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楼雪城 正文 第三十一章:生亦何欢

作者 : 雪漫舞影凌乱

雨仍旧在下,莫鸢静静的趴在梁亦侠怀里,这来之不易的温暖,终于将莫鸢这几日以来的忧愁、愤怒、悲伤和无奈尽数化解。()她这几日以来,虽说不再受内力相冲、剧毒缠身之苦,但却对自己的心智有些难以控制,不时便会忽然冒出一股无名怒火,莫鸢潜心修习地冥门的内功心法,竭力不去想任何扰乱心智的事。但每当一静下心来,却抑制不住的去想,她最敬爱的义父如今生死未卜,害他的凶手又一点眉目也没有,虽然义父之前给自己留下的任务或许就是线索,可这一路上发生这许多的事,就连唯一的希望,明镜也不知所踪。现下地冥十三刀刀谱又被白翊毁了,此仇不报如何有脸面再去见钟天依,自己的一身冤屈,又如何才能洗清。如今只有先找到穆英,再去奉天山庄救陆子君出来,不然若是等到英雄大会,陆子君乃是地冥门中弟子,到时候哪还有命在。

三人趁着雨势,将马迁到一处树林茂盛的地方,躲在下面避雨。梁亦侠月兑下衣衫裹在莫鸢身上,笑道:“没想到你学猫叫学得这么像,若不是梁家堡有许多猫,我每晚都能听到它们的叫声,也是分辨不出来的。”莫鸢道:“也幸好你反应得快,要不然我们定然就被雨夜三魂发现了,他们密谋造反,这事若是被他们知道被我们偷听到了,一定麻烦得紧。”弦乐一边冷冷道:“别互相谦虚了,还是想想眼下我们怎么办吧。”梁亦侠道:“高阳公主要勾结江湖中人密谋,帮助吴王篡位,我们自然是要尽快通知各大门派,以防万一才是啊。”弦乐冷笑道:“篡不篡位跟我们地冥门有什么关系,现在既然知道白之森并非我们地冥门中人所杀,我们去把那白之林抓了来送上奉天山庄,自然能救出陆子君来。”莫鸢道:“是啊,不过雨夜三魂功夫不一般,而且他们人比我们多,我们贸然出动一定不好对付,师姐,不如我们就按亦侠说的办,咱们去上奉天山庄告诉他们真相,他们难道还不放人么?”弦乐道:“师妹,你也太过天真了,就算我们帮奉天山庄找到了真正的凶手,可是你口说无凭,况且地冥门和奉天山庄血海深仇,你杀了他们的二公子,他们怎么可能放过你?白之林又是奉天山庄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怕咱们上了奉天立马会被他们一网打尽。”莫鸢一想正是,急道:“那该怎么办呢?”梁亦侠道:“雨夜三魂我对付一个毒魂尚且吃力,上一次若不是鸢儿说谎话骗三魂分神,我也难以险胜。”弦乐忽然瞪了梁亦侠一眼,道:“你若在叫我师妹那么亲密,当心我给你舌头割下来喂狗吃。”弦乐突然恶狠狠的说出这么一句,梁亦侠不明白,莫鸢却是明白得很。自古正邪不两立,梁亦侠贵为梁家堡少主,梁家堡又是江湖中六大正派之一,梁亦侠原本与奉天山庄反目,梁颜杰便已极为不满。地冥门是江湖中恶名昭著的邪教,莫鸢又是刀魔的义女,将来若是能洗清冤屈,必然是要回到地冥门。这是没有结果的恋情,若是坚持在一起,必然会伤人伤己,既然如此,不如早早的划清界限,在弦乐眼中,梁亦侠此举实在是不顾后果,只图自己快活的自私小人罢了。

想及此处,莫鸢看了眼弦乐,只见她冲自己摇了摇头,道:“师妹,你可记得你在血誓崖都说了什么?”莫鸢心中一震,连忙推开梁亦侠,道:“师姐……我……”弦乐拉过莫鸢,道:“梁亦侠,初时我念你救了我师妹的命,才没有跟你撕破脸,如今你将我师妹害成这样,现在还想来骗她么?哼哼,你骗的了她,却骗不得我,你是梁家堡的少主,当真能为了我师妹放弃一切名声权利,和她在一起么?”梁亦侠刚想张口,莫鸢忽然抬起头,坚定的看着弦乐,道:“师姐,我能跟他在一起一日,便快活一日,多分开一日,我的心就离死更近一分。(神座)”梁亦侠呆呆的看着莫鸢的一双黑眸,那是那般的通彻透亮,如两颗黑玛瑙。莫鸢转过头,冲梁亦侠莞尔一笑,道:“我从没奢望过能跟他一生一世在一起,便是他要去奉天山庄的时候,我想的也是能跟他多呆一刻便是一刻,其实有很多次,我都宁愿我死在他怀里,也不愿眼睁睁的看着他去娶其他的女子,如今得知他心里也是有我的,我便是立即死了,心中也是一片欢喜。”梁亦侠从小苦练武艺、通读诗书,寒暑不断,梁颜杰又只有他一个儿子,对他的要求也极为严格,只是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白?,跟她在一起的时候玩的也很开心,但是却只有自从遇到莫鸢之后,才知道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为一个人心痛,为一个人彻夜难眠,这在梁亦侠过往的十八年中是从未有过的。自从梁亦侠的娘亲在生他妹妹的时候难产死去之后,除了思念娘亲,他再也没有去想过任何人,包括他的爹爹和妹妹,可是,只有莫鸢一蹦一跳的,进入了他的心,从此便满满的占据了他的整颗心。

