可以走下去的。是的,在这条孤独的大路上,温柔让人难以前行,想要停歇下来休息。然而苦难却是可以督促人前进的。
她不禁开始有些庆幸起来,庆幸刚才那一刻没有继续下去,庆幸他来这里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告诉她这样的消息。
浅浅一笑,许小暖淡漠道:“我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太子哥哥去陪甄儿姐姐吧,我这就回去了。”
顾倾邪的心中一动,抬手想要拉住她的手,然而手却被拦住了,甄妃一脸哀求的看着他:“太子殿下,难道今夜也不能陪着甄儿吗?”
顾倾邪看一眼许小暖,再看一眼甄妃,轻吸一口气,没有去追她远去的身影。只能任凭那一抹清风一般柔弱的影子,从他指缝间柔纱般刮过。
对不起,小暖,对不起……
许小暖一路走了回去,回到空无一人的房间,不是和顾倾邪一起住的地方,而是在旁边属于她的房间。倒在床上,血液便开始倒流,满屋子的珠翠琉璃,各色宝物,看的许小暖眼睛刺痛,这个时候对于她来说,回到那个冷清的正妃殿,比在这里要舒服多了。
然而她必须忍着,忍着,一直忍到最后的胜利。闭上眼睛,许小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夜里,她迷梦中似乎听到有谁在叹息。
她很累,疲惫不堪,眼睛根本张不开。
谁呢?在这个午夜,来我梦乡的人会是谁呢……
再张开双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她盖着被子,并未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摇摇头,许小暖自嘲的笑了。
甄妃恩宠正盛,哪里会有人来管她呢。
起床去叫丫鬟弄了点东西吃下之后,许小暖没什么精神的继续睡觉。最近她总是困乏的很,懒懒的不爱起,又加之自己昨天是走回来的,她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但是似乎有人不太想要她太平。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了,一道尖锐的声音从屋子外面传来:“哎呦,都这个时候了,姐姐还是不起,莫不是身体不舒服?”
许小暖从床上翻身下来,看着门外的甄妃,勾唇冷笑:“我想着你是该来炫耀了,所以才在床上等着你。”
甄妃挑眉:“呵,你倒是嘴巴刁呢。可惜光有着那一张嘴,却是有个不争气的身子。有本事你生一个,倒叫太子殿下省心了。”
哼,如果她怀上了太子殿下的孩子,太子殿下决计容不下她,到时候这东宫,她还是女主人。
哼,害的她现在要自己想办法。
扶了一下金凤步摇,甄妃心里早已有所算计。
许小暖对于她的这个说话很不屑。理理发丝道:“如果你没什么事情就走吧,别想着拿怀孕的身子威胁我什么。如果你想让我推你一把什么的,演戏给太子殿下看。我劝你还是省着点,因为如果你这么做了,我会下狠手的。”
对,一定会下狠手杀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趁着我还有理智,还有善根,赶紧走吧。
甄妃自己的那点小伎俩被识破,脸色顿时有些不好。恨恨道:“别以为你这样,就能平安了事,你父亲也不过就是一个武夫而已,迟到要掉了恩宠。”
许小暖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禁有些蹙眉,心中总觉得这个甄妃的话怪怪的。掉了恩宠?现在她父亲的恩宠是九皇叔给的吧。她这个女人不是站在太子这边的吗?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啊。
浅浅一笑,许小暖勾唇道:“哦?恩宠莫不是说的九皇叔的恩宠?”
甄妃一下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脸色微微的变了变,抬起手捂住肚子,甄妃一副难受的样子喘气:“你、你不要太嚣张了。不要以为太子殿下真的喜欢你。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你自己最清楚。哼!”
