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的铃声,一声接一声,悠悠荡开在夜色中,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顾欢清一听,就知道是和初夏的笛音一般带着幻音的术法,宜春咬紧牙关,撑了又撑,一缕红丝顺着唇角滑落,她揽着顾清欢就地一滚,那幻化出来的白马已经如雾气般,消散在空中,白鹤清啼,从远处飞来,鹤背上女子红衣妖娆,男子白衣皎皎,端的是男才女貌。
顾清欢凝眼望去,呼吸,在一瞬间停止。
“阿姐果真好手段,让底下人甘愿受死,协助你逃回京城。”顾澄璧咯咯一笑,美目流转间,含娇带嗔凝视着身边长身玉立的男子:“谨郎还不信阿姐的本事,若不是小妹不放心,阿姐岂不是就要回府了。”
“你,你们……”她的喉咙像是落满了灰尘,破碎不成语。
“阿姐不要怪我们狠,实在是小妹和谨郎两情相悦,中间容不下阿姐。”顾澄璧斜靠在北辰谨身上,模了模长发,呵呵说道。
“为什么?”深秋夜晚,最是阴冷,她拢紧衣袖,死死盯着面前的身影,白袍玉带,俊秀无双,就那样灼伤了她的眼。
“轰”,她听见一声巨响,那是心,碎开的声音。
她盼了又盼的良人出现,带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绝望,要怎么相信,那个信誓旦旦要给他幸福的男子牵起了她妹妹的手。
“对不起,阿璧她练功走火入魔,经脉凝滞,需要《内经素问》。”北辰谨别开眼不去看她,眼底千情万绪暗涌,喑哑着嗓音说道。
“所以你故意接近我,得到了内经素问后又要杀了我,好一招卸磨杀驴,好一个无双谨王。”她掩面大笑,笑得浑身都在颤抖,漆黑的发丝被汗粘贴在面上,越发映的一双眸子亮得吓人。
她给他内经素问的时候曾问他会不会喜欢她一直不变,他回复的是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字如其人,清俊飘逸。
她当时是多么欢喜,欢喜的心里开出了一朵花,原来,他只是告诉她,他喜欢的一直是顾澄璧,不会转不会变。
多么傻啊,她是天下第一傻瓜。
“我没有要杀你,我只是……”北辰谨终于转过头,黑眸中泛起丝丝缕缕的怜惜。
“只是想让那几人抹去阿姐臂弯的守宫砂而已。”顾澄璧看到他眼里的不忍,眉宇间阴郁闪过,慵懒地答道。
“澄璧。”北辰谨扭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们明明说好的,只是把顾清欢送出京城而已。
“主辱臣死,jian人,敢侮/辱我家小姐,受死去。”宜春眸中喷火,执剑冲向顾澄璧,却还没走进,胸口就被红绸贯穿,仰倒下去。
“要死就成全你,阿姐的丫鬟真是没规矩,小妹就代你教训下。”懒懒的收回红绸,顾澄璧淡淡道。
“宜春。”她看着横死在身侧的侍女,脸上湿漉漉一片,心中大恸,眼中的泪却散了去,一双水眸清冽凛然:“北辰谨,你我相识,已是五载,你趁我年幼,骗取内经素问,骗取我的感情,如今,杀害我的侍女,和顾澄璧一起羞辱我,竟然连痛快的死都不能给我。
怪到京城里人称你无双公子,原来你狠毒起来,真的天下无双。”她看着他,笑的喘息,一滴泪溢出眼角,无声滑落,只是毁她清白,说的好听,在侯门勋贵之家,出了这样的事,她只怕生不如死。
五年前,她是一张白纸,任由他勾勒,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可她不相信,不相信他没有一丝心动。
杏花林里,他抬手拂落她发上的花瓣;简陋小院里,他们琴箫合奏,就算是演戏,演到那么真,他也入戏了,尤其是,那年那月,他也年少。
她不相信,他就真的心硬如斯,就算如此,她也要让他一辈子难安,没办法报仇,至少,不让他那么好过。
“是你,是你欠我的,你一生一世都亏欠我。”惨淡暗夜下,她眉目癫狂,仿佛来自地狱的冤魂,袖箭翻转直射向他:“北辰谨,你一生一世都欠顾清欢。”
暗箭袭来,北辰谨却定在那里,如石雕,翻转的袖箭被顾澄璧扇回去,却惊住了,只见碧火缭绕,乌发的黑,素颜的白,素淡地再无其他颜色,却如此动人心魂,刹那间,就消失在风中。
他指尖抬起,想要抓住那抹身影,却什么也没抓住。
“谨哥哥,母亲说她一生清冷,只有片刻欢愉,顾叫我清欢,会不会我也同她一样。”昔日脆生生的嗓音言犹在耳,不想却一语成籖。
他眉睫重重,忽然,染上刹那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