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城北5里,曹军军营,中军帅帐天色初蒙蒙泛亮,镇东将军曹仁便召集了麾下将领进行军议。
“斥候适才急报,似有一部骑军由南面而来,进入新野城中!”看了看帐中精神有些不振的众将,曹仁眼中闪过一丝不豫之色,沉声说道。
“曹将军,是不是赵云的风骑军?”中郎将吕旷打起精神,疑惑地问道。
“风骑军从来都是在外游击,罕进城池,依我看可能不大!”曹仁微捋颔下虎髯,缓缓说道,“我也担心会否是西凉铁骑北上了?”
这些日来,赵云的风骑军给曹仁造成了极大的威胁。风骑军本就是来去如风,加之又擅长骑射,往往是在外线游击,但只要发现任何战机,这支骑军就会如草原上的野狼一般,毫不犹豫地张开自己的獠牙,而且通常是一击便退,曹仁也曾以麾下骑军追击过一、两次,最终都被风骑军的骑射打得毫无还手之离,只能惺惺作罢。而其他的步卒,即使想要追击,也没有这个脚力。可以说,新野、樊城其余三万多驻军,给曹仁造成的麻烦,还比不上只有7000骑出头风骑军。如果不是有风骑军无休无止的牵制袭击,即便攻不下城防坚固的新野,夺取樊城还是不成问题的。而一旦樊城告破,襄北的防御体系即告崩溃。曹仁完全可以抛下新野,转道樊城直接威胁襄阳城。但很可惜,这一战略意图始终无法成为现实。打了一个多月,曹军上下几乎已经有点谈“风”色变了。
“西凉铁骑?”这四个字立时让近半地将领完全从早起的昏沉状况中清醒过来。
“可是,曹将军,西凉铁骑应该正在随张飞与张合将军交战啊?”吕旷之弟吕翔微愕地说道。
“目前新野、樊城的敌军兵力几乎已与我军相等,张飞完全没有必要在抽调西凉铁骑过来增援,除非……”平寇校尉夏侯兰有些踌躇地说道。
“除非张合已经覆没!”曹仁叹了口气。沉重地说道。其实。自从得到满宠关于“张飞兵返荆州”的急书之后,曹仁夺取荆州的信心便发生了动摇,而随后黄忠率以万数计的大军进援樊城之后,希望也变成了失望。加之许昌发生的种种闹心之事。让曹仁早有退兵之心。不过,一则曹操还没有下令。二则张合那里情况不明。如果张合那里取得进展更好,就算无法成事。曹仁也必须接应其撤退。如果擅自抛下张合退回南阳,恐怕曹操也不会答应。
“这……不大可能吧!”吕旷愕然地说道,“张合将军勇猛善战,又精通兵法,就算奈何不了张飞,全身而退肯定不成问题。”
“对手是张飞。俊义又深入到荆州的月复地……”曹仁以手轻击桌案,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但言下之意确实是不太乐观。
“这该死地赵云,如果不是他死缠,丞相地的计早已成功,荆北也已是我军囊中之物!”破锋校尉夏侯杰怨气极重地说道,“还有那张飞,也不知他怎么这样快就回到了荆州?”
“将军,凭我们现在的兵力,想使战局有所进展,恐怕不是易事,是否请……丞相大人再调拨援军?”似乎顾及着什么,夏侯兰斟酌着说道。听罢族侄的建议,曹仁一阵沉默。虽然曹仁有意保守秘密,但在敌方地刻意散布下,天子驾崩的消息已经无法阻止地传入了南征大军之中。由于曹仁治军严谨,军中虽不至于出现大地混乱,但军心却的确受到了不小影响。而像夏侯兰这样头脑比较好地将领,更隐隐猜到南征之战恐怕无以为继。不过,即使是对族侄夏侯兰、夏侯杰,曹仁也没有透露许昌及曹操治下各州郡的最新情况,否则对军心肯定会更大。曹仁心中其实很清楚,攻略荆北之战已无援军可盼……一如今的曹操根本无心打理战事。直到现在,曹仁还是有些想不通……原本形式一片战局,怎会在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几近天翻地覆的变化。
“文中,你给我加派些斥候,一定尽快把情况探清楚,昨夜进新野的骑军到底是风骑军还是西凉骑兵!”曹仁沉吟片刻后,对夏侯兰交代道。知道曹仁是不想再谈援兵之事,心思缜密的夏侯兰自不会再寻不自在,急忙应道:“诺!”
“传信给樊城李典那边,务必要小心谨慎……”
就在曹仁下达命令之际,一名曹军都尉谨慎地在帐外禀报道:“曹将军,巡哨斥候擒住一名敌兵,此人称是奉命求见曹将军!”
“敌兵想求见我?”曹仁眉头一蹙,随即与帐下的诸将对视了一眼。跟曹仁一样,其他人也是一脸茫然,不知敌人到底有什么企图。
“带他进来!”略一思索后,曹仁沉声回道。
“是!”
