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要从半年前说起。[全文字首发]
凤楼雪城将明镜掳走,留下胜邪剑,其目的虽不甚明朗,但却有一点,就是凤楼雪城复出在即,一旦它东山再起,那时江湖势必会被再次卷入血腥风雨之中,早在十几年前,凤楼雪城已经给江湖造成了不可弥补的重创。而此次刀魔诈死,却是因为他查到一件天大的事来,便是如今凤楼雪城算上城主在内也只有十四个人,城主座下十三太保如今全然不在凤楼雪城,而是各自分散在江湖各大门派之中,做为卧底,必然是为了辅佐新任城主而窃取各大门派的机要,其心可诛。地冥门素来行事低调,所在之处又极为隐蔽,便是如此,十三太保中的一人依然混了进来,刀魔得知这点,不由得浑身冰凉,四肢发抖,要知便是在十几年前,凤楼雪城爪牙遍布天下之时,武功最是深不可测、手段最为毒辣、行事最为诡异的便是那十三太保,甚至有人说凤楼雪城城主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十三太保,江湖中人谈及色变,他们往往出现在人最想不到的地方,给予最为致命的打击,冷酷无情、残忍血腥、杀人不眨眼,也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死在他们手下,亦不知有多少门派是因他们而惨遭灭门。即便凤楼雪城中人更替代换,如今的十三太保早已不是秦亡命做城主时的十三太保,但其恶名尚存,仍不可小觑,是以便在当天为莫鸢下达了任务,其实这就是个根本毫无头绪、艰难之极的任务,为的是保住莫鸢性命,命跟莫鸢关系最好的人伴在她身边左右,将她调遣出去,自己好着手调查,把潜伏在地冥门的十三太保找出来。岂料就在当晚,刀魔遇袭,那人扮作莫鸢的模样,先是减轻刀魔防范之心,后对刀魔忽下杀手,得手之后便逃之夭夭。却不知,刀魔索性将计就计,自己一死,说不定那十三太保自己就会浮出水面,到时即便他有通天的本事,也是无可奈何。
莫鸢听的一愣一愣,见刀魔停了口,忙问:“义父,那后来呢?找到那个十三太保了么?”刀魔摇摇头,道:“我还是小瞧了十三太保的本事了,我在暗中探查了数月,却丝毫没有将那人找出来,一开始我以为那人会是欧阳烨。”莫鸢惊道:“才不是欧阳叔叔,肯定是风震海那个老杂毛,要不然就是薛星。”刀魔道:“不错,欧阳烨对地冥门尽心尽力,对我更是忠心不二,是我错怪了他。后来得知风震海勾结官宦商贾,将我们地冥门的刀谱贩卖,竟是为了一个歌女。”莫鸢奇道:“歌女?风震海那么大把年纪了,真不害臊。”刀魔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歌女乃是江南的名妓,更有沉鱼落雁之容,也难怪他会如此迷恋,那女子偏偏只爱金银珠宝,风震海拿不出却又被那歌女迷的七晕八素,便生出将刀谱卖给锦州首富杨卓力的念头来。”莫鸢苦着脸道:“义父,你慢了鸢儿一步,若是你早点找过来,鸢儿也就不会受伤了。”刀魔模模莫鸢的头,道:“我在地冥门耽误了数月,自然赶不上你了,不过风震海卖出的刀谱我已经拿回来了,真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还打起了胜邪剑的主意,与薛星勾结,害的易龙落到了奉天山庄手中,我一定不能放过他。[我搜小说网]”莫鸢长出口气道:“还好刀谱没落到旁人手里,义父,那后来你去哪了?”刀魔道:“我找不到你,但想到你跟弦乐他们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便去寻凤楼雪城的踪迹,这一找还真叫我找到了,顺道还把明镜救了出来。”别看刀魔这一句话简简单单,说得轻巧,仿佛手到擒来,刀魔的功夫固然好,但莫鸢见到刀魔脸上多了几道伤痕,内息也时急时缓,说不了几句话便要停下来调理真气,应是受了内伤。想必救出明镜这一战,打的也极为艰难凶险,刀魔道:“我让明镜去找风震海和薛星二人,他二人虽说唯利是图,但是若是能好好保护明镜的话,我或许还能饶了他们一命。”莫鸢道:“可是明镜根本没找到他们两个,连我后来都见不到他了。”刀魔笑道:“他被玄飞鸟带走了,这反而比跟着风震海更安全些。我本想等我找出卧底之后,再把你接回来,没想到你竟然傻乎乎的真去做那任务去了,也怪我没想到你性子憨直,这世上哪有你不敢做的事?”莫鸢低下头神情落寞,道:“义父,地冥十三刀的刀谱,还在奉天山庄。”刀魔点点头,道:“这不怪你,奉天山庄这笔账迟早是要算的。对了,鸢儿我赶到奉天山庄时候,却见你的疯病又发了,如今可感到有什么不适?”
