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域纵横记 卷四 第三十一回:土著抖擞随义旗,暴君惶急逐娇妻(下)

作者 : 文衍

斡伐鲁守军发觉情况不对时,义军人马已经冲到了很近的距离。把守城门的军官仓惶喝令部下关门,怎奈部下早已一团乱、心慌慌!在门前看守的几个斡伐鲁兵,望见人马冲来,本能地便向后逃散。他们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只觉得铺天盖地,吓得都要尿裤子了!

人在惊骇的时候最容易过高估计敌人,这也是奇袭得力的一点。斡伐鲁守军不知敌人从哪里来,只觉得敌人十分强大,无法对抗,当下斗志尽失,只想到要逃跑!

城头上的军官还算冷静,连声怒吼,拔剑催逼手下。十几个倒霉的兵给他逼着,奔下城墙冲向城门,想要赶紧把门关上,但是义军一阵飞箭射来,好几个守兵中伤倒地。戴得功单骑抢先赶到,一刀一个,结果守兵,立即夺门突入!

一入城门,戴得功正撞上那斡伐鲁军官,二话不说,抡起大刀砍去。那大刀有一丈多长、三十几斤,对方用的是细软的随身佩剑,又在地下,哪里能够抵挡?戴得功这么纵马一冲,一刀便将那军官当头劈成两半。

看见长官一下子被杀死,周围的守兵更加慌张,原先没逃的现在也都掉头鼠窜。戴得功冲杀一阵,见本军一批军士已经跟着冲进了城,遂甩缰下马,领了几个兵,踏着阶梯奔上城墙,赶杀城墙上的守军,免得他们在上面放箭,杀伤我军后到的将士。

后面颜士重冲到,见此情形,挂弓下马,也带着一班军士往另一边城墙上杀。二将两面发展,所向披靡。

再后面齐劲、何磐、赵矜、姚蛮子先后冲进城来。赵矜看着本军进展神速,大喜,见车楚尔良也赶来参战,就对他笑道:“我让军士们多带绳子、挠钩,准备抢登城墙;如果登不成也没关系,我们多得是能工巧匠,可以造云梯、冲车再打!不料敌军的防范疏漏至此,入城入得这般轻易!这其中也有你发信号弹的功劳啊!”

车楚尔良忙道:“小人无功劳。大将军智慧过人,善用信号弹,乃是大将军的功劳!”

赵矜哈哈大笑:“好吧,拿下斡伐鲁城,再来评功!我先抓那什么热涅济夫侯爵去也,你指引后面的各族壮士,重申我的命令——只要消灭敌人,不要乱搞破坏,不要滥杀无辜!”

“得令!”车楚尔良回马便去。

不一会儿,义军纵横城中,四处赶杀斡伐鲁军,如入无人之境。后面一千余骑义勇军,都是受多了东斯人欺侮的北地人,都要报仇雪恨,死也不怕,只管拼杀。只是他们缺乏纪律,乱杀起来,把城中东斯平民杀了不少,连带妇幼老弱也杀死杀伤。大将军虽有令在先,义勇军虽服大将军,但杀红了眼,就什么也顾不得,这是不如正规军之处。车楚尔良四处大呼,总算制止了一些针对平民的暴力行为。

不过也正因为义勇军的无区别大杀,使得斡伐鲁军民更加恐惧,都不知道往日十分懦弱可欺的土人怎么变得这么有勇气!他们感到末日来临,哀嚎逃奔,城里更加没有抵抗秩序,全城以极快速度不断沦陷。

斡伐鲁君主热涅济夫侯爵接到急报,匆匆整军,连备马也来不及,带了几百个步卒仓惶应战。打不了一会儿,赵矜指挥下的义军人人奋勇,实在锐不可当。热涅济夫眼看大势已去,急向后退,想要逃出城去,却不舍得新娶的漂亮夫人;于是就在落荒而逃和退入宫殿两条路之间,选择了后者。

这一念之差,后悔也来不及了。义军步步进逼,而且后面各族壮士大至!这正是“人心齐,泰山移”,杀声震天,杀气腾腾!