半盏茶的工夫后,一名不足20岁的敌兵被那名曹军都尉及几名曹兵押进了帐内。曹仁只打量了一眼,就知道这人绝对不是一名普通士兵,厉声喝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若有半句虚言,曹某叫你当场人头落地。”
“厉锋校尉凌统!”那敌兵不卑不亢地回道。
“校尉……”曹仁冷冷一笑,森然喝道。
“一个区区的校尉,见了本将军还不下跪!”
“我虽职卑,却不屑向敌人下跪!”凌统是个天生胆大之人,居然不为所动地回道。
“推出去砍了,把脑袋送回新野!”曹仁面寒如水,微一摆手。那几名曹兵当即就要推人出帐。
“我家将军说了,只要曹将军砍了我的脑袋送回去,他就还1000个脑袋给曹将军。其中至少有一个将军、两个校尉。”
凌统似乎浑然不惧。咧嘴一笑道。
“你们哪个将军?”曹仁眼睛一凛,厉声询问道。
“自然是我家张飞将军!”报这名字时,凌统完全不掩饰语中的自豪之惜。
“张飞到了新野?”曹仁立觉不妙,急喝问道。凌统咧开大嘴。嘿嘿一笑,却没有开口。似乎是不屑回答。强忍着心头怒火,曹仁恶狠狠地瞪着这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敌军校尉:“张飞让你来做什么?”
“送一份礼物!”凌统挣月兑羁缚。随即对身旁的那名曹军都尉说道,“把我带地盒子拿进来!”
那名都尉估计也是没看过如此嚣张的俘虏,微楞了楞,直到听到曹仁的命令后,才怏怏地出帐,再回来时手中捧了个长大的木盒。待木盒被放在地上后,凌统便上前开启。不料这一举动却引起了不小的误会,几名将领以为凌统有心行刺,忙做出戒备。
“曹将军,盒中没有利器,人也搜过身了!”那都尉已经简单地检察过凌统和盒子,忙向曹仁禀报道。曹仁目视凌厉之色,微一摆乎,示意众将不必大惊小怪。凌统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布状物,抖搂了几下,双臂一展张了开来:“我家将军命我给曹将军送战旗一面,并‘恳请’曹将军在三天之内离开襄阳和上庸,否则……”
说到这里,凌统故意顿了顿,抬头先看看曹仁及一众曹军将领的表情。凌统收口的一刹那,帐内几近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只是直直地盯着那面有些残破的战旗。荡寇将军……张!是张合地聱旗,而且绝对不是假冒。看那聱旗地残破状况,分明是在激战中破损的。再联系上张飞和那支“神秘”骑军深夜进入新野的时事,一个冰冷的事实已无情摆在了面前……张合十有八九是全军覆没了。
“我家将军说了,曹将军是聪明人,收了这份大礼就该知道怎么做了!”凌统将聱旗交给曹仁地亲卫,随即带着戏谑的轻笑说道。
“这面战旗地主人怎样了?”曹仁面色不变,仍以那平静的语气说道。
“正和他另外8000多弟兄在襄阳休息。”
“刚才你说让我三天之内退出襄阳、上庸,否则怎样?”
曹仁居然还没有生气,冷冷问道。
“那就只好请曹将军这里所有人在荆州安居落户了!”凌统露出一丝“无奈”地笑意。此刻,任谁也知道这“安居落户”地意思是什么。
“曹将军,礼也送到了,话也带到了,那我就回去了!”
凌统拱了拱手,带着一脸的笑意,旁若无人地掀帘出帐。
“这厮将我军大营当作什么了,看我去宰了他!”夏侯杰本就是急性子,立即就要出帐去寻凌统。曹仁一拍桌案,止住了夏侯杰的异动。
“将军,您相信这事么?”夏侯兰低声问道。曹仁虽没有说话,但其表情和肢体动作却表明他张合已经不抱希望。
“曹将军,为何不留下刚才那小子,他好歹是个校尉,不定能换回些人!”吕旷疑惑地问道。
“已经没有脸面了,还想更丢人么?”曹仁沉声说道,“各自回营整军,一个时辰后跟我去新野看看!”
站在新野城头,我面无表情看着城外气势汹汹的曹仁大军,心中却是冷了一声。曹仁也只是在撑场面了,估计得到凌统所送的“大礼”后,还不太相信,想来求证一下。摆出如此骇人的架势,其实下一步就是……“滚蛋”。与曹仁打了一个照面后,我也不想再看什么,随即便下了城楼。作势半日后,曹军果然没有真正进攻,又整齐而谨慎地退回了营寨之中。翌日正午,似乎又得到什么消息,曹军终开始后撤。先是进攻樊城的李典军,随后便是曹仁自己。两支曹军合而为一后,很谨懊地堤防着追击,一日后彻底退出襄阳地界。从上庸而来的传书显示,满宠也无意盘踞所占不多的上庸土地,开始缓缓后撤。这场险些导致荆州归属变更的战事,终于落幕。下面,该回扬州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