莫鸢听刀魔问起她的身体,想到自己为了这疯病不知道受了多少磨难,委屈道:“义父,我听寒秋爷爷说,我的体内被人封禁了强大的邪气内力,你可知是谁做的?”刀魔沉思良久,道:“原来是这样,我也不知是谁做的。”莫鸢见刀魔言语之中似乎有些隐瞒,但也不知从何问起,便道:“我吃了寒秋爷爷的丹药,那些内力已经完全汇入我的身体当中,与我的内力融为一体,只是有时我着起急来,就无法控制自己,就会……就会伤害别人。”刀魔道:“这些邪气并未消失,而是已然渗入你的心脉之中,你如今只有苦修心法,将自身功力提升,方可将邪气压制住,不然你早晚有一天,会被邪气所侵蚀。”莫鸢心下发难,若是每次着急生气,就会乱杀人,我还不如自砍双手,做个废人便了,又转念一想,做个废人岂不难受的紧,处处受人照顾,生不如死,还不如一刀自刎了痛快。莫鸢如今想法极端,加上在灵峡时的旧病,那时虽然压制住了,可连日来的变故,莫鸢悲痛欲绝,已然令她心性大变。这时弦乐进来,只见她一身素衣,神情凄苦,眼眶红肿,想是哭了许久,莫鸢心中一痛,起身道:“师姐,你……”弦乐抽泣了一下,道:“师父,陆师弟的尸体,该……该……”陆子君已死,尸体必然是要处置的,弦乐说到此处,心中悲痛,难以自抑。莫鸢上前抱住弦乐,只觉得她单薄的身体微微发抖,刀魔亦是难过,陆子君是刀魔最为器重的弟子,可人死不能复生,挥手道:“埋了吧。”莫鸢转身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将陆师兄带回去?你把他葬在这种荒郊野外,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岂不可怜?”刀魔淡淡道:“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留着它也不过是个累赘,徒增伤感罢了。”莫鸢没想到刀魔竟然对陆师兄如此狠心,叫道:“义父,你好狠心,陆师兄临死前想要回家呀,你连他临死的要求都不满足么?”弦乐将莫鸢拉出门外,道:“师妹,别说了,师父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听命就是了,师弟他不论葬在哪里,都在我们心里。”莫鸢点点头,挽着弦乐的胳膊向河边走去。
此时夕阳西下,落叶纷飞,偶有几只鸦雀落在枯黄的树枝上吱呀而鸣,流水潺潺,向东而去再不复返,正是“寂寥心事晚,摇落岁时秋。共此伤年发,相看惜去留。当歌应破涕,哀命返穷愁。别后能相忆,再见已黄路。”远远就看见穆英站在一棵老树下,身边放着一口棺材,夕阳将这一人一物影子拉得老长,光照射在棺材上,映出朱红的光泽,地冥门刀魔弟子之一陆子君就要长眠于此处。
莫鸢紧跑两步,只见棺材盖并没有盖上,往里一看,只见里面陆子君好好的躺着,他换上了一身新衣,头发也是精心梳理过的,只是脸色白里泛青,倒好像是熟睡了一般。弦乐和穆英立在一边,悲伤落泪,想起陆子君的笑容言语仿佛还在眼前,而他却已经阴阳相隔。莫鸢趴在棺材边,点起一根手指,从陆子君的额头轻轻滑下,他浓密的眉毛,轻轻合住的双眼,高而坚挺的鼻梁,唇纹清晰的嘴,这一切都在莫鸢的脑子里,无比清晰的记着,从没有一日淡化过,莫鸢的手指滑到陆子君下颚,忽道:“陆师兄,我好想你。”莫鸢胸口一痛,落下泪来,道:“你睁开眼看看我啊,师兄,我以后还想吃你摘的果子的时候,我去找谁?冬天我手冰凉的时候,谁来给我捂?我练不好武功发脾气的时候,谁还能劝我哄我?我们闯了祸的时候,谁还来替我们受罚顶罪?师兄,我常常说你软弱无能,其实你在我心中一直是我最为仰慕的人,我们四个人说好的,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相依为命,如今却……却只有我们三个人为你送行了。”莫鸢泣不成声,想到杀陆子君的人便是梁亦侠,更是心痛难耐,身子一软,滑坐在地,失声痛哭。