四目相对,梁亦侠此生从未感到如此的开心,没想到莫鸢竟然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自己对她做了那么残忍的事,她却仍然愿意原谅自己。此时雨渐渐停了,现下已经是秋天,虽是白天,大雨过后却也十分寒冷。梁亦侠带莫鸢上马,弦乐虽不愿跟着梁亦侠,但看莫鸢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光彩,也只得骑马跟在后面。梁亦侠轻轻将莫鸢搂在怀里,此时在说怎样的甜言蜜语,也无法诠释他们之间的感情,莫鸢的头靠在梁亦侠心口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梁亦侠在莫鸢额头上轻轻一吻,莫鸢忽然“扑哧”一笑,道:“那你现在是算已婚男子还是未婚男子呢?”梁亦侠笑道:“我跟白?又未拜堂成亲,如何算是已婚男子,你放心吧,此生我只娶你一个人。”莫鸢心中感动,道:“若是你爹爹不愿意呢?”梁亦侠默然不语,莫鸢忙道:“没关系啊,我只要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够了。”梁亦侠缓缓道:“我永远在你身边。”莫鸢本来也是随口一说,但听了梁亦侠的回答,心中更是欣喜之极。梁亦侠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在莫鸢眼前一晃,莫鸢道:“是什么?”伸手从梁亦侠手中拿过来一看,竟是那晚在梁家堡门前,自己心灰意冷,转身离去时丢下的梁亦侠送给自己的白玉簪。梁亦侠拿起簪子,给莫鸢挽好头发,道:“以后,再也不许随手丢掉了,知道么,小傻妞。”莫鸢嗔道:“什么小傻妞,你个大笨蛋。”梁亦侠笑道:“你敢说你不傻么?”莫鸢气道:“你才傻呢,你在说我,我就再也不睬你了。”梁亦侠连忙笑着去哄。

弦乐在后面跟着看他二人打情骂俏,心中极为不满,驾马赶上他二人道:“师妹,难道你打算弃地冥门于不顾,只顾着跟这个大少主谈情说爱么?”莫鸢看了梁亦侠一眼,道:“师姐,现在风震海他们在追杀我,奉天山庄的人也在追杀我,就连我跟九环派无冤无仇,他们见了我也要杀我,你让我怎么办?如果你有什么好办法,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弦乐哼道:“我看你根本没想要去找你陆师兄。”梁亦侠见她姐妹越说越僵,忙道:“弦乐,鸢儿她比谁都更在乎地冥门的安危,只是现在我们不能盲目行动,你不是最疼爱你师妹的么,难道你愿意看着她去送死不成?”弦乐道:“那好,我在路上接到钟天依的消息,说她将地冥十三刀交给了你,让你带回地冥门,那刀谱呢?”莫鸢心中一惊,看来师姐已经查探过我身上,低下头不敢看弦乐,道:“师姐,刀谱被白翊拿走了,如今……如今已经被他毁了。”弦乐叫道:“怎么会落到白翊的手里?怎么会被毁了?”莫鸢一惊,心道师姐从来没有对自己这么凶过,看来自己这次真的做错了。不禁鼻子一酸,落下泪来,道:“我被抓到少室山的时候,刀谱就落到了白翊手里,他说用地冥十三刀跟我打赌,梁亦侠一定会救我,只要他赌对了便只要我离开梁亦侠,让梁亦侠完完整整的回到白?身边之后,就把刀劈还给我。都怪我,都怪我没有控制住自己,若不是我在路上截住了梁亦侠,他也就不会跟白?悔婚,白翊也就会把刀谱还给我了,现在他把刀谱毁了,师姐,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莫鸢哭着说完,飞身下马便朝远处跑去。弦乐见莫鸢哭着跑远,心中又悔又急,忙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看看师妹怎么样了!”梁亦侠道:“弦乐,你别怪莫鸢,我看白翊毁掉的并不是地冥十三刀,依他的个性不可能这么做,他还需要地冥十三刀钓莫鸢去奉天山庄为白翔偿命,所以他不可能把刀谱毁了。”弦乐急道:“我知道了,是我错怪了师妹,你快去看看她吧,她性子固执可别闹出什么事来。”