转身,甄妃也不等她再说什么,便移动着雍容华贵的步伐走了。许暖暖静送她出门,等她走远了,才松了口气,默默的扶住了月复部。那里有些绞痛。
深吸一口气,许小暖闭上眼睛,开始期盼。离开的日子,离开的日子快点到来吧。我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啊……
那天顾倾邪回来的时候,听到了甄妃去找许小暖的事情后,就直接来了许小暖这里。那时许小暖正捧着热茶在喝,见他进来,不温不火道:“太子哥哥你来了啊。”
顾倾邪抓着她的手焦急的问:“小暖,你没有和甄儿发生冲突吧。”
许小暖愣了一下,接着笑了起来,凄然的低下头:“你觉得会怎样,我会上去推她,谋害她的孩子吗?”
顾倾邪急忙道:“太子哥哥不是这个意思,她来找你自然是她的不好,只是小暖,太子哥哥,不能再失去一个孩子了。”
许小暖的心里,笑的更加凄然与放肆了。
哈哈哈哈,不能再失去一个,所以说,是谁的根本没有关系对不对,应该说不是她的更好。伸出手,手指划过他英俊的面容,许小暖的脸上带着一丝丝妖邪:“你放心,甄妃的孩子一定会活着,我向你发誓,一定会活着。”
对的,一定会的,你死的时候,我会求顾辕浩放她一条生路,让你的血脉一直延续下去。
顾倾邪看着她眼里那些猩红,心疼的江她抱入了怀里,语无伦次道:“小暖,小暖,我们还会有孩子的。甄妃的孩子,以后等她生下来,我带给你来养好不好。”
许小暖在他怀里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只是淡淡道:“我累了,对不起太子哥哥,我太累了,让我休息吧。”
真的好累,从未有过的疲惫。在火辣的沙漠上我将继续一个人的行程,所以不要打扰我,让我独自一个人小憩一会儿。
许小暖仍然每天和顾倾邪在一起,但自从那件事情以后,顾倾邪再没有碰过她,而许小暖也在无形中抗拒着他的亲密。
最近的顾倾邪,常常去甄妃那里。甄妃有了子嗣之后,顾倾邪便总是去看她。许小暖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每当这种时候,抚模着自己的小月复,许小暖还是觉得心痛到无以复加。
她的孩子,被这个人逼死了,被自己杀死了,可是他没有任何损失,因为他有别人为他怀上另一个孩子。
许小暖更加的沉默而又冷漠了。她再也不需要去讨好那个人了,因为时间马上就来了,因为帝都要燃气烽火了,而她将成为这烽火帝都的导火索。
现在整个东宫孤寂的像是只有她一个人,她必须要熬着熬着,一直熬到那一天的到来。
这期间,柳长安曾经来找过她一次。
静静的看着柳长安,许小暖水眸流转:“长安最近很少来这东宫,更很少来找我,这一次是有什么事情吧。”
月色下的花园显得很是幽静。说起来这种时候作为一个正妃和太子的幕僚坐在一起,倒真是有些不守妇道的样子,然而偏偏这样的事情在东宫其他人眼里看来才是正常的。这个女人似乎就是应该这样,勾搭太子身边的人,而不是与太子相亲相爱。许小暖也乐得这样随意,不去理会留言。
柳长安喝一口茶,微皱起了眉头:“为何今日不喝酒?”
许小暖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捧在手心里道:“因为最近很冷,身份总是发寒,心也总是发冷,比起酒,热茶更好。”
柳长安知她话里有话也不拆穿,也不多言,默默的喝口茶,淡淡的点头:“是,热茶确实是比酒好,酒喝多了伤身。”
许小暖不置可否,继续道:“长安你是有什么事情找我的对吧,你说吧。”
柳长安踌躇了一下,道:“这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杨柳浮动间,花园里芳香四溢的玫瑰摇曳起美丽的身姿,许小暖对于柳长安的造访所为何事,心里早有思量,只是没想到这种不知道该不该说的客套话,也能从他嘴巴里说出来。
“长安,该不该说,今日你不都是要说的吗?今日你来的目的就是来和我说什么的不是吗?所以无需绕圈子,直接告诉我吧。”淡然的捧着杯子,许小暖一直觉得手中的茶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就像是现在,在她面前坐着的人,将要抛开所有情谊说一些话,自己却是能像个局外人一样听着他说。
柳长安被她这样的干脆弄得有些尴尬,然而今天来就是为了说出自己心里所想,于是柳长安便壮着胆子道:“那我便说了。小暖,下个月初九之前,我们必须要拿到虎符。三皇子会在下个月初九那天进到帝都,如果那天之前得不到虎符,那么太子殿下必然死在东宫。”
许小暖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茶杯。
死吗?那就是我的目的啊。
低着头不让柳长安看到她的表情,许小暖一副愁思焦急的样子道:“虎符、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拿虎符。”
柳长安深呼吸,看着她低着头的样子,心里就很难受很难受。他曾经没能比的过顾轻逸,没能赢得她的心。此时此刻他不但又输给了顾倾邪,要要这般无耻卑劣的把她送到顾辕浩身边。
他到底是个多么卑劣的人呢?