四面城墙已经被义军占领,赵矜令义军封住城门,分遣齐劲追杀逃出城去的部分斡伐鲁军,令颜士重、戴得功剿杀城中各处残敌,自引何磐、姚蛮子及二百亲卫,与助战的各族壮士们将侯爵宫殿一带包围起来,展开巷战。赵矜的亲卫多使长柄大刀,猛剁起来,对方的西洋剑和东斯马刀难以抵挡。斡伐鲁军作战不利,只得连连后退。

热涅济夫犹作困兽之斗,但渐渐地,部下死的死、降的降。义军见了投降的斡伐鲁军便不杀害,有空的便取麻绳来捆了,没空的就一脚踢到角落里去。但有些土著壮士可不管投降这一套,照杀不误,遇到他们的斡伐鲁军只能算是命运不济。

热涅济夫看见无数土著都来相助义军,估计自己已经逃不出去。想自己平时征收沉重赋税颇失民心,又纵兵劫掠、残酷镇压敢于反抗的村寨,与土著结怨甚多。现在鞑靼竟然带着土著来攻打这里,没救了。鞑靼很残暴,投降不会有好下场……再说就算鞑靼肯放过自己,土著也决不肯饶。所以……还是自己了断的好!热涅济夫心想,好歹自己也算一国之君,再加上男人应有的勇气……

想到“男人”,便又想起“女人”。自己死便死了,夫人该怎么办啊?

热涅济夫的夫人普林塞娜,原是叶雷思侯国君主莫洛切耶夫的远房侄女,不仅漂亮,而且还会击剑。结婚两个多月来,热涅济夫十分宠爱她。怕她不高兴,也为了讨好她,热涅济夫把以前的情人全抛远了。此时,热涅济夫已经陷入绝境,便想:罢了,人生不过吃喝玩乐,相伴娇妻而死,也不遗憾!

正好普林塞娜穿起了软甲、长靴,提着佩剑,来寻热涅济夫。

“亲爱的!很危急呀!快要守不住了,我们赶紧逃吧!”

“逃?四面都被包围了……”

“杀出去呀!你看,我已经穿戴好了。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

热涅济夫不语,心想,问题是我杀不出去呀!

普林塞娜焦急催促:“怎么了嘛!快决定呀,迟了那些乡巴佬们就要冲进来了!”

“……亲爱的,我们今天死在这里了。”

“我才不要!我这么年轻,怎么可以死?亲爱的,你快保护我冲出去呀!”

“不行,冲不出去的。我要自杀,亲爱的,我们一起死。”

“什么?!你说真的?”

“真的,你就用你的剑。”

“我这剑是伯父给我自卫的,不是给我自杀的!我不要死!”

“那不行。你想想,我死了,你又不能保护自己,那些残暴的鞑靼、还有那些粗鲁的乡巴佬,他们会对你怎样?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国的第一夫人,怎么可以落在那些野兽手里!”

“那……那你是真的要我死?”

“是的,亲爱的,你是有勇气的女人,立即自杀吧,你死了,我马上就来陪你。”

“不要!我不要!”

“亲爱的!”

“不!”

热涅济夫把普林塞娜逼到了一角,普林塞娜一急,一咬牙,抡起剑——却不是抹向自己的脖子,而是砍向热涅济夫。热涅济夫冷不防,差点儿被劈着,连忙招架,两剑相交,“铛”地一响。

都说哭泣是女人的武器,普林塞娜顿时泪流满面,一边连喊“不要!”一边挥剑乱砍。热涅济夫被眼泪弄得越发心乱,又被这一阵急剑逼退几步,普林塞娜一闪身就要冲出。

但她还是被反应过来的热涅济夫再次逼住。热涅济夫吼道:“我待你不好吗?你不爱我吗?为什么不肯和我一起死?!”

这下便轮到热涅济夫挥剑向普林塞娜刺去。

普林塞娜一边招架一边哭叫:“你待我不好!第一夜就弄得我很痛,以后又只顾自己享乐!我当然不爱你,你这公子、色鬼、懦夫、暴君……”

热涅济夫一阵急剑,才把快要歇斯底里了的普林塞娜话头打断。然后挺剑刺向她的胸前要害。

普林塞娜见丈夫真的要杀自己,也不顾一切了,将自小受到伯父莫洛切耶夫亲自传授的剑法使了出来。心中回忆起伯父所教的要决:女人力气小,要以速度、灵巧取胜。

数招之后,热涅济夫一剑出去,进攻不遂,反被普林塞娜剑锋划到,手背上鲜血长流。普林塞娜作声尖叫,夺门而逃。

热涅济夫气极,把剑换在左手,狂暴地吼叫着,紧追不舍。宫殿里的斡伐鲁亲兵们正在浴血抵挡义军,因为侯爵平时待他们还算够意思,同吃同饮同欢同嫖,现在必须报恩。再者,心想投降了也不会被鞑靼和土著饶恕,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义军和各族壮士越来越多冲进宫殿,与斡伐鲁亲兵们战斗。双方在宫廷里混战成一团。接着双方就见到一幕奇景:斡伐鲁侯爵一路追杀着夫人,那神情、那劲头,竟是要置她于死地而后快!

