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海褒森然的口气,另在座里长不由心中一寒。甚至觉着,连透过窗户纸射入雅间的阳光也不是那么温暖了。四面梁上的木雕,竟个个变成了魑魅魍魉,似乎随时都能够要人性命。
凌玉柔柔一笑:“福龙会很可怕么?”
金海褒冷然,可几个里长却变了脸色,讪讪道:“苏再山公子却是有手段,苏阎王之名不虚……不虚……”
在归林城代表福龙会出面的,一般都是苏再山。这个家伙仗着老爹的名头和福龙会的势力,自然做出了许多令人发指的事情,今日虽然不在,但余威仍旧让这些里长心寒。
金海褒扫视屋内一圈,看着里长们心惊肉跳的模样,点头道:“诸位既然知道苏公子手段厉害,那就该明白,应站在哪一头了。”
里长们连打了几个寒颤,有几个胆小的,面带愧疚的对凌玉道:“我等只是山中草民,哪里能跟上等人斗,凌少的法子虽然好,可我们没命享用呵。”
“苏再山厉害,莫非我不够厉害?”凌玉也蓦然变了脸色。
不用他示意,沈廉已经霍然而起,走到雅间靠着老银山的窗户边,双手一拍木窗,嘭的一声,这雕花双窗已被他砸开。
耀眼的阳光毫无阻碍的喷涌起来,令人眼前一阵眩晕,直至金光充溢房内,这才慢慢适应过来,可以直视屋外的景象。
窗外的山窝子,本是老银山景色最佳的地方,被称之为“翠红三叠”,这里的红花四季不败,在秋天金黄色的草叶之中,显得尤为烂漫夺目。
但金海褒和一众里长望见翠红三叠中的情形,个个都惊呼了起来。
他们并非为远处的美景而诧异,而是见到了花丛之中,立着一根三尺多高的木柱子,苏再山被五花大绑在上面,正遭受着日头和山风的折磨呢。
里长们刚刚才想起苏再山昔日的凶悍手段,乍一眼就看见苏阎王被绑在木柱上曝晒,心中也不知是惊是喜,只是咂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被震到五雷轰顶的,是金海褒。这个胖知府一看见苏再山被绑的样子,就明白凌玉为何敢办这鸿门宴,原来凌玉早已经有了整治福龙会的底气。
就是不清楚,凌玉的底气是从哪里来的。
金海褒站在窗边,一手搭在木花雕纹的椅背上,心中暗暗叫苦。凌玉这人杀又杀不成,吓又吓不倒,收买也收买不得,偏偏还这么睚眦必报,真是不好对付。
一时之间,金海褒也没了主意,转头问道:“凌少,你怎么……怎么将苏少爷绑了?”
“是啊是啊,苏少爷纵然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凌少看我们面子,都看我们面子了。”几个里长也醒悟过来,纷纷为苏再山求情。
自然,他们对苏再山没什么好感,可再不对付,人家也是福龙会的代表,更是大宗师苏起的儿子,真要出什么事情,谁担当的起。
凌玉连头都没抬,平淡道:“当日在冷海洞前,我和苏再山打赌,只要收服了冷海洞的妖兽,苏再山就象绑徐季一样,也绑在木柱子上风吹日晒一天一夜。那时候,众位里长都在场,可以给我做个见证。”
几个里长面面相觑,心中权衡一番,心想也不过是晒上一天,便都点头道:“确有此事。”
金海褒心中窝火,可既然是赌约,他也不好横加阻拦,幸好双方所赌的,不过是曝晒一天而已,最多皮肉受损,对性命无碍。金海褒心中暗想,凌玉不过是借机出一口气而已,也不是真想杀掉对方。毕竟苏起在云朝内赫赫有名,苏家剑庐更是高手如云。凌家在官场上再得势,可苏起这一伙人随便哪个高手发了疯,都有可能将凌家满门灭绝。这点点厉害,相信凌玉不会不考虑的。
于是,金海褒便阴恻恻一笑道:“原来还有赌约,是老夫多虑了。那凌少爷就将苏公子绑上一天,但别忘了放下来。”
凌玉点点头,态度倒是不坏。
金海褒再望了窗外一眼,满怀心事的重回座位上,思虑了一阵,还是觉着不放心,干脆放缓了语气,对凌玉说道:“凌少对大宗师苏起了解么?”
凌玉表情含糊:“略有所闻。”
金海褒显然觉着不够,摇着肥指道:“云朝九剑,相信凌少一定听过。而第七剑苏起和第九剑郑亦在豪侠中还有个称号,诸位却不一定知晓。”
“愿闻其祥。”
“第九剑郑亦人称‘一剑光寒十九州’,当日归林城战场,老夫不在,未能见识到郑亦大宗师的剑术,但相信诸位心中有数。”
金海褒这话,倒是勾起了里长们对蛮族大战时的回忆,郑亦在蛮军中如入无人之境,几乎没人能近他的身。可一直到大战结束,郑亦都没有拔剑,这份功力,光是想想已经不可思议了。
金海褒冷笑道:“但苏起的剑术,却还在郑亦之上,豪侠中人都称‘剑气纵横三万里’,想当年苏起单剑开山,创立剑庐,为云朝练出近百名六品上的剑术高手,实在是云朝第一剑派宗师。”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凌玉自然能听懂金海褒是在奉劝他,若没有一举扫平大宗师苏起和整个剑庐的实力,最好别去惹对方。
凌玉还是点头称是。
金海褒觉着自己的胆气越来越小,而有一股寒意从头顶钻入。凌玉越是态度好,越是点头同意,金海褒就越觉着下盘发虚。
他唯有给自己这方继续加筹码:“凌少爷可能也不了解福龙会。虽然我也不知福龙会的主子是谁,但却知道,这个密会已经收罗了数以百计的各地官员,势力极为庞大,甚至连朝廷中枢的关节也已经打通,福龙会的手,早已经能伸入户部衙门。”
(配一首读者写的诗,很不错啊。
笑脸相和势不同,归林老矿暗风涌。
安局数载今不复,且看玄机一宴中。
感谢寒山叶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