他啊,说到底是个只想着江山不敢舍弃约定的懦夫而已。
忍着心痛,柳长安长舒一口气道:“小暖,只有你能接近顾辕浩。虎符在顾辕浩身上,只要你肯引诱他,一定可行的。”
他看的出来,顾辕浩对许小暖持着不一样的感情,像现在这样的许小暖,没有几个人能抵抗的了。
许小暖在心理凄然的笑了,抬起眼泪水便挂在脸颊的两侧。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长安啊长安,我曾经那么的信任你,我觉得即使你可能会亲手杀了我,也不会让我去做卑劣的事情。原来都是我错了。对于你和顾倾邪的认知,我都错了。
从来我都是棋子,最有用的棋子。
柳长安痛苦的伸出手抓住她的手:“小暖,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太委屈你了。可是没办法。如果强攻的话,南宫晋会死的,太子殿下也等不到攻城。”
许小暖呆了一下,水眸呆呆的看他:“你说……南宫晋?”
柳长安叹口气点头:“攻城的头将,是南宫晋。这并不是三皇子和太子安排的,这是南宫晋自己要求的。”
许小暖的手指颤抖不已。她想起那天,在那个荷花池子边上,他一笑,如春风拂面一样的温暖宜人。
他说:也许我就能帮上你一点了。
他说:笑起来好丑,但是值得了。
那个人,在这个冷漠残酷的东宫给了她不同寻常的感情,她总说自己比不过潇洒洒有那么多的人爱着。但是唯有南宫晋是不同的。这个人给她的是超越爱情的东西。这个人为了她做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从他要决心保护自己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决定这般义无反顾。就算她可以罔顾柳长安与顾倾邪,她也不能够,放下那个人啊。
我的南宫哥哥,得你对我如此,我怎么可能置你于不顾呢。
抽出自己的手,许小暖擦了一把眼泪站起来道:“你回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件事,我想你这么聪明,一定不会要太子哥哥知道的。”
柳长安握紧手没有动,看着她的背影在夜风中飘摇了一下,似乎下一刻就要坠倒了一般。柳长安深吸一口气,忽然站起来问:“小暖,你恨我吗?”
