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缸?」包大同讶异地瞪大眼睛,「什麼时候水缸也能成為文物了?」
「有可能。如果年代非常久远的话。」万里说,「不过文物一般都是大型陵墓出土的陪葬品之类的,我不懂考古,但是陪葬水缸好像有点奇怪。听人家说啊,在西安这种地方,随便拿个小铲子挖几下,兴许就能掏出好东西来,可是水缸听起来怎麼那麼--那麼--」
「我没说那是很珍贵的,很有考古和工艺价值的水缸。」阮瞻无奈地说。
「那你说是『文物』?听起来好高贵似的!」包大同眨巴了一下眼睛,「不要故弄玄虚好吧?」
阮瞻轻嘆了口气,不知道怎麼说才好。这几个人,只听他说了个话头就一直凭自己的想法猜测下去,哪给他解释的机会了。
「我说这三个荷花缸是『出土文物』,是说它们确实是从土裡挖出来的,也确实有了两、三百年,甚至更久的歷史,而且更确实是发生了一些怪事。这是一种比喻的说法,懂不懂?」
「就是说这三个水缸没有什麼价值,唯一值得研究的就是由这三个水缸引起的怪事?」包大同问。
阮瞻点点头,「没错,这三个水缸很大,上面画满了荷花,如果说有物质方面的价值,也就是缸面上画的那些鲜艳的红莲,為什麼能埋在土裡那麼多年却没有变色了。」
「你说这三个水缸很大,那麼它们是做什麼用的?」一直没说话的小夏插嘴道,「是因為画满莲花而得名莲花缸的呢?还是养荷花用的?假如和灵异事件有关的话,我曾听人说起过,有的地方是用水缸来做為死者的容身物的,是不是--」
「等等!」万里打断了小夏的话,转头看著阮瞻,「你说有三个水缸?」
「是三个。」
「咱们现在有两个附在小孩身上的妖邪,不会再出现第三个吧?」万里吓了一跳,就这两个已经够要人命的了,还三个?那不是致他们於死地吗?
「假如你们不一直提问,听我简单的说完就会明白了。」阮瞻被这三个人折磨得充满无力感。
这就是他不喜欢和人接近的原因之一,人多瞎捣乱。不是人多就能快速解决问题的,有时候一个人反而更能把事情办好。
「你说你说,我们不再插嘴了。」小夏拉万里坐在床边,又瞪了包大同一眼。
见这三个人终於安静了下来,阮瞻慢慢地说,「我才说了,因為有了这个地址,我相当轻鬆地找到了当年出事的地方。可是小地方的人比较迷信,加上那件怪事还有遗祸留下,所以开始时当地人不敢讲,还以為我和五年前来的大城市的记者一样,是来找麻烦的。从这一点上,我们可以断定张子新确实是从这个地方失踪的,至少是来过这裡,并且做了一些人憎鬼厌的事。」
「有联繫就好办了!」包大同才一说话,就接到小夏的一对白眼飞刀,连忙住口。
「可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加上当时村裡出了点事,村长的孙子在雨夜的山上迷了路,回家后有些神智不清,已经闹腾半个多月了,於是我帮了他们一把,所以他们才告诉我当年发生的事。」阮瞻继续说,「溪头店比较乾旱,因此五年前,他们想建一个水库,实际上只是一个蓄水池而已,好在雨季的时候可以储存一些水。对於这件事,县裡只给了一些财政拨款,所有的劳力全是村裡自己出的。但因為这件事做成后对大家都有好处,所以只要有壮劳力的人家都出人出力去挖水库了。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有一天,有一个村民挖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当时大家都很兴奋,都猜测会是宝物什麼的,要知道兵马俑也是一个农民挖自己的菜地时无意中发现的。可正当大家憧憬著发财扬名的前景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壮劳力把那个深埋在土裡的东西挖了出来。这东西一出土,大家又是失望又是奇怪,因為那是三个当地称為荷花缸的东西,并不怎麼特别和珍贵,奇怪的只是為什麼会有人在这麼深的地方埋下这种荷花缸。」