弦乐恨恨道:“师妹,梁亦侠杀了陆师弟,难道你还要跟他在一起么?”莫鸢哭道:“我已经杀了他了。”弦乐道:“不,你那一刀看似严重,却并不致死,六大门派的人都在那,一定能想方设法把梁亦侠治好,师妹你如不能斩断情丝,为陆师弟报仇,这件事就由我来替你做。”莫鸢心乱如麻,她听到梁亦侠没死心中竟然有些窃喜,而自己又怎么对得住死去的陆师兄,当真是左右为难,穆英道:“对,梁亦侠杀我师弟,此仇不可不报。”莫鸢忽然想到,梁亦侠在河边小屋的时候就认识了弦乐等人,他对自己一往情深,怎么会对弦乐忽下杀手?陆师兄是为了替弦乐挡刀而死,但是梁亦侠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不可能会突然杀弦乐的,他心中自然是莫鸢最为重要,他必然是发现莫鸢有危险,来不及警告莫鸢才贸然出手的,却不想陆子君深爱着弦乐,那时他就站在现了身边,怎会忍心见她去死,难道弦乐知道陆子君会替她挡刀?
莫鸢起身去看弦乐,弦乐正伏在穆英肩头哭泣,情真意切,完全是真情流露,莫鸢心道,他二人是结发夫妻,感情自然更好于我和穆师兄,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怎么会互相陷害呢?这从小到大,一起欢笑流泪,这感情可不会有假。莫鸢啊莫鸢,你心中就想护着梁亦侠,连最疼爱自己的师姐也一并怀疑了去,实在是比畜生还不如,梁亦侠毕竟是六大正派中人,见我们杀了他那么多的兄弟,自然会愤怒之极,怎还会顾得与我的情意。莫鸢想及此处,不禁对自己甚是鄙夷,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道:“师姐,我错了,梁亦侠杀了陆师兄,我一定会杀了他,替师兄报仇。”穆英拉住莫鸢的手,道:“师妹,你明白这点就好,陆师兄泉下有知,也必然欢喜。”当下三人挖坑掘土,将陆子君的棺盖合上钉紧,放入坑中。眼见就要将棺材掩埋,弦乐扑到坑边哭道:“子君,我对不起你,如今只能买到这样一具棺材将你薄葬,连个墓碑也不能给你立,只能让你做个孤魂野鬼,若是给你立了墓碑,怕会有歹人见到会挖坟泄愤,让你不得安宁,你原谅我好么?子君,你在黄泉路上多等我一刻,我很快就会下去找你的,你要等我,我们一起投胎转世,来世再做夫妻。”莫鸢搀起弦乐,见她哭的声嘶力竭,对陆子君的感情已经深之入骨,对自己方才对师姐的怀疑,更为鄙视。这世上谁都可能害自己,唯独弦乐不可能,如今她的夫君已经死了,将更加孤苦无依,莫鸢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好生照顾弦乐,不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穆英将墓坑垒起一座土包,凝视半响,眼前一晃,忽的想起在洞庭湖畔与陆子君对剑的场景,他那时候就对弦乐情深意重,打不过自己却又不想在弦乐面前丢脸,他二人兄弟齐心,穆英一看他眼神就会出他什么意思来,便装作自己输掉的样子,好让陆子君面上过得去。此时一想起来,只觉得无比怀念,这么一个心意相通的兄弟,就这么再也回不来了。三人各自想着心事,刀魔走过来道:“你们四个自小一起长大,子君的死,实在可惜。”原来刀魔终于忍耐不住,想要再看自己的弟子一眼,弦乐道:“师父,我们要为陆师弟报仇。”穆英也叫道:“我们要为陆师弟报仇!”刀魔见他二人神情悲愤,势要将梁亦侠杀了不可,扭头再看莫鸢,莫鸢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显然内心极为挣扎。
这时远远匆忙奔过来几名地冥门弟子,跪倒在地道:“门主,刀堂主他……他……”刀魔道:“他什么他?出什么事了?”那名弟子脸色煞白,颤声道:“刀堂主要于明日……明日在英雄大会当众处……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