许小暖停下脚步,回眸间,美丽的容颜上挂着灿烂的笑,黑色的发丝在夜色的花朵中扬成动人的弧度。
“我不恨长安,只是对长安的那些丝丝缕缕的感激已经消磨殆尽,长安,从现在起,我们就回到最初吧。现在的你于我是陌生人。”不带一丝感情的转身,许小暖静静的离开。
如果有天注定要兵戎相向,我们就都放开点,这样的话,对于对方,我们都比较能够下的去手吧。
柳长安看着她离开,嘴角的笑容很凄然。
陌生人吗?真是可怕的字眼。我总是怕与你成为陌生人,总是怕你用那样冰冷的目光看我,没想到最后你竟然还是对我说了这句话。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心里……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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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了许久,终于是熬到了回去的日子。许小暖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冒着雨出东宫。
天空飘荡着雨丝,细细缕缕的雨丝缠绵无比。撑着一把油纸伞,顾倾邪这一次也依然前来送她。
顾倾邪拉着她的手,抚模她的脸颊,还是那句不变的话:“我在这里,我等你。”
许小暖勉强勾起一丝笑,向后退了一步:“太子哥哥,我走了。”
转身,背影萧离的走向长长的宫道,许小暖头顶上的伞微微歪了写,湿了一偶发丝。他多想上前去为她把那一缕发丝别在脑后,他又是多想抱她在怀里,固执霸道的对她说:“天黑之前必须回来,不准你出去乱晃。”
他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话想要对这个女子说,然而看着她苍白的面容,看着她冷漠的双眼。他渐渐开始明白了什么。
也许从一开始,爱情的缺口就已经存在了,无关乎其他的什么,只因为他自己入戏太深。也许她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些可爱的、温柔的、俏皮的、天真的,也许都是假的。可是偏偏是这样,偏偏他就算心里已有定夺,但却是依然想要抱住她。
他不怕,不怕那些都是假象,他只是怕,怕这个女子不来到他的怀抱。
顾倾邪看着雨帘中朦胧的身影,心渐渐的开始剥离身体。转过身的时候,就看到甄妃打着伞款款走来,言语柔柔的对他说:“太子殿下,回去吧。”
许小暖听到了她的声音,然而脚步并未停下来,也没有回头。
顾倾邪看着甄妃也有一缕发丝被雨淋湿,心中一阵绞痛,伸出手为她挽起道:“傻瓜,都淋湿了。”
许小暖,你真是个傻瓜,为何你就是不肯倚靠我一下呢。
远远的许小暖听到他的话,嘴角勾起了释然的笑。对的,顾倾邪这才是,把甄妃一心一意的捧在手掌的,把我当成一枚棋子肆无忌惮的毁坏使用,这才是你呢,是我拼了全身力气想要杀掉的你。
顾倾邪,别再露出懦弱的表情。这样我会更加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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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许将军府,许小暖第一次见到了陌生的父亲许卿。天色阴霾,将军府似也沉浸在一片阴霾之中。对于这个陌生的地方,许小暖很是不自在,捧着茶杯,许小暖低头等着自己的父亲前来,拘束的像是个陌生人。然而她也的确是个陌生人。
英挺的男人身着戎装从内室里出来,虽已年过四五,却一点不减英气霸气。所带的严肃之气也颇为压人。
许小暖急忙站起来,想要行礼。
“父……”
“啪”的一声,未及许小暖行礼,一个巴掌已经落了下来,重重的打在许小暖的脸上。那一巴掌着实挺重的,许小暖的耳朵有一阵嗡鸣,好一会儿意识才恢复清明。
许小暖呆愣的捂住脸,错愕的看着许卿。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她还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凭什么就挨了这一巴掌啊。
“父亲,这是……”
“小暖,你可知错!”许卿面色沉重,中气十足的质问。那话语里的感觉,似是她真的有错一样。然而许小暖却是一无所知,她有做什么吗?她根本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好不好。
许小暖咬着唇,心里不明所以,这个兴师问罪也太大了吧,还没有做任何事情就开始被问罪了。
倔强的低着头,许小暖回:“小暖不知。”
许卿英俊的面容上满是严峻:“你还要为了那个顾轻逸等到什么时候!若是再不行动,时机一过,太子殿下还如何翻身!”
一句话,让许小暖如遭雷劈,呆立在原地。
什、什么,这是?这是什么情况?
许卿凝重的看着许小暖呆愣的表情,叹息道:“不要再等了,顾轻逸没办法回来了,当时我们与先帝宣誓的时候,顾轻逸亲口应允要为太子殿下守住江山,他绝对不会耽误你的。三皇子马上就回来,半月之内,你必须拿到虎符,到时候我许家,也算是沉冤得雪了。”
许小暖的眼眶渐渐泛红,颤抖的捂住嘴巴。这么说来,竟然是太子?