「我插一句嘴。」包大同小小声的,还用两指比划了一下,证明他插的话有多麼微不足道,「挖水库的话,应该是白天,可是我想知道是什麼日子、什麼时辰让那东西见了天日,你问过了吗?这点很重要!」
「我怎麼会忘了这个,那东西出来后,是否足够凶邪,日子和时辰相当重要。」阮瞻说,然后把这些细节告诉了包大同,又道,「因為这件事情太可怕了,所以村民甚至记得当时的天景不太好,阴沉的厉害,也一直不下雨。」
「接下来怎麼样?」万里提醒阮瞻继续说下去。
「那三个荷花缸一大两小,大的在中间,两个小的分开左右,就那麼一溜横摆著。虽然这出土的东西让大家很失望,但因為这麼神秘的出现,村长还是指挥人把那三个水缸从坑裡抬了出来。小心的打磨乾净上面的泥土后,村民们才看到这荷花缸与眾不同之处。先不说缸面上画的荷花在深埋这麼久后还那麼鲜活,像浸了血一样红艷艷的,就连三个水缸的盖子也不是普通之物,一般水缸的盖子也就是木头的或者是和缸体一个材质的,但这三个缸盖却是由一种淡黄色的石头做成的,上面还有符咒一样奇怪的黑色纹路。当时就有人说,这缸盖怕是玉石的吧,那样可就值了老钱了,有人这样一说,其他人就说,这荷花缸埋的那麼深,年头恐怕是不少了,只是缸盖就那麼值钱,裡面装著金银财宝也说不准。看刚才抬水缸上来的时候,要四、五个壮劳力才抬得动,肯定裡面有不少东西。大家既然这麼说,村长就做主把这三个水缸抬到了村裡祖庙去,然后当天晚饭后全村人的面开缸。」
「大凶!」包大同说了一句,把小夏吓了一跳。
自从刚才他听到阮瞻说起的日子和时辰就一直皱著眉头,也没有像影视剧裡的道士一样掐指算算。不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此刻他听到阮瞻说那些村民在祖庙开缸,突然冒出一句。
「不错,是大凶。」阮瞻点头。
「你刚才告诉我的是公历的日子,我算计了老半天,才算出那天本来就是农历的七月初七。」包大同说,「他们出土的时候天阴而不雨,因此而气凝而不去,结果还被抬到祖庙去,借了那裡的阴气,更是在下晚后才开缸,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全佔了去。别说他们本身就凶,就是不凶的东西也会带邪气了。现在可好,凶上加凶,所以我们才吃了好多亏了。」
「不怕不怕,我们是终结者。」万里笑了一下,「阿瞻你继续说,到底那水缸裡面是什麼啊?」
「当晚全体村民兴兴奋奋地来到祖庙,在村长的主持下开缸。当时大家都很兴奋,可没想到那缸盖却怎麼也打不开,就好像被什麼无形的东西封死了一样,叫了好几个村裡力气最大的小伙子合力去搬动也不行。
可越是这样,大家就越是觉得裡面有宝贝,於是想尽办法去开缸,折腾到快半夜了,一个莽撞的小伙子终於忍耐不住了,跑回家拿了柄大铁鎚来,想敲下那个石头缸盖,可是天热汗多,他手一打滑,铁鎚砸到中间那个大缸上,一下子就打那个缸打碎了!
水缸一裂开,那个很重的石头盖子也塌了下来,砸得地上一阵尘土飞扬。等场面平静一些,围在週围的人也本能的散开,大家这才看到,水缸完全碎了,石头也碎了,而缸裡裡没有什麼金银财宝,只有一具枯骨,已经塌下来的石头砸得支离破碎!
当时好多人吓坏了,没想到把人家的『棺材』抬到了本村的庙裡来,吓得扭头就跑。但也有胆大的人留下来,仔细看了看那口碎缸,发现缸裡的枯骨散著髮,牙齿残缺,但在几颗完好的齿间死死咬著一个金铃,碎瓦旁边堆著几件陪葬的珠宝,地上还有一柄刻满了咒文的铜柄拂尘,明显死前是一个老道士。
有了金银的诱惑,又有这麼多人同时在场,人们登时不那麼怕了,就连跑到门口的人也走了回来,又是好奇这老道的身世,又是疑惑為什麼会埋到他们村裡,但更多的是对财富的贪婪和覬覦。这也不能怪他们,溪头店自然环境恶劣,人们非常穷困,自然对金钱极度渴望。现在发现了这些东西,虽然不多,但每个人都怀疑那两个小缸是这老道的陪葬品,一定会有更多的财物!