连义军也愣了。看他们都是东斯人的打扮,而且衣甲华贵,应该是贵族,甚至就是君主,怎么竟自相打起来了?更奇的是一男一女!懂得东斯语的一些义军还能听到他们乱叫什么:“你好无情!”“住嘴!原来你不爱我!”

这时,已因擅长捉获女将而小有名气的赵大将军带领亲卫冲了进来,一见眼前又有女将奔走,正在惊诧,就见这女将原来是被男将追杀!赵矜莫明其妙,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奋起勇力,解决周围敌兵。残存的斡伐鲁军一个个被赵矜和亲卫们打倒。

赵矜清除了身边威胁再定神看,那女将和男将还在追逐。两人斗剑,招式凌厉,令赵矜看得眼花缭乱,不服不行。女将一边哭叫、一边逃、一边招架;男将一边咆哮、一边追、一边刺击。两人浑然忘我,竟视他人如无物,这是怎么搞的?

赵矜看了又看也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搞的,心想先把男将拦了再说,免得如花似玉一个女将香消玉殒。于是赵矜把自己的方天画戟交给旁边亲卫,要了一把直剑,迈步上前。

普林塞娜正在惶急之中,身上已经连中两剑,一剑是被对方的剑锋划到小蛮腰,一剑是被他刺在他之前最爱模的大腿上,虽然伤势不致命,却令她陷入了垂死的强烈恐惧中。她看见赵矜过来,就像见到救星,将剑往后一掷,迫使热涅济夫停了一下,就奔到赵矜的身边,哀声央求:“这位鞑靼将军救我!”

赵矜糊里糊涂,不及多想,闪过女人,急步上前,用手中的直剑将热涅济夫的佩剑一架,以生硬的东斯话喝道:“你是,热涅济夫?快快,投降!”

热涅济夫这才惊觉敌军已经进入宫廷,而普林塞娜已经躲到赵矜的后面,直叫“将军救我”。这下他气得快要发狂,挥剑冲赵矜猛砍猛刺。

“主公!”何磐、姚蛮子二将这时刚刚冲进来,见到赵矜被热涅济夫狂攻,同喝一声,火步向前。何磐大叫:“主公退后!末将某来也!”姚蛮子不说话,铁棒一砸地面,立时砸出了一个坑,震得众人脚下一颤。他们两个都来帮赵矜打。

热涅济夫再怎么剑法高明,怎能打得过赵矜加上两个猛男?赵矜赶紧叫道:“何磐姚蛮子你们退了!三打一,不算好汉!帮我把那女的绑好看着,小心她有诡计!男的我自收拾!”

何磐、姚蛮子只得退后。他们两人笨手笨脚,本来不会捆女人,说不得,大将军的将令,只有遵守。于是他们拿着粗绳子一圈一圈地绕,把普林塞娜捆得像个木乃伊。

可怜的普林塞娜眼泪汪汪,但是没有办法。她也听说过鞑靼人的残暴,心里很害怕,现在只有听天由命。其实赵矜的担心不无道理,这种夫妻内斗的情形实在可疑,应该防备是不是他们走投无路了联合搞的诡计。千万不可以小看女人,何况普林塞娜这样剑法高超的女人。

当下赵矜与热涅济夫双剑相交,斗过数十合。赵矜剑法稀疏,好在敏捷过人,力量又大;热涅济夫剑法不错,困兽犹斗时更加发挥出色,但是他的右手已被普林塞娜所伤,左手战斗力大打折扣,佩剑也不如直剑耐用,几下硬拼之后,“嘭”地一响,断成两截。赵矜为了使他不再挣扎,剑锋一转,刺穿了热涅济夫左手掌心。

这时,土著壮士们跟着冲进了宫殿,见到热涅济夫,握刀的握刀,抡斧的抡斧,都要抢上前来把他碎尸万段。赵矜的亲卫们赶紧阻止,告诉他们大将军要捉活的。活的有用,先不要杀。壮士们极不情愿地收了手。

热涅济夫又被何磐和姚蛮子拿住,捆成木乃伊。看到一贯被他踩在脚下、谓之“低等民族”的北地人用仇恨的眼光看着自己,热涅济夫不禁打了个寒颤,刚才那股杀妻之后再自杀的勇气已经荡然无存。

赵矜知道壮士们怒气难消,准许他们稍微报仇,只是注意别打死。于是热涅济夫没能死去,却受了活罪,全身不知挨了几下老拳、几下暴踢,鼻子、额头和两边脸都被揍得红通通的,整个脑袋活像一只霜打的番茄。

(待续第三十二回:豪杰持头献良策,义军缓围破小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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