这竟然是太子,这一切竟然是许小暖之父与先帝合起来做的一出戏。
许小暖瞬间明白了,原来自己所受的这些委屈,和那个死去的许小暖的灵魂,都是拜这个人所赐。
为了江山社稷,这个为父之人竟然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推入火坑。纵然她不是真的许小暖,在听到这样的真相之后,仍心有余悸。
她甚至可以想到,那些个忍辱负重的日子,冷漠高傲的许小暖是如何在那样残忍的顾倾邪身边待下去的。
“父亲可有一点曾为女儿想过?”许小暖颤抖的控诉。
许卿语重心长的按住她的肩膀,叹息道:“小暖,都是爹不好,不能让你上战场,还不让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可是小暖,这江山,岂能落入非正统的皇室血脉手里。你可记得曾经与为父一起时说过,要继承为父的意志吗?为父的意志就是一世追随一脉血统,要天下太平。”
许小暖的心冰凉的冰凉的,这便是理由……吗?
盲目的愚忠!就为了这可笑的愚忠!你女儿可是被那个禽兽弄死了!就扔到了湖里喂鱼!而我代替他,被那个人……被那个人……
许卿啊许卿,你为了江山社稷可以大仁大义,但你多么冷血啊,竟然没有想过自己的女儿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
咬着唇,许小暖低着头好一会儿,许久才抬起头来,坚定的握着许将军的手:“父亲,既如此,那我们不如一搏。”
许将军一直很欣赏这个女儿的奇思。若她非是女儿身的话,定是大将之才。
“小暖,爹就知道你最有办法,说来听听?”
许小暖凑进许将军,耳语道:“烽火帝都,天下太平?”
许将军微簇了眉:“这是什么办法?”
许小暖挑眉,面上划过转瞬即逝的狠绝。
呵呵,既然这世间,要这般毁坏她,那她也不客气了。
“美人计,夺虎符。只要虎符一到手,三皇子的大军便可直入帝都。而我,只需要保证太子殿下的安全,顾辕浩便是那瓮中之鳖,注定要困死殿前。”
许将军思索一番,问道:“太子被困东宫,你如何保太子殿下安全?”
许小暖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就等你这句话。
“父亲若许我大干一场,便将美人图交予我。我会好好利用这张图,保太子殿下出东宫。”
呵呵,保他出宫?我恨不得他死!这天下要负她,要她成为不奸妃,她便要这帝都,为她燃起熊熊战火。
许将军思略再三,想来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便叹口气,与她一通去密室取了画。他一直一相信这个女儿的,但是他却是不明白的,人心是会变的,连人也有可能不是真的。就算两个人是轮回转世,那也是……不同的人。
许小暖拿着画,头也不回的出了府。一到府外,许小暖第一时间去见叶皓雪。她没有那么多悠闲的事情,能做的事情要尽快做完。
叶皓雪悠闲的喝着茶水,剥着花生,见她来,懒洋洋道:“这位姑娘如此匆忙,莫不是急着去见心上人?”
许小暖俏丽的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冷的坐下来。
叶皓雪俊眉挑动,“看来美人儿今天心情不太好。”
许小暖喝一口茶冷冷的说道:“带我去见萧王夫妇。”
叶皓雪见她这般无趣,心中也知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便也不再多言,点点头,起身扔下银子向外走,许小暖紧随其后。
两个人要了马车,一路走到郊区的别苑里才停下来。一停下来就听到一些鸡飞狗跳的声音。
“娘亲,娘亲,父亲他太坏里,竟然在小苏的碗里放了黑色的墨鱼汁。”
“萧楚,你能不能不欺负小苏。他不是小孩子了,会留下心理阴影的。”
“呵呵,是吗?是不该欺负了,唉,都是为夫的错,夫人莫要生气。我也觉得小苏已经是大人了,那么小苏,后天我便把你送到将军伯伯那里,让你增加点男子气概吧。”
“哇卡卡卡卡,将军可是个大帅哥,小子你赚到了哇。”
“呜哇哇哇哇,娘亲,连小瑶都欺负我,人家,人家不活了啦。”
许小暖站在院子外好一阵没办法回神。
叶皓雪温和一下笑,眉眼弯弯,眼里是意味深长的笑。
“温馨到让人不知今夕是何夕了,对吧。真是幸福到让人羡慕呢。”叶皓雪说着,率先走了进去。
如果如意师兄还活着的话,也许现在站在潇洒洒身边的应该就是如意师兄吧。
“萧儿,我带你的远亲来看你了。”叶皓雪走进去,瞬间得到了小瑶的青睐,萧楚眯着眼睛,不大情愿的看了他一眼便不再搭理了。
萧洒洒倒是热情的给这个师叔让坐,笑道:“我的远亲,谁啊?”