於是大伙先是收起老道身边的财物,包括他嘴裡的金铃,然后就动手想把那两个小缸也打开,但是為了怕砸坏宝贝,不能像对大缸一样用砸的。这麼商量著,就有人试图去搬石头缸盖,奇怪的是,刚刚明明死也打不开的,这时却很轻易地能挪动了。而当村民又惊又喜的时候,缸裡突然传出了一个小孩的声音,叫了一声妈妈!
而那时,因為现场闹哄哄的,还有的家长带著孩子,所以大家虽然吓了一跳,但很快就以為是村裡的孩子在叫,对财富的渴望让他们根本没有理会,起著哄就把缸盖掀开了。而当那几个站得最近的人看清缸裡有什麼时,都是惊叫一声,跳出老远,手中一鬆,石头缸盖再一次掉落!
这一次,荷花缸并没有全碎,而是像被劈开一样裂成好几块,有一个不知什麼丝的网混合在缸体裡,使缸体碎而不散。从这些裂缝中大家看到,原来这两个缸裡没有一点金银财宝,而是各有一名五、六岁的小孩盘膝坐在缸裡。因為他们抬缸进祖庙时是按照挖出来的位置排列的,所以男左女右,看得清清楚楚。
这两个小孩子不像那老道一样只是一堆枯骨,而是衣著鲜艳、面目如画、栩栩如生,五心向天的盘坐在那裡,显然他们本身才是陪葬的东西。
村民们吓坏了,一溜烟地跑回家去,谁也不敢大半夜的把这两个小孩子重新埋葬。可是当天晚上,村裡一直有两个小孩的声音在喊,妈妈!妈妈!村裡的狗没有一隻半夜吠叫的,还有的村民家听到有小孩一边敲门一边喊妈妈,吓得连被窝也不敢出!
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很高的时候,村长才在村裡几个德高望重的人的陪同下,领著一群壮劳力去了祖庙。他们想把挖出来的这三位重新请回土裡去,还特地请来了在当地据说因為顶仙而有仙力的神婆来。可是一近祖庙,他们就觉得情况不对,不仅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传来,还有暗红色的血跡从祖庙门口一直滴到裡面去。
大家吓坏了,但是又不能不看看情况,於是大白天的点著火把,在那个神婆和村长的带领下进入了祖庙。一进大门,就看到地上有好多死狗,每一个都是被利齿咬破喉咙吸光了鲜血,村裡没一隻狗能够倖免,只是不明白為什麼那些狗昨夜一声也没叫就死在了这裡。而庙堂裡,那对如同活著一样的小孩子也变了样子,除了嘴边有血跡外,整个身体全部开始腐烂了,似乎因為见了光和空气,他们的肉身再也无法保存。
那神婆说,因為有祖先的魂灵庇护,所以那两个小鬼已经离开了,但因為已经惊动了他们,所以必须重新风光大葬才行,而且要葬到离村很远的地方,最好离过一条河的。这可让村裡的人為了难,要知道溪头店是旱地,周围的村也都一样,再说,你把这凶神葬到人家那裡,别人肯定不同意。如果还要过了河,那要走出几百里才有这样的地方。
大伙一边商量怎麼办,一边又找了三个在当地比较常见的荷花缸,把这三具古尸必恭必敬地装殮进去,祈祷这些鬼神不要因為村民们无意的冒犯而降罪。可是这根本没有用,神婆说的什麼祖先庇护也根本不起作用。那个老道倒是没有闹腾过,可当晚那两个小孩的声音又出现了,挨家挨户的敲门找妈妈,有几家的门上第二天还发现了小孩子的黑手印。但如果只是这样还好了,事实上从这天开始,村裡就莫名其妙的死人,不是有人走路走得好好的,就一头栽倒在地,头撞上石头,当场死亡,就是有人不明不白的上吊自杀,还有好朋友之间突然拔刀相向的,当时离这三个水缸比较接近的人更是疯的疯,病的病,就算是八字超硬的村长,虽然自己没大事,可老婆却疯了。
这下大家害怕了,心想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三个瘟神送走。他们村很贫困,本来想拿老道身边的那几件珠宝卖了钱分一下的,这下也知道没那个命得这飞来外财了。於是把珠宝偷偷卖给了前来私收古物的文物贩子,拿著那笔不菲的收入,想办法把那三个荷花缸裡的东西厚葬到五百里外的河那边。」
「从此后,他们就没事了吗?」听阮瞻讲完后,小夏问——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的时候,你反而记得清楚。我曾经听人说过,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