莫鸢跑到远处,越过一个山头,眼前登时一亮。此时雨过天晴,阳光照射下来,将树叶的光泽反射出来,鼻中闻着的是雨过之后泥土的清香,眼前是一片湿漉漉的草地,远远是一片水湾,大概有五六亩的面积,乃是四处的水流汇聚于此,河岸边生着些柳树,入秋柳叶虽不在翠绿茂密,却也随风而动,柳枝婆娑,眼前景色虽不那般壮丽,也不繁华,却有股清新沁人心脾的美,让人不由自主的便放松下来。莫鸢不在乎草地仍然潮湿,轻轻跪坐在地,伸手折下一只白色的小花,虽不知是什么花,开的却极是灿烂。伸出一根手指,拂去它稚女敕的花瓣上的水珠,花瓣上的经络清晰可见,莫鸢心道,我害的刀谱被毁,难怪师姐会生气,我有什么好哭的,难道我真的只顾着和梁亦侠在一起,而不顾义父交代的任务了么。梁亦侠来到莫鸢身边,笑道:“衣服好不容易快要干了,你又坐到这么湿的地方,不怕发霉么?”莫鸢气道:“要你管。”虽是这么说,却仍是起身,梁亦侠道:“白翊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威胁,但是却是个心机颇深的人,你着了他的套了。”见莫鸢迷茫的看着自己,梁亦侠失笑道:“我知道你想不到,白翊毁掉的不是地冥十三刀的刀谱,说不定是一本道德经。”莫鸢奇道:“道德经?你怎么知道?”梁亦侠道:“谁知道你的脑袋里都装着些什么,他将刀谱骗到手怎么可能这么轻易便毁掉,白翊性子孤傲,刀谱里面的功夫他虽然不会练,但是你杀了他弟弟,他一定还需要刀谱将你引上奉天山庄,他一定看出我对你有意,这一点就算你看不出来,我也会告诉你的,他就在奉天山庄等着你,因为你迟早会去。”莫鸢登时跳起来,喜道:“这么说他刀谱没有被毁掉?”梁亦侠拍了下莫鸢的脑袋,笑道:“也就你这个小傻妞才会看不出罢了,你不担心白翊在奉天山庄等着杀你,却想着刀谱,难道刀谱比你的命还重要么?”莫鸢叫道:“这是当然,我去找师姐,让她别再生气了。”梁亦侠拉住莫鸢,道:“不用了,她已经走了。”莫鸢急道:“什么?怎么会走了?师姐去哪啊?我要去找她,她还生我气呢。”梁亦侠道:“我已经告诉她了,她不生你气了,还让我过来哄你,她说她在前面的镇子等我们,天黑前一定要赶过去。”听师姐走了,她一定很生气了,莫鸢心下黯然。

见状,梁亦侠指着天空道:“快看,彩虹。”莫鸢忙抬头去看,只见阳光之下,水湾上架起一道彩虹,甚是美丽。莫鸢看着美景,心中阴霾也渐渐消失,笑道:“我踩着彩虹到那边去,你来不来?”梁亦侠看着莫鸢的笑颜,曾经以为再也看不到这个笑容,伸手拉起莫鸢的手,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莫鸢对梁亦侠情根深种,听得情郎此话,心中自然喜不自胜,扑在梁亦侠怀里笑道:“亦侠,我再见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否则我决计不会跟你走的,你难道以为我真想跟你去游山玩水啊。”梁亦侠搂住莫鸢,笑道:“是吗,我还以为我魅力极大,迷的你神魂颠倒呢。”莫鸢轻锤梁亦侠几下,道:“呸,厚脸皮,箭都穿不透。”梁亦侠哈哈一笑,低下头轻吻了下莫鸢脸颊道:“我是在那条船上,南宫河要我们之中只能活下来一个的时候,才知道我的心里的想法的,我是真的舍不得你死。”莫鸢道:“那你从瀑布里上来,为什么不来找我?”梁亦侠叹道:“?妹舍身救我,她待我情深意重,我在你的心中已经死了,就更不能在辜负了?妹。”莫鸢心道,在他心里,白?终究也是有一席之地的,但是无妨,只要他心中有我就够了。梁亦侠续道:“后来你来梁家堡找我,看你无恙我心里真的很高兴,可是我爹爹非要杀你,我只有骗了你让你赶快离开,不然若是我爹爹反悔要杀你那就不好办了,但是……”梁亦侠刚要说他让小十去找莫鸢了,可莫鸢还是遭了毒手,但是却停下了,这件事对于莫鸢来讲是她最不愿想起的痛苦之事,她定然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件事,她那么天真,一定会以为自己知道了就不要她了,还是不说出来为好,忙改口道:“但是在你来找我的时候,我才发现,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已经远远超过了?妹了。”莫鸢冲梁亦侠咧嘴一笑,梁亦侠从未如此刻这般满足,这种至纯至净、明亮灿烂的笑,谁也学不来,就算是和莫鸢相貌极为相似的迷迭,亦是如此。

清风拂面,天上云朵飘飘,夕阳余晖之下,天上地下的景物都被染上一层绚丽的红,梁亦侠牵着马,莫鸢在马上坐着,在水湾边慢慢走着,偶尔二人相视一笑,不去想未来有多艰难,不去想以后的路走的会如何坎坷,至少此时此刻,二人心中无憾,彼此在一起就是最美妙的事。

彩虹美丽,也只有雨后方能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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