门外,许小暖走进来,深呼吸轻声道:“洒洒姐。”
潇洒洒愣了一下,一点点僵硬的回眸,许小暖看到她眼眶边上的湿润,心里也跟着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
潇洒洒几乎是扑过来的,满眼通红道:“小暖,是你,真的是你吗?”
许小暖点头,露出个浅浅的笑:“洒洒姐,我姐很想你。”
潇洒洒更加难受了。
清清,她最好的朋友。潇洒洒忍不住询问:“小暖,你走的时候,清清还好吗?”
“姐姐很好,她说要把你残留在那个世间的潇洒,统统挥霍掉,所以性格变得开朗了很多。”
“快进来吧,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呢,这一别就是很多年。真没想到,你也会来到这里。这比十三亿人口在大街上遇见概率可低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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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潇洒洒那里回去,许小暖抚模着手中的美人图,轻轻叹了口气。如此美人,如此美人,敌不过万千财富,敌不过整个江山。
掀开马车的车帘,望着窗外繁华帝都,许小暖眼中雾气渐起,透过这繁华假象,似是看穿了那日后,烽火楼阁,英雄迟暮的样子。
闭上眼睛,许小暖微微的叹了口气。
叶皓雪撑着额侧头看她:“怎么,又不舍得了?”
许小暖嘴角勾起苦涩的笑:“只是怕,怕这烽火狼烟烧的不够烈,不够猛,烧不断这孽缘。”
叶皓雪星辰一样璀璨的眸子眨动了一下,侧开了头:“口是心非。”
许小暖没有回话。偏头依然看着窗外,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手中的画轴。
一路马车的颠簸,许小暖一路进了宫却没有去东宫,而是被领到了顾辕浩的御书房。
畅通无阻的进了顾辕浩的御书房。许小暖蒙面进入,顾辕浩三步作两步走到她身边,柔声道:“小暖,你一路颠簸,辛苦了。”
许小暖疏离的退开一步,低垂着头道:“九皇叔,请九皇叔让我见顾轻逸。”
顾辕浩的手指僵硬了下,脸色有些难看:“为何一回来就这么急着见他,怕我杀了他吗?”
许小暖抱紧画轴,轻轻摇头:“只是想尽快做个了断而已。”
顾辕浩狭长的眸子浅含了笑意,听到她说要与顾轻逸断了关系,自然是开心的,便又放缓了声音道:“好。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许小暖点点头,跟着顾辕浩去了顾轻逸所在的秘密花园。
那里被人隔绝开来,任凭谁也不会想到,这皇宫里如此简单的一个花园里藏着一个皇子。走入花园,顺着羊肠小道一路扭曲前行,许小暖最终在一间屋子前停了下来。伸出手轻轻推开房间。
屋子里纸墨笔砚应有尽有。学长本就是喜欢写写画画,想来这样的生活,虽是枯燥,却也比自己惬意的多吧。
在房门外,许小暖看着他作画的样子,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以前他也是这个样子,只要手中握了画笔,就变成了那下凡的仙人,仙气颇盛,不知道多少小姑娘拜倒在了他这样的风姿中呢。
正在临摹山水画的顾轻逸见到许小暖,灰暗的眼神忽然就神采飞扬起来,然而及看到她身边的顾辕浩,眼神又冷了下来。
“顾辕浩,你这次又耍的什么花招,你别动小暖,有什么冲我来。”
顾辕浩薄薄的唇,冷冷一勾,不做回答,只俯身对许小暖道:“小暖,我先回去等你。”
冲着他去?就凭这一副困兽的模样,根本不足为惧。
许小暖望一眼亲密的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没有太多表情的点头。
开始的时候,她是觉得这个九皇叔不错的,但那种不错,不是这种暧昧的亲密感。她与他之间,什么都没有,也不该有这些莫须有的亲密。
挑衅的看了一眼顾轻逸,顾辕浩黑丝摇曳,明黄色的袖子微微甩动,转身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许小暖与顾轻逸,顾轻逸望着慢慢摘下面具的许小暖,心一点点的沉下去了。
那张美丽的面容,是他所熟悉的,可是那脸上不知何时染上的成熟,是他所不了解的。而且越发的苍白了。
记忆中的小暖,是快乐的,自信的,没有此刻眼中那不属于她的成熟感。
心微微的痛了,走上前去,顾轻逸伸出手抱住她,紧紧的抱着:“小暖,对不起,是学长没用,学长让你受苦了。小暖,你要是难受,就哭吧。”
他不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小暖的骄傲是藏起伤疤。她会哭,却绝对不会说自己为什么哭。
他的小暖,坚强的让他心痛。
许小暖闭上眼睛,静静的汲取他身上好闻的香味,和顾倾邪魅惑人心的香味不同,顾轻逸的味道很干净。
伸出手,许小暖模索着抚模顾轻逸的脸,手指温柔的扫过他的眉眼。
“出宫吧,出去之后,去看看这里的风景,宫外的世界,很美。”
顾轻逸的手指僵硬了起来,面容渐渐僵硬了起来。
她轻柔的喃呢,温柔的抚模,都似是在对着另外一个人。
心一下子就慌了,顾轻逸有些害怕的握住了许小暖的手,唇色有些苍白:“小暖,你是不是,是不是……爱上顾倾邪了?”
唯有他,唯有那个和他一定面容的男子,才会让她对着自己容颜做出这么反常的事情。
许小暖侧开头,没有正面回答,只道:“我今日便将美人图交出去,到时候学长你就可以出去了,出去以后你——”
“回答我!”抓住许小暖的手臂,顾轻逸几乎失去理智的大叫。ve6e。
他的小暖,他十八岁就已经决定要守护一生的小暖,怎么会,怎么会……
许小暖回眸,眼里全是泪水,咬着唇倔强的仰着头看他:“你要我怎么办?每天每天都在身边,你要我怎么办?给我所有温情的人是学长,可是给我最激烈感情的是那个人。恨的,爱的,都是他给的。”
每一日,每一日,在我身边的人始终是他。他的笑,他的温柔,他的霸道,他的魅惑,甚至他的残忍,都太过熟悉,熟悉到令她害怕。
哪怕恨的再深,再坚定,也还是爱上了。
爱情敌不过时间,敌不过平淡如水,更敌不过这样盛大的汹涌激烈。
只因为那是罂粟花,触碰不得,所以她才会更加的被其吸引,越陷越深。
痛苦的看着许小暖,顾轻逸颤抖的伸出手抚模她的面颊。
“我以为,你看着他的容颜,总是想着我的,原来都是我错了。”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来,这一次不是以往的泪,这一次是成熟的泪。
许小暖握着他温暖的手掌,嘴角撕裂开苦涩的笑:“开始的时候,是这样的。可是他与学长太过不同了。他是地狱最会迷惑人的魔鬼,注定要将我拖下去。对不起,学长,是我不够坚定,是我……不够爱你。”
顾轻逸闭上眼,睫毛颤动,俯身轻轻亲吻她的额头,晶莹的泪触在她眼角,如此的温暖。轻他暖他。
“不,不是的,小暖,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你来到这个地方的,所以我会带你走的,小暖,这里不属于我们。只要我们离开了,一切都会像以前一样的。”顾轻逸挣扎着,并不放开自己的手。
他如何能放的开,这是他最爱的人啊!
许小暖在他怀抱里,默默的摇头:“学长可知道,我身上染了他给的毒,早就解不开的毒,是爱也是恨。学长,你走吧,待到烽火帝都,我若能出这宫门,便来接我。若出不去,我想和他死在一起。”
对不起学长,我能做的只有在这个时候让你死心,让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